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石久双手拄刀，放声大笑。
这才是他熟悉的战斗，面对真正的威胁时那心跳加快血脉喷张的感觉让他基因中隐藏的猎杀本能分外活跃。
唯独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感到热血沸腾。强化过的心脏在此刻给予了他更强劲的血液输送，他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蒸发的痛苦。
“鳌负三山碧海秋，龙骧万斛放翁游。
少舒我辈胸中气，一扫群儿分外愁！”
惊吼的刀刃在玉京子的身体中游弋，被石久拖拽着一路划向玉京子的尾部，血泉如舞台的幕布般在石久身后升起。
“醉斩长鲸倚天剑，笑凌骇浪济川舟。
悠然高咏平生事，龌龊宁能老故丘！”
血雨如瀑，刀光猩红。随着石久在玉京子背上将它整个剖开，惊吼在空中轮舞，甩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借雨洗净刀身。
那些残留在刀身上的血珠渗进惊吼中，让沐浴蛟血的刀更显妖艳。
剥皮，抽筋，扒骨，取脏。
玉京子在落地之前，身上的皮就已经半剥下。贯穿整个身体的蛟骨被按部位分割，担当着全身妖力运输中枢的妖骨被粗暴地拔下，斗大的妖丹亦被取出，随手扔到地上。
因为体型过于巨大，蛟需要三颗心脏才能支撑全身的输血，所有石久并没有对它的心脏下手，而是先切断了它所有反抗的可能性。
水蛟坠天，石久站在蛟龙背上，手中惊吼化作厨刀，剖腹取肠。
玉京子果然没说谎，它吃了很多人。
不止马叔才。
……
石久面无表情地把全身已经被酸液腐蚀的马叔才从蛇肠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他的身上还粘着胃液，石久也仔仔细细地给他清理干净。
“腻麻麻的……”
马叔才居然还没死，甚至还能开口说话。只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全身的皮肤已经溃烂，四肢都已经看得见骨头了。
“是我，石久。”石久趴在马叔才耳边大喊。
“小……小久？”马叔才竟然还能听见石久的声音，“你是……小久？”
石久跪坐在马叔才身边，低下头：“是我。”
“蛇呢……”
石久强压着声音，不让自己的哽咽太明显：“死了，我从它肚子里把你剖出来了。”
马叔才的上下唇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双大白牙漏着风：“怎么样……哥很勇……吧……”
石久默默地点头，看着马叔才已经被蚀穿的肚子：“很厉害，没有你发出的信号弹，我找不到这条蛇。”
马叔才剧烈地咳嗽着，却笑出了声：“卧腻麻的……老子是个……英雄汉……”
“是，你是个英雄汉。”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硬挺着的马叔才却忽然哭了出来：“我不是懦夫啊……我是英雄汉……我他妈不是懦夫啊……”
石久手足无措地看着涕泗横流的马叔才，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小久……我原来其实不在斩妖司……我在衙门……”马叔才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把酸液咳嗽出来，“清平县的李乡绅陷害平民夺地，但上头把这事压下去了。我敢怒不敢言，只能看那家人家破人逃，老婆给地主做了小妾……”
天上的雨不停，马叔才越哭越大声：“我他妈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敢顶一顶，实际上一到动真格的……我就不敢出声。我知道自己是个懦夫，也痛恨自己是个懦夫，但我最讨厌的就是懦夫……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懦夫啊……”
马叔才的声音断断续续，糊成一片的双眼直视着天空，高高地举起拳头，仿佛要给这天空来上一拳。
“腻妈妈的，老子马叔才……不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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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久暂且将马叔才简单埋葬，一回头，却发现那头巨大的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被自己的刀钉在地上的，却是一个美艳少妇。
此时的玉京子已经被拨皮抽筋，拔骨取丹，全靠妖兽强悍的生命力吊着一口气。它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没有半点逃跑的可能。
而那个被钉在地上的少妇脊背敞开，脊椎中央缺了一块，身体中的三颗心脏一紧一缩，和刚刚自己斩的那头蛟无异。所以这个少妇肯定就是那头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化作人身了而已。
而此时，它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在人身与蛟身之间来回切换，两个种族的体征同时出现在她身体上。这会儿长出人头，过一会儿手变成爪子，再过一会儿又变回了蛟——像模型加载错误一样来回变个不停。
石久站在那个少妇面前，俯瞰着玉京子的双眼：“你就是刚刚那头蛟？”
玉京子喘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石久：“是又怎样！”
“你怎么不维持你的原形了？”石久诧异地看着对方，心中回想起萧玉笙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世上，妖兽不可化人。】
不对啊，这不就能化人吗？
自己上辈子饱受各种兽耳娘文化洗礼，所以妖兽能化人才觉得正常。如果是大乾的人看到玉京子化作人身，恐怕会吓破胆。
玉京子闭口不言，石久的发言在它听来就是嘲讽。
现在她妖骨已断，妖丹已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倒是想维持蛟之体，可她做不到。
“问一下，你刚刚说的，连自己的种族都丢了，是什么情况？“
“呵——”玉京子冷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怨毒，“你们不就是连自己的种族都丢了的废物吗？怎么，老娘说错了？”
“误会，误会。”石久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我并不清楚什么丢种族的事，我只想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玉京子的眼中生出片刻惊奇，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也是个被边缘化的可怜虫，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哈哈哈哈哈……”
泪珠从玉京子的眼角渗出，浸润着身下的土地。
“你知道倒还好，我还气不着你——”玉京子的水蛇腰扭动着，双手无力地在地上扒拉，仿佛要爬过去咬石久一口，“自太古生魔致天崩以来，天地气运灵气甚至天道都在不断流失。天地为炉，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世间种族互相争斗，争夺对方气运……”
“你猜最后是谁落败，气运被百族分而食之，甚至从此以后连自己的族群都不再是天道承认的【人】？”
“哈哈哈哈——就是你们啊！你们这群可怜虫！”
玉京子的眼中闪烁着恨意，厉声尖啸。可石久却仿佛早知如此一样，并无什么情绪波动。
见石久似乎没什么波澜，玉京子反而怒了起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人，只是败犬倮虫！此世已经是我族之世！看到这人身了吗，这是你们永远拿不回去的东西！”
“哦，兽耳娘其实挺好的，但呲牙就不对了。”
石久点了点头，手起刀落。
“原来死了之后还是会变回原形的啊，我还以为没肉吃了。”
石久系统面板上的界面忽然一变，从原本好歹是个界面的UI忽然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
光秃秃的界面上，两行字快速划过。
【检测到法则本源残片。】
【回收程序正在进行。】
【回收完成。】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92章第九十一章 沙雕网友线下见面会
石久看着面前的少妇躯体又重新化作蛟尸，却兴趣乏乏。面对吃了他兄弟的妖怪，他下不去嘴。
石久转身离开，向着舞台的边界。
还有一头要杀，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找到洛琉璃。也许在玉佩通讯里她不会说，但当面的时候，她可能就会。
……
洛琉璃背靠着大树，头晕目眩。
在她进入合欢宗开始，她名义上的师父就在她体内种下了蛊虫，把她当作培养毒蛊的器皿。她必须每隔几日服用毒药喂食体内的食毒蛊，否则就会被饥饿的食毒蛊从内到外啃食干净。
而食毒蛊的毒性会随着服用的毒药愈发猛烈，并且对服用的毒药要求越来越高。这食毒蛊早已啃干净她的心脉，用自己代替。若是贸然将食毒蛊取出或杀死，她就会立刻死亡。
她体内的食毒蛊虽然以毒为食，却还在成长中，并不能承受过于猛烈的毒性。但那个妖兽神通中就带有毒，毒性又过于猛烈，以至于她体内的蛊虫无法迅速将其消化，甚至还有被反噬的风险。
十年过去，她的身体早已与这食毒蛊达成了共生关系，除非有朝一日这食毒蛊成年并被她炼化，否则她就要继续服食毒药以维持共生关系。
而她的身体也在食毒蛊的侵蚀下逐渐变化，虽然化作黑雾是她本身体质的能力，但食毒蛊却让她的身体成为了行走的毒药。她的体液甚至指甲，都可以在刻意的催动下化作致命的毒药。其毒性，又与食毒蛊的成熟程度挂钩。
洛琉璃感到自己的体温在急速上升，食毒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食毒蛊还不能承受如此程度的剧毒。寒冷与炽热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中，赫然是食毒蛊发现无法吞噬蛇毒，只能以毒攻毒，试图分出个胜负。
洛琉璃的声音虚弱，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来：“首先我没有招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其次你们别在我身体里打啊……”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簌簌落下，浸透了她的衣服。此时的她手脚酸软，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
至于什么追杀……她现在哪管得了这个啊！现在的她就是痛经超级叠加态，光是喘气就几乎把她的力气花光了，至于什么追杀……听天由命吧。
洛琉璃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凉来，蛊族人送自己的蛊杖丢了，连他们送自己的蛊雕也死了。现在被那妖兽追杀，估计自己也要没了。
“有没有谁能来帮帮忙……”她低声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人会来帮她，她是叛离宗门的野狗，是臭名昭著的合欢宗妖人。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它什么都会给自己，除了帮助。
就算有人会来，又有谁能来帮一个合欢宗的妖人呢。他们只要一听到洛琉璃的名字，就会躲得远远的，在远处吐着口水，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她。
指望他们帮自己？还不如指望远在南疆的蛊族人突然冲出南疆把自己救回去。
洛琉璃的嘴唇紧抿，此时的她忽然又后悔起刚刚跟石久开的那个玩笑。
自己现在浑身带毒，又是朝廷通缉犯，真不是个和他见面的好时机。
“那群官老爷什么时候能解决完啊……”
洛琉璃又叹了一口气，如果她猜得没错，现在镜天州官府正忙着解决那两头大妖，哪里有空来管她。
“我也算是个功臣吧，虽然算是互相利用，但别到时候给我来鸟尽弓藏这一套啊……”
树叶的沙沙声和松软的泥土巧妙地掩盖了脚步声，再加上洛琉璃此刻神志恍惚，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那人走到跟前了，她才意识到惊鸣蛊没有为她预警。
洛琉璃忽然动了起来，手里攥着的尖石头狠狠地向前方捅去。可她的身体本就虚弱，这一下即便把所剩无几的力气榨干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擒住手腕，解掉了尖石。
她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啵的一声，随后飘来一股浓烈的酒味。她感觉到那个人把什么东西涂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用力揉搓。
他的掌心很暖，连带着被涂抹在自己太阳穴上的东西也暖和了起来。尽管对方没有多用力，却让洛琉璃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
刚刚用力刺的那一下险些要了洛琉璃半条命，可随着那个人的揉搓，洛琉璃却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顺畅了起来，甚至身体中的食毒蛊也不怎么闹腾了。
不，不是食毒蛊不闹腾了，而是它开始吸收那些渗入自己身体里的毒，因为那毒性似乎被压制了。
有了食吃，食毒蛊自然不会闹腾，但洛琉璃也搞不清楚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毒怎么忽然间就老实了起来。
这个人抹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是药？但为什么食毒蛊没有受到影响？
洛琉璃努力睁大眼睛，虽然她对面前这个看不清身影的人依旧抱有警惕，但她现在除了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别的了。
她的视线渐渐清晰，原本忽冷忽热的体感温度也趋于稳定。凉风一吹，湿透了的衣服把她冻得直打哆嗦。
出乎预料又不出乎预料的，眼前的人是石久，她此时唯独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就是洛琉璃？”石久问道。
洛琉璃张了张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错开，似乎生怕石久看到她的脸：“我……不是，我不是。”
官府派来跟她接头的人难道是石久？
不行，自己中了毒，脸色肯定很难看，万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石久误以为是妖怪一刀劈了……
这种只能骗骗幼儿园小孩的谎言自然骗不过石久：“那你是吴祯言？”
洛琉璃的脖子僵硬无比，有一种莫名的尴尬：“我……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她的大脑有些混乱，本就不对官府抱有什么期望的她，完全没料到，也根本不希望这个时候来的人是石久，下意识地开始说谎。
石久叹了口气，系统给他的任务里包括保护关键证人洛琉璃，所以到现在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不过即便没有系统的任务，石久也会来。不仅仅是为了了解事情的全貌，也是想弄明白镜天州的事情洛琉璃究竟有没有参与。
“别乱动。”石久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洛琉璃，“给你上药呢。”
他一眼就看出洛琉璃中了毒，毕竟那条蛟先是蛇，而后才化蛟，身上带有毒性很正常。而洛琉璃嘴唇发紫，脸色发白，印堂与泪堂俱黑，显然是中了毒。
他本想用系统的解毒丹，但不知怎的灵光一闪，拿出了系统给他的雄黄酒——而且效果看起来还真不赖，洛琉璃不仅身上的毒性在减弱，气色也恢复了许多。
雄黄酒这东西本身就是带有略微毒性的，最好不要直接喝。能直接喝的那种都是降低了雄黄的含量，但直接饮用依旧不能说完全安全。
边搓，石久边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这话都问出口了，洛琉璃只能小声说道：“你之前还跟我说要去淮南斩妖司上任，锦香城斩妖司近些日子就来了你一个新人……稍微打听一下，满足你所说的条件的就你一个。”
刚刚的她根本控制不住食毒蛊，身上的汗都带着毒性。少量接触还好，若是石久碰得多了，她也不敢保证石久会不会中毒。
洛琉璃努力地往后缩去：“你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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