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道中人
正是这另类的身份，让她得以跳出自己原本的念头，以另一种角度去思考她的所见所闻。
她看见灵堂上有人为刚逝去的老人哭泣。
她看见老人死而复生，卧在病床上，家人笑着给他喂食。
她看见久病的老人从床上走下来，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从年老体衰，到年富力强，到青春年少，最后归于那原初的一点。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离别，而是重逢。
与逝去的伴侣重逢，与逝去的父母重逢，与这个世界重逢。
“道家或有言，人在大病之中方有大彻大悟，如果人生倒着走一遍，最后的回归是不是就是回归道的本质？”
白璃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只是包裹住她，让她免于遭受时光力量的侵蚀就已经让化形圣树倾尽全力。
但这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从白璃的眉心天庭处散发出来。
宛如在深冬雪地里突然遇见了燃烧的火堆，由内而外的暖意让白璃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这算是找回一点自我了吗？”
她发现自己对体内那极其庞大的灵力用起来更加轻巧了。
她迟迟不能化龙，或许并不是她体内积蓄的力量不够多，也不是蛇无法化为真龙，而是她从未真正熟悉自己。
“到了。”
长河的流速减慢，眼前也跟着出现一道豁口，白璃知道这是要出去了。
她来不及细想自己刚才的收获，在化形圣树的庇护下冲了出去。
哗。
无形的波纹在空间上荡漾。
片刻后，一道模糊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河边。
“啾啾，啾啾。”
树梢上休息的飞鸟慌张地扑腾着翅膀，河边喝水的野狼也惊慌地逃走。
三千年前的鲤鱼川，有一种幽静的美，那遥远的熟悉感让白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想来是新雨刚过，空气尤其潮湿。
她【|
河中的倒影分明是一个无脸人。
“是因为我本不该存于此世，所以天道干涉，让我变成了这样吗？”
白璃能摸到自己的脸，但是却看不见。
她听闻有大法力者修行回天返日之术，可洞察诸天，遍照三千世界，古往今来，无所不在。
化形圣树虽然可以让她回到过去，但道种就是道种，距离道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先去救师父吧。”
白璃转过身去，就在此时，旁边的草丛传来了簌簌的响声。
她扭头去看，看见青草之中，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大青蛇缓缓而过，直往清澈的河边而去。
白璃愣住了。
那条青蛇的眼角下，有个很明显的心形泪痣。
许是被盯得久了，青蛇也察觉到了异常，她停了下来，安静地和白璃对视。
一眼，看遍了三千年春秋。
白璃抬起手，又收回手。
她和青蛇的再次相遇，不在这个时候。
况且这时候的青蛇灵智未开，就算她说些什么，青蛇也听不懂。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时候多给她烦恼呢？
白璃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与青蛇分别，径直往仙鹤宗所在的位置飞去。
以她的速度，来去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一刻钟不到，她就抵达了目的地。
看来是来晚了一步，仙鹤宗的建筑已经倒塌了大半。
白璃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她怕这会造成预料不到的影响，就让这些东西静静地在风雨中等待她的下一次造访好了。
她循着血气一路前行，终于在河川边上看见了将白鹤师父抓走的那些妖。
这是一支有上百只妖并行的车队。
车是悬浮与天空之上的车，四方青旗招展，黑幡摇摆，尽显严整、压抑，声势浩大，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白璃向前一步，拦在了车队的必经之路上。
她站着，手握青枝，一袭白衣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车队领头的金乌大妖立刻发现了异常。
他与周围嘱托几句，便看见两只身着黑甲的虎侍卫大步向前，走到白璃面前。
其中一只神情肃穆：“帝妖出行，辟易十里，你拦于此处，意欲何为？”
另一只怒目圆睁：“既见帝妖，为何不拜？”
白璃无视了它俩。
既然是来救人的，打一开始她就做好了起冲突的准备。
出来抓人都把排场弄得这么大，可见领头的那只金乌大妖是个极重脸面的，想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放了白鹤师父绝无可能。
更何况白璃的舌头只是灵活，能转圈圈，并不擅长嘴遁。
她高声喊道：“鲤鱼川来客，今日到此，是为了救白鹤仙子！”
金乌大妖摆了摆手：“杀了。”
冷漠的话飘了出来。
“喏！”
两只力大无穷的虎侍卫闻言立刻爆发。
它们抡起手中的百炼精兵就准备像往常斩杀那些不起眼的小妖一样将白璃送入轮回。
只是这回它们遇上了硬茬子。
“法术不在高明，够用就行。”
白璃一甩手中青枝，使用借风之术，霎时间，狂风大作，吹得两只虎侍卫几乎拼尽全力才勉强定住身形。
这时候它们别说挥舞武器了，就连嗷嗷惨叫都做不到。
神奇的是，这簇风只在两只虎侍卫面前吹，其他地方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异状。
“敌袭，敌袭！”
“布方圆大阵！”
“快快将八景幡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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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或东或西，或前或后，不一会儿就将白璃包围了起来。
白璃的脸色变得凝重。
她是妖圣不假，但对面那只金乌大妖也是妖圣。
能赢吗？
不。
必须赢！
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要是输了，岂不是辜负了化形圣树，更辜负了自己。
万千豪气自心底涌起，白璃挺直了腰杆。
除了借风，她还会布雾、斩妖、担山之术，要是运用得当，或许可以冲破眼前的方圆大阵，抵达白鹤师父所在的那辆玄色飞车面前。
这般想着，白璃再次举起手中的青枝。
大战一触即发，甚至旷野里已经升起迷雾，那只金乌大妖忽然一挥手。
“且慢。”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生来耀眼的他在那一刻竟生出了惧意。
白璃：“？”
金乌大妖问：“你为何要救白鹤？”
白璃道：“她有恩于我，我来报恩。”
“什么恩？”
“迷惘之时，指路之恩。”
“有多迷惘？”
“浑浑噩噩宛如初生婴儿。”
“一饭之恩尚需涌泉相报，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金乌大妖点点头，他示意随行的妖精撤掉阵法和八景幡。
那些气势汹汹地想要和白璃大战一场的妖精顿时群情激奋，但在他的呵斥下不得不照做。
金乌大妖转过身，面朝玄色飞车。
“你想救白鹤，拦住你的不是我，而是这辆车，或者说，是她自己。”
“？？？”
这话将白璃整糊涂了。
她的视线在金乌大妖和玄色飞车之间不断地徘徊，一度怀疑这种某种计策。
但时不我待，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因此她说道：“我想和白鹤仙子见一面。”
“好。”
金乌大妖自动退让到一旁，还有好几只妖不服气，被他看一眼，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望着眼前的坦途，白璃不再迟疑，快步走了过去。
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跳速度就会快上一分。
当终于站在玄色飞车落下来的的布帘子前时，她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晕厥。
终于，要相见了。
白璃颤抖着伸出右手，抓住帘子，轻轻一掀。
没有霞彩，没有梵音。
在简陋到与玄色飞车外形不匹配的木板上，闭目养神的白鹤睁开双眼。
两人，在此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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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最后一舞
陌生的人，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一切。
布帘子掀开的那一刹那，白鹤柳画扇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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