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沧海道人从酒葫芦上跳下来：“师兄，玉笙是不是来你这讨赏了？”
洗剑道人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师弟：“是，玉笙这孩子好像从来没向我伸手要过东西，这还是头一次。”
“你知道她要把东西给谁吗？”沧海道人急匆匆地问道。
洗剑道人顿时明白沧海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着急了，反而不急：“一个叫石久的年轻人，怎么了？”
沧海道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半晌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了？刚刚玉笙跟我说她要下山！”
“急什么，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洗剑道人叹了一口气，吸溜一口热茶，“看山兽是石久所赠，我天门山当然要回礼。”
“这不正常啊！”沧海道人拍着大腿，“你知道玉笙刚刚说啥？她说她要下山！”
“下山就下山，我们又不会拦着她。”洗剑道人倒是丝毫不慌，“说到底，是玉笙这孩子想要下山游方修行，而你不知怎么的突然拐到男女私情上去了。我看有问题的不是玉笙，是你。”
沧海道人沉默片刻，眼中忽然染上了怀疑：“我还没说男女私情的事呢……”
“咳咳……”洗剑道人似乎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了两声，“但你话里话外不都是觉得玉笙被山下的傻小子拐跑的意思了吗？”
“傻吗？我看他可精得很！”沧海道人瞪着眼，“你是不知道，九十八代的弟子个个都说他好，又是说他高风亮节，又是说他英俊潇洒的……”
洗剑道人用关怀智障的眼神温和地看着沧海道人：“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石久确实人不错，而且讨人喜欢。”
沧海道人义正词严：“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你也不能排除玉笙被骗了的可能！”
洗剑道人吸溜着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没话说了。这样吧，我给你下一道行走令，你去锦香城斩妖司把他杀了。”
沧海道人熄火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石久来路不明。人人都说他能斩六品，可这个年纪能斩六品的，全天下我都没听说过！玉笙的天赋在年轻一辈里是最顶尖的，她在突破五品上比较谨慎，所以现在才打算突破，但其他人呢？就算其他人最多也就五品吧？这个能生擒六品的石久是从哪来的？就算他天纵之才，是当时青年第一人，但他之前为何默默无名？”
洗剑道人忽然开口，打断了沧海道人的慷慨陈词：“钓龙师叔看过了，他不是妖物所化。”
沧海道人顿时住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不是妖兽所化？钓龙师叔说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希望玉笙走了你的老路，但这山上山下，俱是世内，又有谁能真正置身世外。”洗剑道人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弟，“我也明白你对石久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不过此事师叔已经发话，你不必多管。”
沧海道人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开口问道：“师叔亲口所说？”
钓龙道尊在钓龙潭钓龙百年，不过问世事，只有当初他收萧玉笙入门的时候才现身过一次。这次掌门师兄说钓龙师叔亲眼看过石久……
“沧海，你当初就是入世太深，再难回头。”洗剑道人看着天上飞过的仙鹤，对它招了招手，“我不是不明白你对玉笙的担心，但你和她终究是两种人。你好动，玉笙好静，若是有一样的选择摆在面前，你们很有可能会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
仙鹤乖巧地在洗剑道人身旁落下，口中衔着一根雪白的马鬃。洗剑道人若有所思地将马鬃拿下卷好，挥别仙鹤。
“你刚刚说玉笙想下山，那正好紫沧州有件事需要人摆平，我给她签一道行走令便是。”
沧海道人并未拒绝，仿佛被洗剑道人说中了伤心事，在洗剑池边唉声叹气：“师兄，玉笙从不开口向人要东西，这次她开口要了，你还不明白吗？”
“我当然不明白。”洗剑道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沧海道人，“承人恩惠，当有所报，有什么问题？”
沧海道人冷笑一声：“废话，你个没谈过恋爱，从来都没有师妹向你表白的死处男懂个屁的男女感情！”
洗剑道人勃然大怒：“你骂谁！”
“我没骂！”
“你再骂！”
主峰上剑鸣大作，无数飞剑环绕着山峰叮当作响，仿佛一场飞剑卷起的风暴。
天门山弟子远远地望着主峰上的金属风暴，顿了两秒后便习以为常地各干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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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石久急忙捂住口鼻，避免声音传出。
此时的他正在淮南城的青楼一条街，鬼鬼祟祟，生怕被人发现。
自从洛琉璃不辞而别，他的坑货系统就给他发了个莫名其妙的任务。虽然石久对这个任务名字抱有一些小小的疑惑，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任务。
其实来淮南城之前，石久在玉符里问过洛琉璃是被绑架了还是跑路，而洛琉璃并未告诉他自己在哪，只是让石久别担心。
虽然但是，石久并不相信洛琉璃的鬼话。再加上洛琉璃跑得神神秘秘的，石久的吃瓜雷达隐约探查到了这背后可能有点瓜。
不过石久并不知道洛琉璃认识的人都有哪些，排除法过后，只剩下一个月奴孤零零地站在名单上。所以石久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淮南城，找到了月奴借宿的伤枝阁，打算找月奴打听打听消息。
“月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伤枝阁内，一个老妇人忽然对身旁的女子说道。
“听见了，有人打喷嚏而已。”挽着老妇人的月奴微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哪个下人吧。”
一边说着，月奴一边往四处望了望。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107章第一百零六章 洛琉璃去哪了？
伤枝阁的阁主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早些年也是淮南城的头牌。而现如今月桂馆的馆主当年也是月桂馆的头牌，曾来过淮南城巡演。两人相识后以书信来往，已是多年的交情。
而这次她的老朋友把月奴送过来，更是别有深意。阁主也看过月奴的资质，知道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若是好好培养，别说艳压群芳，就是冠绝京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消息我已经让人发出去了，过些日子，整个淮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伤枝阁。我知道你舟车劳顿，但这些天一定不能松懈，好好排练，切勿在丝竹坛上失态。”
“月奴明白。”月奴乖巧地点头，“阁主这些天为月奴如此操劳，月奴都不知道怎么报答阁主好了。”
“你呀，就是会说话。”阁主笑着摆摆手，“我跟你馆主什么交情？昨天的小瑶灵你也见过了，觉得这丫头怎么样？”
月奴的眼睛转了转：“天生丽质，灵韵自含，但可惜差些气质。不过现在她年纪还小，气质可以慢慢培养。”
阁主满意地点点头：“眼光不错。”
石久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摸进伤枝阁就找到了月奴，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是躲开守卫偷偷溜进来的，万一被发现，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现在还是白天，青楼都没有开业，姑娘们大多还在睡觉。石久虽然也想正大光明地拜访，但考虑到自己在淮南城没什么名气，月奴的身份目前又处于特殊阶段，自己登门拜访八成会被拒绝。
不过石久现在确实很着急问出洛琉璃的下落，只能铤而走险，悄悄潜入，看准机会偷偷询问月奴。
月奴并没有和阁主多谈，毕竟阁主还有很多要忙的事。在短暂的交流过三天后丝竹坛的细节后，月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呼……”
一进房间，月奴便靠在门上松了口气。跟阁主这样的老人精说话实在是太累了，若非自己早有准备，没准身份都得被她怀疑。
不过说来也是，月桂馆的下任花魁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淮南城，身旁连个随从都不带，任谁都得怀疑一二。
“好累啊……”月奴低着头，青丝从肩膀轻轻滑落，喃喃自语。
“咳咳……”躲在屏风后面的石久轻轻咳嗽了两下，“月奴姑娘……先别叫，是我，石久。”
在石久出声的一刹那，月奴就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双手捂在胸前。她刚刚还处于放松状态，刚刚又锁了门，一时没来得及逃出去。不过等她听清楚是石久的声音后，却也慢慢放下了戒心，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石公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情况特殊，还请姑娘海涵。”石久只能先道歉，免得月奴叫人把自己抓起来，“石某只是有一事相问。”
石久并不认为这里的这些守卫抓得住自己，可若是石久白日擅闯青楼女子闺房的事传出去了……无论是被萧玉笙听见还是洛琉璃听见就糟了。
月奴叹了口气，强调了一下：“这里可是姑娘家的闺房……虽然月奴也不是什么良家，但石公子是否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情况特殊，还望月奴姑娘见谅。”石久叹了口气，直到这个时候应该尽快把正事说了，免得引发误会，“敢问月奴姑娘可知洛琉璃现在何处？”
月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失望，眉眼中尽是惹人疼爱的哀怨：“奴家还想着石公子莫非开窍，知道月奴的好了呢……”
石久满脸的莫名其妙：“啊？”
“噗……”月奴掩唇而笑，眼睛眨了眨，“开个玩笑，石公子切莫介意。月奴再过三日就要在伤枝阁开丝竹坛，石公子可会来？”
石久权衡了一下：“抱歉，在下实在是……抽不开身。”
“诶……洛姑娘还有心上人念着，可怜月奴就无依无靠……”月奴的眼睛转了转，“本以为石公子是来找月奴的，结果却是来问别的女人？”
石久黑着脸，没有反驳。这个时候月奴很明显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石久没有任何打断她的必要。万一让她提起兴趣或惹恼了她，就算她知道洛琉璃的消息也不一定会告诉自己了。
见石久不答话，月奴也自知无趣：“若石公子想知道洛姑娘在不在月奴这里，那您可就猜错了。我们早就分道扬镳，我又能从哪得到她的消息？”
石久若有所思：“她没来找你吗？”
月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石公子说笑了，这淮南城戒备森严，洛姑娘怎么可能进得来？”
石久一愣：“她的通缉令不是已经取消了吗？”
这下愣住的轮到月奴了：“取消了？这些天月奴并未外出，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莫非……”
月奴眨了眨眼：“是石公子从中运作？”
“姑且算是吧。”石久摇了摇头，“她的通缉令确实取消了，但不辞而别，我不知她去了哪。”
“哦……”月奴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洛姑娘闲云野鹤惯了，定是不习惯在一个地方呆着的。”
说着，月奴的眼睛转了转：“不过我确实听过洛姑娘说她之后打算去哪，石公子想听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石久自然知道月奴想要什么，无可奈何地从道具箱里拿出一张银票：“必有重谢。”
月奴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跳过来拿走银票，折好放进衣服里：“洛姑娘之前说过她打算去紫沧州一趟，有一个仇要报。”
石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拱手告辞：“多谢。”
说完，石久便准备打开窗户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哎等等！”月奴急忙拦下石久，“你就这么出去？外面全是人！”
石久小声说道：“所以我才打算先看看情况……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进来的？”
“你这……”月奴哭笑不得，“现在可是大白天，你被发现的可能性太高了。不如公子在此歇些时候，待外面没人……”
石久摆摆手，对于月奴这种心机贼多的女人，他还是尽可能的别多招惹：“不必麻烦了。”
说完，石久见外面一时没人注意这边，身形一闪，在空中只留下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消失在了墙外。
月奴斜靠在窗边，拄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石久离去的天空，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你们俩这一追一逃的，到底图个什么……惹人羡慕吗？”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108章第一百零七章 有的人，刚工作就退休了
当日下午，石久心情沉重地提着一袋银票和两瓶丹药，怅然若失地走在淮南城的大街上。
淦，自己的公务员还真被白山坠给整没了。
至于这一袋子银票和两瓶丹药，就是另一回事了。
……
上午在找过月奴得到洛琉璃的消息后，石久并没有立刻动身去紫沧州，而是先抱着侥幸心理去淮南城斩妖司报到。
石久拿着自己的任职文书到了淮南城斩妖司后，里面的人先是十分客气地迎接了自己，随后说要去通知上头。
石久就非常听话地在大堂坐了一会儿，期间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打听点大瓜，用自己在锦香城任职这半个月的俸禄怎么算为开头，跟身边的人聊了聊。
谁知那个中年缉妖使满脸严肃，一点笑话都不会开，石久愣是跟他聊了半天，只聊出个紫沧州寒刀门门主英年早逝，门主夫人一肩挑起门主重担的故事。
没过多久，里面出来了一个没见过的中年人，中年人十分客气地自我介绍叫季天鸣，是镜天州斩妖司的镇州使……
接着石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天鸣就吹嘘了一番白岚公子年少有为，体恤下属，特地来淮南城斩妖司探望伤员。
然后石久还没来得及否认，季天鸣就哀叹起现在斩妖司伤员过多，自己也是带伤上衙，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之后在石久复杂的眼神中，季天鸣当场结清了石久在锦香城工作那半个月的俸禄，并把药禄一起奉上——其中粮禄这算成了银两。
最后他们客客气气地把石久送出了斩妖司，并声明他的临时身份已经注销，不会有人知道白岚公子曾来过斩妖司的事。
——甚至还给了他一个新的户籍。
现在，石久怅然若失地走在街上，眼神空洞而麻木。
有的人，还没开始工作就退休了。
至于那个钱袋子里装了多少银票，石久愣是没敢数。他也不敢在季天鸣面前拒绝这银票，因为他当时已经意识到之前接待自己的缉妖使为何满脸严肃——被吓的。
万一自己拒绝这银票，他们以为自己是嫌钱太少，当场给自己超级加倍怎么办？
人不能太贪心。
石久唉声叹气地走着，一直走出淮南城，站在荒野上发呆。
“这跟我的人生规划不一样啊！”
“我的公务员呢！你还我公务员啊！”
虽然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但白山坠的举动显然是把石久跟他牢牢绑定在一起了。人们并不会相信他们听到的，他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所以即便石久解释，他们也只会认为石久是为了保密身份而不愿承认自己与白山坠的关系。
毕竟白岚这名字可是从【掌中日月】白山坠口中说出来的，而白山坠更是监天台的二号人物。你一个享受长辈荫蔽的晚辈说的话其实无足轻重，人家主要还是听白山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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