里世界人生 第552章

　　美奈子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她的痛点，短短一夜过去，尚未愈合的伤疤再度撕裂、有暗红色的血液外溢流淌。

　　昨晚的闲聊、清晨的嬉闹，与蝶子相处的景象于眼前浮现……她真的可以决意选择这条道路、放弃仅有的挚友吗？

　　“蝶、蝶子她兴许只会难受一段时间，过几天大家就能重新出门逛街玩耍了。”

　　她心存侥幸，否定了美奈子推测的痛苦结局。

　　“嗳，泉，倘若朋友抢走了你最喜欢的柴犬玩偶，你还愿意跟那个人玩嘛？”

　　逃避问题的理由被毫不留情地撕碎，稀里哗啦，遮羞布滑落地面。

　　那你，她轻咬下唇、有些无助地问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倒是像原先那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啊？”

　　拳头紧攥、手掌传来一阵刺痛感。

　　“我喜欢星川……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想要让他如同狗狗一般永远陪在身边、想要每天吃他准备的料理、想要跟公主似的享受他的照顾宠爱、想要……”

　　吱。

　　略显尖锐的摩擦声在耳畔响起，配合着室内充足的冷气、令人不由自主轻颤一下、截断了尚未讲完的话语。

　　“不好意思……”

　　美奈子道了声歉，她边按住陶瓷餐盘，边稍微用力、将深深插进水果千层蛋糕里的勺子拔出，然后接着插嘴说：

　　“我觉得现在的泉很奇怪。你以前可是被喊作‘抖S女王’，既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亦从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你……能确认星川不是新的有趣的玩具吗？”

　　尽管大家都是第一次，我也没谈过恋爱，但我曾见到不少为了“喜欢之人”不惜一切、却在事后追悔莫及的例子。你应该记得那些追求我的男生多么滑稽可笑吧？所谓“恋爱”啊，便是如此迷惑理智的东西，不仅模糊不清、还教人难以分辨对错与否。

　　——她拿自己的观点和经验举例，义正辞严地送出忠告。

　　“为这种微妙的感情而纠结、苦恼，逐渐软弱且多愁善感，甚至不免有点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那个让我变成这样的混蛋。但是……”

　　但是，但是呢——

　　“——即使身处现在这般糟糕的境况，我依然希望是他温柔地将我抱起、对我说‘你是我心中最特别的女孩子’。”

　　咔嗒。

　　视线下意识移向餐桌的另一端，美奈子刚放回托盘的咖啡杯已经被喝得一干二净。

　　她长吁一口气，点缀有奶油的嘴唇微微翕动、却未曾发出熟悉的优美音色。

　　既然她没有讲话的意图，那便接着说下去好了。

　　怀揣一直以来所坚持的观念，饱含着真心实意的话语脱口而出。

　　“不过，我还是那个蛮不讲理、任性妄为的野上泉。我不止想要跟星川交往，也想要和你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啊~啊，是这样呢……”她无奈地笑了笑。“泉这任性要求可真是有够为难人的。”

　　美奈子吃完自己剩余的那份甜品，仿佛意犹未尽，旋即手拿勺子伸向这边、挖去了一小块带有草莓夹心的水果千层蛋糕。

　　“喂，这是我的！”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朋友之间吃对方的东西属于很普通的事情。”

　　说起来，她舔掉嘴唇附近沾染的奶油、漫不经心地随口询问。

　　“泉，你有做好成为‘合格女友’的准备吗？”

　　“啊？”

　　“比如星川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穿搭风格……不谈别的，单说他喜欢或讨厌的食物你知道多少？”

　　“这、这个……”

　　“喏，你瞧倪~”

　　挚友从包包里翻出手机、点亮解锁，而后一面说着，一面向她，野上泉展示荧幕呈现的内容。

　　是炸猪排盖饭的菜谱。

　　“星川喜欢炸猪排盖饭这件事，连纱英都非常清楚吧？”

　　“嗯嗯。”美奈子摇了摇头说：“其实他喜欢的是肉和米饭。星川不怎么吃拉面和荞麦面，讨厌吃香菜、芥末、以及刺比较多的鱼。虽然他口味清淡，却偶尔会希望在白饭上浇一些酱油、亦或是洒入鲣鱼碎之类的拌饭料……顺带一提，他更倾向于蒸饭少放水的偏硬口感，毕竟这样能够把汤汁较多的料理掺进去吃。”

　　欸？

　　欸——？

　　“欸————！？”

　　真、真的假的？

　　老实说，在这些信息涌入脑海的瞬间，心跳倏地随之漏了半拍。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先认识星川的女孩子，无论蝶子、美奈子、纱英、或者那位白鹭学姐，她与他相处的时光比起所有人更加长久。

　　然而——

　　哪怕拥有着“喜欢星川的情感”不会输给大家的自信，但提及对他有多么了解的那一刻……察觉到的残酷事实令她无法接受。

　　总是只在乎自己的自私，希望获得温柔体贴却不愿付出的任性，简直就像个未曾长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始终都不可能有成为女朋友的资格。

　　她有点傻眼，愣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对方。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详细？”

　　“这个嘛——”

　　美奈子垂下眼角、露出优柔的笑容，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尔后宛若向她炫耀般回答说道：

　　“因为我跟他一样，我们的相性很棒~”

　　“相性……”

　　这个词语令她不禁想起了昨天在星川家里、那位小妹冬乃一本正经的说教指导。

　　譬如……身体的相性。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挚友高耸的F罩杯上面。

　　这家伙最近是不是又变胖了？

　　再者，星川他……星川一开始的确讲过他喜欢“金发巨乳”。

　　“你们。”她紧握住勺子，直直瞪着金发少女。“你们做过那种事情了？”

　　店内的喧闹氛围骤然一滞，似乎待到美奈子神情镇定地开口解释、空气才重新恢复流动。

　　“哪种事情？”

　　哪种事情？

　　这还用问？而且……在公共场合，教她如何详细说出那么尴尬的“活动”。

　　“就、就是亲热……”

　　“嘁。”美奈子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紧接着挑起眉头回问道：“我像是会随便跟男生亲热的女孩子？”

　　“嗯，很像。”

　　野上泉哧哧笑着、点头赞同。

　　她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地再次戳对方痛点：

　　“纱英都认为你简直跟做‘爸爸活’的辣妹一模一样。”

　　“呵”。

　　挚友冷笑一声，立刻反击。

　　“她还说你是那种边看喜欢的男生和别的女孩子交往、边偷偷躲着抹眼泪的败犬恶役大小姐呢。”

　　“啊啊，气死了，我才不会这么做！”

　　“泉分明就是这样。”

　　“美奈子你才是！”

　　“喔~‘我喜欢星川喜欢的不得了，想要吃他的料理、想要被他抱抱……’”

　　美奈子十分做作地夹着嗓子模仿。

　　忽然间，宣泄情感时的痛快与畅爽尽数转化、彻底变成了令人恨不得找个洞跳下去的强烈羞耻。

　　“咕呜……”

　　她紧咬牙关、抱住脑袋趴到餐桌上，借此逃避朝自己投来的戏谑视线。

　　?

　　夕阳依依不舍地扒着烧至橙红的天际线，群青色的晕染于不知不觉中在晴空深处泛开。

　　一起走到涩谷站、与美奈子道别后，野上泉独自乘电车返回千代田区，打算顺路买盒高级便当解决晚餐问题。

　　或许去家庭餐厅吃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琢磨着该作何决定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有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公寓塔楼前。

　　啊啊~这就是传说中所谓“他是谁的时刻”吧？

　　她思忖着，应该是幻视，是夏日的海市蜃楼，转瞬便会消失不见——

　　“泉！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喂喂！我在这里啊！”

　　“呼……”

　　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等那麦色少女小跑着追上来。

　　“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

　　“可你刚才分明是一副准备无视我的样子。”

　　有的话心知肚明即可，不需要大声讲清楚啦！

　　野上泉难为情地别开脑袋，嘟囔着找理由敷衍、企图蒙混过关。

　　“我以为是海市蜃楼的幻觉。”

　　“我不管，泉太过分了，必须赔偿。”

　　怎么感觉“赔偿”才是重点？

　　试探性地随口一问后，她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

　　“请我吃饭~”

　　“我知道你在这里，但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不是我的错。”

　　她绕弯子地推卸责任，说的好朋友一脸茫然。

　　受不了，这种狡辩对于直脑筋的纱英而言、压根没有作用。

　　“——喔，我懂啦，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啊……嗯……”

　　随这家伙说吧。

　　野上泉完全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大多数情况下、她跟美奈子一向拿纱英没办法。

　　“春泷他们不是在群组聊天里讨论泉心情不好的话题嘛，我就决定来安慰你、让你带我去吃自助餐。”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她不禁嘴角抽搐、无法按捺吐槽的冲动：

　　“安慰我和带你去吃自助餐有半点联系？”

　　“你原先讲过，看我吃饭感觉心情会变好。”

　　听见纱英如此解释，胸口顿时传来一阵悸动、烫得仿佛能够煮沸血液。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般感想，可类似的情感却依然保存在内心深处、安静等待着再次被她发掘出来。

　　?

　　连家门也没能踏入，野上泉刚到楼下便被迫改变方向、转身返回不久前见过一面的车站。

　　结伴乘电车去往纱英特意挑选的自助餐厅，由她付款购买双人套餐后，一起找了处靠近料理区域的位置坐下。

　　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