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道中人
说到这，白璃既觉得遗憾，又觉得庆幸。
其实那正是她离开闭关之所，第一次外出游历的时候。
在外边，她遇见了想收她当坐骑的钓鱼老头，遇到了想抓她当老婆的粉毛大狐狸，遇到了吃妖怪的人族大圣。
她被这些场面吓得直接逃回了洞里，以至于错过了那个波涛汹涌的大时代。
嗐。
错过也有错过的好处吧。
以她当时的实力，真要去掺和那些事，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
马车颠簸，穿过函谷关，在半个月后抵达咸阳。
嬴益亲自出面迎接车队，礼节上令人无可指摘，盛大的宴会过后，嬴姬和宋姬住入秦太子宫殿。
身为嬴姬老师的白璃被安排在宫殿外不远处的一个宅院里，赵说则是住在白璃旁边，往后每日琢磨兵法和修行之道，俨然一副大隐隐于市的样子。
白璃对这番安排没有任何不满，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嬴益对她这个在邯郸救了嬴姬的人很不爽。
但是，那又怎样？
嬴益最多只能活三年了。
三年时间能发生很多事，也发生不了太多事。
这期间，嬴益给嬴姬安排了新老师，白璃偶尔会进宫看望嬴姬，长时间的分别并未让两人的关系变得生疏。
相反，随着年岁的增长，嬴姬反而更依赖白璃了。
“师父，这是我近日所学。”
“师父，这是宫人从蜀地送来的美食。”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嬴姬侧身坐在白璃膝前，宛如侍奉母亲的乖巧女儿。
嬴益不知道，少女的心并非无限宽广，在邯郸时，就已经被塞得满满的。
第二年春上，秦王去世，嬴益正继位，嬴姬被立为王太女，宋姬被王后，而和他风雨同舟七年的吕阐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秦国相邦。
秦国再次开始了自己的征伐之路。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再次击败赵国，拿下赵国边陲重镇后，秦王益在咸阳暴毙。
秦国无首，十四岁的嬴姬被推举为秦王。
四年换了三个秦王，所有人都以为秦国走到头了。
继位的那天，咸阳有雨，穿着玄色长袍的嬴姬走过向上的长阶。
路过吕阐身旁时，她停了下来，看了吕阐几眼，没说什么又走了过去。
变天了。
秦王益与吕阐风雨同舟多年，秦王姬又何尝不曾与白璃同舟多年呢？
如众人所料，嬴姬一继位，立刻就给了白璃一大堆赏赐，又是封官，又是赐爵，甚至还命人修建金屋给白璃居住，视之宛如仲父。
这引起了朝臣的不满。
嬴益也很敬重吕阐，给了吕阐大量封赏，但和嬴姬给予白璃的东西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王的威严，秦国的威严何在？”
“这秦国到底是姓赢，还是姓白？”
“我听闻白师时常夜宿王上寝宫，这……祸水啊，红颜祸水！”
愤怒的大臣就差把y乱后宫喊出来了。
他们结成队去劝谏，结果被嬴姬骂了出来。
“没有师父，哪有寡人今日？”
一时间，朝野人心思动。
白璃不得不亲自去面见嬴姬。
“我期望看到的你，不是这样的。”
嬴姬坐在她的大腿上，抓住她的手，道：“我当然知道，师父，但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能不报答你？你放心吧，我还记得你说的那些话，我会让秦国变得越来越强盛，然后统一天下。”
白璃摇头：“金钱、名利于我如浮云，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那师父你需要什么？”
“永远不要忘记我说的那些话。”
嬴姬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问道：“师父为什么一直在为我着想，却从不为自己着想？”
白璃笑道：“你相信前世吗？”
嬴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璃道：“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我也为自己想了很多，但现在，我只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忘记我们在邯郸第一次相遇时你的模样，那时候的你，是最真实的你。”
她伸手将嬴姬有些凌乱的发丝捋顺。
“过几日，我会辞掉你给我的封赏，国政就交给擅长处理国政的人处理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旁学习，等待一飞冲天的时机。”
嬴姬轻咬下唇：“师父，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璃摸了摸她的头：“我是你师父，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走出去，告诉他们，你是名副其实的王。”
嬴姬点了点头。
白璃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过几日我会外出一趟，你要是有什么事，就传信给我。”
嬴姬道：“师父，是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你暂时帮不上忙，但会有能帮上忙的那天的。”
白璃抱了抱嬴姬，然后起身告辞。
她要去的地方，是悬空书院的所在地。
彼时，悬空书院仍未覆灭。
在那里。
她见到了夺舍了许多世的院长，见到了被悬空书院豢养，还未成为赤龙的蛟，见到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中，心头没有半点遗憾的罗夫子。
人间五百年，如梦亦似幻。
“这位仙子，我们在哪见过吗？”
许久后，他微笑道：“悬空书院，是个好地方，仙子不妨多看看。”
这里，有让人充满期待的学生。
这里，有心系天下的师长。
这里，是他的大半生。
白璃侧身，露出惊艳了一季芳春的灿烂笑颜。
“悬空书院，确实是个好地方。”
若非如此，她怎会遇见秦师姐呢？
PS：2700
13 登上王座前的最后一夜【3100】
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
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芳香在诉说那有数千年之久的缘分，几乎没有人对白璃的到来上心。
谁能想到当年那条不起眼的小白蛇能成长为妖圣中的佼佼者呢？
事实上，在长达两千多年的日月交替后，整座悬空书院里与白璃处于同时代的人，只剩那个靠着不断夺舍在天道眼皮子底下苟活的院长了。
时间的残酷，在那熟悉的地点和陌生的人的交织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白璃不得不庆幸，在悬空书院求学时，和她关系好的只有秦师姐一人。
这让她在丙字院怀古时，虽说依旧会产生如轻泉般绵绵不绝的感慨，但不用去体会那种长相忆的黯然神伤了。
从悬空书院离开后，白璃继续向西北而行。
留给她的时间还很长，她打算趁此机会，弥补一下昔年不曾游历神州的遗憾。
四月初六，白璃来到仙鹤宗的遗址，她避开山下那散居的三五村民，独自上山将仙鹤宗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月上梢头时，她坐在白鹤师父的房间里，一边赏月，一边回忆和白鹤师傅在五百年后的相逢。
时间没有冲淡这份感情，反而让它变得更像令人回味无穷的甘醇老酒。
四月初七，白璃路过困住了李清霄的长生镇，在镇外徘徊许久，她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她和李清霄、长生天官、鬼佛雕之间的牵扯太深，若是在这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恐怕会让天道注意到她，从而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四月初八，白璃来到后世西洲城所在的位置。
五百年前这一带刚被纳入人族统治之下不久，没有坚城，没有笔直的驰道，只有一座散居了千余人的小镇。
白璃在小镇里住了一晚，听那些身为开拓者的炼气士谈天说地，凌晨，从小镇离开时，她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巴蛇。
这时候的巴蛇，不用给人背黑锅，因为它自己就黑的很纯粹。
四月初九，白璃再次回到鲤鱼川。
如往常那般，她并未现身，而是站在景云阁外，远远地看着小青教导路凝霜修行。
教到一半，小青让路凝霜先休息一下，路凝霜缠着小青让小青再给她多讲讲白璃上仙的故事。
小青站在窗边，眼神温柔似水：“那是近两千年前的事了……”
初夏的风，从河川上吹来，穿过长街，挑起白璃额前那缕赤红色的头发，然后微微上卷，拂过小青的脸颊。
小青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扭头朝窗外看去。
“娘亲，发生什么事了？”
小青没有回话，她直接跳出窗外，在长街上四处寻找，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最后还拉着路旁站岗的侍卫，一脸焦急。
“刚才有看见什么陌生人吗？”
侍卫茫然地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
小青按住胸口，怅然若失。
她不知道的是白璃此时正站在景云阁阁顶俯瞰她。
“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被逮住了。”
小青一旦真发现她，肯定会奋不顾身地追着她跑，如此一来，至少鲤鱼川的历史会迎来大变。
傍晚时分，白璃离开鲤鱼川。
接下来的时间，她以鲤鱼川为起点，开始了自己的神州之旅。
四月十一，大河溯源。
四月十三，穿过峥嵘而崔嵬的剑阁，入蜀。
四月十四，斩妖。
四月十五，斩妖。
四月十六……
从被两个绝顶大能砸出来的蜀地，到舟楫飞渡的云梦大泽，到昔年抗击天魔的前阵十万火焰大山，到拦住她要抓她当老婆的粉毛大狐狸的家乡，最后，白璃远渡重洋，来到吃妖怪的人族大圣居住的海外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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