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石久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不要慌，这种时候慌也没用。你现在只能养伤，那就养好了伤再说别的。”
沉默片刻后，石久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萧玉笙说你在南疆率妖兽袭击她，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名字，洛琉璃的表情顿时丰富了起来：“萧玉笙是谁？”
石久：“……”
今天他无语的次数比这一年的都多。
“啊……”洛琉璃仿佛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一个冷冰冰的，个子高高的，瘦瘦的，平平的……”
石久扫了一眼洛琉璃的胸前，没有说话。
洛琉璃虽然身高比萧玉笙矮了一些，但体重可能差不多。
“她啊……”洛琉璃的表情古怪了起来，“当时我在被妖兽追啊……她挡着我的路，我就喊她不想死就别挡道……”
石久痛苦地捂住了脸，他对此早有预感。
试想一下，你在南疆的树林里露营，忽然看到一个人身后领着一大群妖兽气势汹汹地向你冲过来，正常人都会以为是那个人被妖兽追了；但如果那个人还叫你不想死就别挡道，并且之后那群妖兽还真就气势汹汹冲着你来了，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石久追问：“就是你拔了草之后追你的妖群？”
“啊这……”洛琉璃的眼神飘忽了起来，“那是之后的事……”
“那你之前到底干了什么被妖群追啊！”
“我……”洛琉璃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嗫嚅道，“我……我就烧了一个马蜂窝……”
石久现在完全不相信洛琉璃只是烧了个马蜂窝那么简单，毕竟她前不久刚拔的草还是一个六品妖兽看守的草……
“你确定那是个马蜂窝？”石久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洛琉璃，“那马蜂是妖兽？”
“大概一两品上下吧……”洛琉璃小心翼翼地看了石久一眼，忽然理直气壮了起来，“我那也是为民除害！那群马蜂有多烦人你知道吗！那群马蜂到处筑巢，南疆的蛊族人的地盘都被占了不少，都快被它们烦死了……”
一两品上下的马蜂……
石久无语望天。
还是一窝。
“那为什么追你的妖兽各种各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洛琉璃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困惑，“我就跑着跑着，后面就追出来一大群妖兽……”
“萧玉笙跟我说你带着妖群把她冲了……”石久叹了口气，“现在你的故事在整个大乾传唱……说你和萧玉笙在南疆大战至宇宙边荒，连大道都磨灭了……”
洛琉璃低着头，专心盯缝。
“然后你又是怎么发现那头独犭谷看守的草的？”
洛琉璃瘪着嘴，满脸的不服气：“我后来想找它们报仇啊，然后就偷偷潜回去找机会，结果就看见那棵草了……”
“然后拔了草，就被追到镜天州了？”
“嗯……”
故事脉络瞬间清晰。
好家伙，原来是这么回事！
石久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洛琉璃活脱脱就是一个烧马蜂窝抢狗食盆的熊孩子。
“我……麻烦惹得很大？”洛琉璃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石久叹了口气，“镜天州真正的问题还是那两头七品妖王。”
偏执点想，如果洛琉璃没来镜天州，那两头妖王也就不会现身，青松堂的兄弟们自然就不会死。但若这两头妖王没有现身，将来镜天州的妖王会不会更多？
也许将来会有三头，四头甚至五头妖王潜伏在镜天州，到时候斩妖司死的人一定更多。
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自己和他们也一样。
在系统的捕猎教程里自己是会死的，再加上失败了那么多次，石久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死亡产生了麻木。
可当他亲眼看见战友在面前死亡，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忽然又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现实不会给自己无限复活去挑战强敌的机会。
他亲手为战友报了仇，却又觉得这远远不够。那两头妖王和独犭谷背后明显有一个属于妖兽的组织，正是这个组织暗中在与大乾交锋。
石久还有很多事要做，向死去战友的家眷告知死讯，要帮战友们安排后事，要参加他们的葬礼。
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大乾，这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只是有人把危险抵挡在外。他早就料到这个世界并不和平，他也努力做到了让自己变得安全，可他身边的人并不会因此安全多少。
也许有一天他会儿孙满堂，也许有一天他可以安然退休颐养天年。但若不根除威胁的根源，再久的和平都只是假象。
他觉得得有什么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
此时车队已经抵达锦香城，官道已经肃清，锦香城的百姓们挤在官道两旁欢迎着大胜归来的斩妖司。
洛琉璃的脸色忽然又苍白了几分，把车厢两旁的窗帘放下，仿佛外面的声音让她害怕。
她害怕嘈杂的声音，也害怕别人突如其来的注视。在她迄今为止的生活中，这两者都意味着危险将至。
她想逃。
刚刚城外天崩地裂的战斗想藏也藏不住，风雷顿起、蛟龙坠天的场景更是让所有锦香城的百姓都为之震撼，他们现在迫切的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猛人居然能斩落蛟龙。
但他们注定等不到他们心里的英雄，因为排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一排排拉着缉妖使尸骨的灵车。
原本还准备爆发欢呼的人群忽然肃静了下来，默默地注视着那一排排盖着白布的灵车。偶尔有小孩子还在大叫，立刻就被家长拍了一下捂住嘴。
一排又一排的灵车驶过，喧嚣热闹的锦香城仿佛忽然死去了，只剩下百载未变的静湾水在悄悄流淌。
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的咕噜声交织在一起，护送着战士们走完最后一程。
锦香城迎回了它的孩子们。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96章第九十五章 难得的放假（二合一）
锦香城的江海堂一如既往的忙碌着，今天镜天州斩妖司在野外斩杀大妖的场面城里人都看见了，有不少人特地出来吃一顿庆祝，因此生意十分火爆。
可爆满的只是一楼，二楼却空空荡荡，甚至连灯都没点。一楼里也有好奇的客人询问二楼今天为何空着，跑堂的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江海楼的后堂，大难不死的冯鼠与掌柜的站在一起。
他犹豫了许久，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我是斩妖司的——前几天在你这订了十八桌，你还记得吗？”
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大主顾：“记得记得，菜品都备好了，您当初定的是明晚酉时，可有问题？”
冯鼠憋了半天，最终叹了一口气：“掌柜的，减五桌吧，用不上了。”
掌柜的笑容凝固了，但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本想开口说话，但看着冯鼠那张灰暗的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减五桌。”掌柜的声音放低，仿佛是怕刺激到冯鼠。
冯鼠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事会很难开口，掌柜的也很难答应，却没想到完成得如此顺利。
“多谢了。”冯鼠拱拱手。
“该多谢的是我们才对。”掌柜的急忙捧起冯鼠的手推了回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生意这么好，日子这么太平，都是多亏了你们。”
冯鼠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江海堂。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身穿斩妖司制服的人拄着拐来到了江海堂。
“呦这位爷——”掌柜的立刻迎了上去，小心地搀扶着柏树秋坐下，“您这是……”
“前些天受的伤。”柏树秋把拐杖放到一边，咳嗽了几声，“之前冯鼠来预约的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掌柜的回答得十分干脆：“十三桌的材料都备齐了，今天晚上我们给上面装饰好，后天咱来了就能吃。”
“十三桌？”柏树秋惊讶地抬起头，“不是十八桌吗？”
掌柜的心道奇怪，却还是陪着笑脸：“刚刚冯大人来了，说要减五桌，我还以为是您安排的呢……”
“这样啊。”柏树秋拄着拐杖，登上二楼。
他看着被打通的二楼回廊，默默地看了许久。
锦香城斩妖司一百零六人，再加上衙门的宾客，城中各路世家的客人，当初订了十八桌，来摆这庆功宴。
可现在，斩妖司出不了那么多人了。
“还是十八桌。”柏树秋轻声说道，“十八桌吧。”
“柏堂主，您确定？”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柏树秋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就按十八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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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斩妖司，柏树秋觉得自己刚接上的骨头又开始疼了。
他也不是不想继续休这个病假，而是这次行动斩妖司损失过大，剩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以支撑正常运转了。连李浮川都带伤办公，他自然也不能闲着。
一百零六号人，剩下五十二个。而这五十二个，又大多是围剿独犭谷时受伤的伤员。
换句话说，这次上了前线的缉妖使死了差不多九成。而这些兄弟的后事，就得靠斩妖司剩下的人处理了。
不过好事就是最近这些天的重大任务终于完结，锦香城将迎来相当长的一段安生日子。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镜天州残存的妖兽都会记得这件事，不敢惹事。也许还会有外来的妖兽进入镜天州，但想恢复到以前的数量，还需要很多年。
这些年人来人往，新来旧去，柏树秋已经习惯了。可当他看到空荡荡的青松堂时，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往日，这里还是挺热闹的。
每年斩妖司都会给给地的分部增派新人，但今年只来了石久一个。因为现在大乾正和北荒的妖国交战，新培养出来的武夫都被派到了那里。
想让青松堂恢复往日的热闹，可能还需要几年。
但他已经习惯了。
就在此时，石久敲响了内堂的大门：“柏堂主，是我。”
柏树秋立刻收起刚刚垮下来的脸：“进来吧。”
石久推门而入，对着柏树秋拱了拱手：“柏堂主，我回来了。”
柏树秋本想爽朗地笑笑，但刚笑出一个音节就咳嗽了起来：“咳咳……你来干什么，刚从前线下来，回去休息吧。”
石久看了看柏树秋案子上堆着的公文，叹了口气：“你伤得这么重，就不必硬挺着了。”
“妈的，瞧不起谁呢！”柏树秋本想威武地一拍桌子瞪石久一眼，但刚拍完就咳嗽了起来，“咳咳……”
石久叹了口气，拿出一瓶疗伤的丹药，放在柏树秋的案子上：“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强撑着对身体不好。”
柏树秋看了看那瓶药，又看了看石久，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你要走了？”
石久点点头，算是默认。
“走了也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柏树秋却笑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不是呆在小小的锦香城。”
“我很喜欢锦香城。”石久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小院，“我很喜欢这，我的人生里不会有第二个锦香城了。”
“这里原来多热闹啊，”柏树秋幽幽叹道，“大家都是很热闹的人。”
石久没有回答。
锦香城还是会很热闹，但青松堂可能不再会了。
看着石久的表情，柏树秋忽然笑了起来：“臭小子，我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在这担心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石久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青松堂，一时不知自己究竟在迷茫什么，“柏哥，我们这次死了多少人。”
“一半多一点。”柏树秋低下头，开始给堂内每个阵亡的缉妖使写阵亡通知。
这个数量很恐怖，石久上辈子的社会治安很好，从来都没听说过哪个地方的警力阵亡超过一半。
也许缉妖使并不应该与普通的警察对等，缉妖使更像警察中风险最高的那一类。也许是缉毒，也许是反恐……又或者属于武警部队，消防员那种。
石久上辈子听说过有一座城市的石油管道爆炸，若全部引爆相当于二十颗原子弹的威力。那场火灾最终被消防员战胜，消防员站在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油罐旁，手动转动一个需要八万圈才能关闭的阀门。
一个油罐有两个阀门，火灾现场有两座需要手动拧紧的油罐。
石久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年还梦想着成为高飞高走的大侠，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被世人崇拜。
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其实也是和迟延一样，在玩大侠游戏而已。
看着发愣的石久，柏树秋放下手中的案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石久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跟在拄着拐的柏树秋身后，向更深处走去。这里通常有管制，石久闲逛的时候不让进，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
走了大概有三五分钟，柏树秋才把石久引到一座祀堂前：“就是这了，还没带你看过吧……其实早就该带你看一看，只不过最近实在太忙，没抽出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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