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子羊肉汤
“哈哈，你别说，实际情况还真差不多。”
齐云耸耸肩，咧嘴一笑，下意识准备再开口解释解释，不过看着诺诺一脸提防的模样，还是决定不自讨没趣，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
那是一条明显刚修不久的小道，看样子似乎是把祝庆村旁的一处树林砍伐干净后临时铺设出来的。
这条道虽然不算宽，但来往的人却着实不少。
诺诺看见好几个穿着银河队制服的人，他们怀里抱着各色各样的文件来去匆匆，全部都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又走了一段路后，诺诺眼前兀自便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建筑。
“等等，这是……什么？”
她看着眼前仿佛突然出现的古典风格城堡，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这是……城堡？这个建筑风格看上去像是古典卡洛斯的贵族领主城堡，为什么会出现在洗翠地区？
不，不对，更关键的是这么大的城堡，为什么我在外面居然没有发觉？这看上去比学院的教学楼还要高大，应该很显眼的！”
“你在外面注意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啦。”齐云懒洋洋地回答道：“据说是城堡的主人出于自保心理，下意识就隔绝了外界一定距离的人对这里的认知之类的……
放宽心，外面的话根本不算什么，里面有的是能让你吃惊的东西呢。”
第八章 画风好像有点奇怪
刚刚走进城堡的大门，诺诺立刻明白了齐云口中的“大吃一惊”是什么意思。
她在学院里曾经为了学分而辅修过名为“世界建筑风格”的选修课，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座城堡外部的装修风格是卡洛斯地区的布列塔尼城堡。
这种城堡建筑是古代好大喜功的卡洛斯领主特别钟爱的一种款式，其特点之一便是华而不实。
它们虽然外表看上去美轮美奂，但实际住起来夏不通风冬不保暖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并且结构上也说不上坚固，碰上些地震洪水之类的天灾很容易就出事，所以卡洛斯人很快便放弃了修建这种城堡。
据说卡洛斯境内还有几处这样的城堡遗迹，都被当地政府修缮美化之后修整为古典博物馆或者美术馆，内部到处都摆满了珍贵油画或者知名的雕塑艺术品，作为知名的旅游项目养活了相当一批人。
诺诺曾经蹭着导师的光，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去卡洛斯地区旅行过，那里便有一处类似的古典城堡。
那座城堡外观气派大气，屋顶上有一铸纯银打造的白银骑士雕像闪闪发光。光是远远地望着，诺诺就能感受到其由内而外的高贵优雅的艺术气息化作刺眼的光芒色彩震慑人心，当然同样震慑人心的还有伫立在大门口边上写着“门票两百一张”的告示牌……
虽然最后因为囊中羞涩，诺诺并没有得以亲身进入那座古堡博物馆一探究竟，但从那以后这种城堡在她的心中已然是艺术与华贵的象征，甚至隐隐约约带了点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但这一座门口挂着“宝可梦联盟总部”牌子的城堡，诺诺在踏入后对这里的第一映像是……
菜市场？
“哟嘿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家传咸菜，下饭下面下干粮都可以哦！”
“收烟芋，收烟芋！甭管什么成色大小通通都收，价格好商量！”
“做衣服咯，做衣服咯！看看新进的布料吧！”
诺诺只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与耳朵，希望自己能够清醒过来。
但很可惜事与愿违，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刚才的景象。
大理石走廊的两边摆放的不是华美的艺术品，而是泡菜坛子与作为样本成品的洗翠短衫，大爷大妈们操着她完全听不懂的地方口音卖力地吆喝着，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驻足观看。
不对，为什么大白天的会有那么多人在城堡里来来往往闲逛啊？！祝庆村的人都不上班的吗？！
诺诺仔细一看，只见走廊两边光白如玉的墙壁上，一边刻着几个工整的大字，“和珠酱菜”；另一边则是拉起一块木板，上面用的毛笔字龙飞凤舞，“小娟裁缝”。
两个招牌相得益彰互相成就，与明亮得能映出人影子的大理石地板一起成功让诺诺的违和感增强到突破天际。
“那个……齐云先生？”诺诺僵硬地扭过头去，努力挤出一种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里是宝可梦联盟的总部没错吧？为什么看上去跟菜市场似的？”
“严谨点，这里的准确名字叫做联盟商业街，是祝庆村现在的两大经济中心之一。”齐云一本正经道：“顺便一提，另外一大经济中心是银河队总部前的一条街来着，这里的大多数商铺都是那边的分店来着。”
“不，所以说啊……”诺诺捂脸：“为什么联盟总部内会有这些个体商贩啊！？这怎么想怎么奇怪吧，简直就跟我们学校的校长室里有小吃街一样奇怪！”
“哦，这个啊……”齐云抓了抓后脑勺：“这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还挺难说清楚的。
简单来说，联盟的正式办公场所是在二楼，一楼只有几个房间用来设置了服务性办事处，其他房间都是空着的。
而因为种种原因，那个服务性办事处一件开设之后，非常受欢迎，每天都有好多好多村民来找，排队排半天也是常有的事。
久而久之，一些大爷大妈们排着队时，发现这里不少空着的房间好像挺适合用来开店的，所以干脆就去找主席，说能不能从这里腾点房间来给他们摆摊卖东西。”
“那……主席同意了？”
“倒也没有立刻同意，他一开始其实也挺纠结的，直到计算了一下收租带来的收益，这才立刻拍板了。”
“……”
诺诺沉默了片刻，她视线向走廊的里面瞧去，只见除了那几个在店铺附近和老板讨价还价的人以外，大多数村民们还是规规矩矩地靠墙排队，队伍的前面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房间，房牌上写着“宝可梦中心——总部”，似乎便是齐云口中的那个“很受欢迎的服务性办事处”。
她下意识想往那边凑近一点，瞧瞧到底是什么办事处能这么受人欢迎，只听见里面忽然传来一阵中年妇女特有的尖锐叫声：
“哎哟哟乔伊小姐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啊，你看我们家的呆呆兽，今天早上一个多两个小时之前它的脚撞上了椅子腿，把脚趾都撞烂了，可是它却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你说它是不是傻了啊呜呜呜呜你绝对要救救它……噢噢噢噢！不用了不用了！它开始喊疼了！乖乖啊不疼哈，乔伊小姐你有创伤药吗……”
诺诺默默地把脑袋给收了回来，扭头看向齐云：“齐云先生，快走吧，我们快去二楼找主席报道吧。”
“诶？这就走了吗？”齐云满脸遗憾：“不尝尝那家的酱菜吗？明明味道不错的，就算不下饭当零食吃也是不错的……”
“不用了！”诺诺双手捂脸：“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宝可梦联盟和宝可梦中心具体到底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我的世界观还有认知之类的东西就要崩坏掉了！
所以拜托你，赶紧带我离开这里吧！”
第九章 这里的企业文化好像有点奇怪
诺诺捂着脸，也不看路，在巨大的违和感迫使下，跟着齐云逃也似地离开了菜市场一般的一楼。
在这么古典庄严的城堡里设置菜市场（严格意义上来说叫做商业街）……那个叫主席的宝可梦联盟领导真的没有问题吗！？
一边想着，诺诺终于来到了二楼，打头进入她视线的是墙上的一串标语。
城堡里有标语倒是不奇怪，像诺诺的学校也经常出现这种东西，走廊两边挂满了知名学者的照片画像，然后下方还会写上他们的名言名句，左边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右边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搞得两边画像中的伟人们仿佛在隔着走廊、生死、时间空间互相剑拔弩张辩论，哲学气息极为浓厚。
而这里的标语是……
“随手关灯”。
“走廊内禁止奔跑”。
“注意通风换气”。
“前方右转直走厕所，男左女右”。
这、这么实用性的吗？
齐云似乎是看透了诺诺的想法，非常善解人意地及时补充道：
“本来当时小照小姐提出给走廊里加点醒目的标语来彰显精气神时老大也还挺兴奋的，结果笔墨纸砚材料什么的一买回来才开始琢磨，我们该写什么呢？
银河队和宝可梦联盟的人要么是实干实践派的要么是理工科出生，你要他们分析个建筑结构土地变化膳食平衡可能还能跟你说个头头是道的，但涉及拽文采方面的那真的是好几个人凑到一起抓耳挠腮都凑不出半个句子。
但难得材料都准备好了，不写点东西的话岂不是很亏？于是老大最后琢磨后干脆一拍大腿，甭管什么事业精神了，先写点实用主义至上的，其他那种花里胡哨的等以后再说得了。
你别说，这几个标语还是挺有意义的，至少新人来了这里不会找不到厕所是吧……”
诺诺沉默了片刻，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反正再离谱应该也不会比一楼的景象更离谱，习惯就好。
齐云摆摆手，走在前面，穿过走廊左拐右拐，经过了另外十几条“轻拿轻放”、“午休时间请勿高声喧哗”之类的标语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摆有“主席办公室”标识牌的房间门口。
虽然路上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面见自己接下来至少半年的直系上司，诺诺下意识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忍不住小声问道：“齐云先生，那位主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齐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耸耸肩：“你认为，他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诺诺原本的认知里，对方既然是银河队麾下一个部门的第一领导，那应该是一个成熟稳重经验丰富，并且有一定威严的中年人。
但仔细一琢磨，诺诺表示自己那贫瘠的脑洞力真的不太能够想象得到一个怎样“成熟稳重”的中年人能干出在自家办公室楼下开菜市场这种奇葩事……
所以她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完全想不到。”
“这个嘛，我想也是……放心吧，不用太紧张。”齐云似笑非笑道：“跟普通人印象里官僚领导不一样，他这个其实特别好相处的。而且，一言以蔽之的话……主席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天生有趣。”
“天生有趣？”诺诺重复了一遍。
“意思就是跟在他身边绝对不会无聊，也不会闷得慌。不管是跟他相处，还是跟着他干活，都是这样。”
说罢，齐云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老大，拉苯博士推荐的那位学者小姐来报道咯。”
诺诺顿时绷紧了神经，准备接受和上司的初次会面。
但半分钟后，直到她那条神经都快因为紧张而蹦坏掉了，也不见里面有回应。
“老大？你还活着不？”
齐云又更用力地敲了敲门，但依旧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奇了怪了……怎么了这是？”
“会不会……是出去了？”诺诺小声道。
“不太可能，这一两周里，除了上厕所，我就没见他从里面出去过，并且从分量上来看保守估计他还得在里面待上一两周。”
齐云随口回应一句，直接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诺诺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只见这个房间大约三十来平，屋内没有多少陈设，只有里面有一张巨大的木质办公桌，上面和周围的地上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公案文件。
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邦成马尾但又长期缺乏打理的中长发遮住了他的脸，让诺诺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楚他的样子，只能继续小声地问齐云：“这就是主席吗？他是睡着了吗？”
齐云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默默地迈开步子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在那人的鼻前探了探，点头道：“嗯，看样子是死了。”
诺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齐云忽然就扑腾一声轨道在地开始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还从怀里摸出了个封面上写着《关于宝可梦联盟成立过程中十大你绝对不知道的秘辛》的本子，将自己哭的内容记录了下来：
“不要啊！如果主席办公室被工作文件给堆满一直得不到处理的话，在创业过程中长期伏案工作的老大的精神力也会被一起燃烧殆尽的。拜托了，千万不要死啊，老大！你要是在这里倒下了的话，你和小照小姐还有马加木老大的约定要怎么办啊？你还留有生命值，要是能撑过这一回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完工作的！
下回，「明耀之死」，DuelStandBy！（语气欢快）*。”
诺诺忽然就明白齐云的“特别好相处”是什么意思了。
这人这么皮主席都没把他给开革出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脾气不错好相处”能够解释得了的吧？！他是有什么把柄在这人身上吗？！
然后她就看见那趴在桌子上的“主席”忽然就站了起来，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拽着齐云的衣领，无视后者“诶诶诶老大你活了啊等一等我这还有行字没写完”的叫唤，把他……
从窗户丢了出去？！
第十章 危险分子竟是我上司
常言道，想要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
但诺诺现在觉得，以上方法，都不如像自己一样到祝庆村来转悠半圈实在。
至少在别的地方，应该不存在看到上司小眠一会就哭天抢地恨不得吹唢呐等着吃席下属，以及直接把下属像丢垃圾一样丢出窗外的上司。
齐云被丢出去后在空中转体两周半，成功稳住重心，双脚着地，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诺诺双手扒在窗户边上，正要因为他没有受伤而松一口气时，却见齐云忽然发出了“嘎”地一声，整个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朝右边90°倒地，同时嘴里还大声嚷嚷道：
“坏了，老大，我的手臂好像骨折了，想申请三个月的工伤假期与薪水……”
“爬。”
“诶，得嘞。”
随后齐云立刻就站了起来，拍拍身子，朝窗户处的诺诺挥了挥手算作告别，脚步轻松地沿着他们来时的小道跑开了……
诺诺只能表示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
“不用在意，那厮在整个村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奇葩，你要是尝试去理解他的思考逻辑的话只会扼杀你的人格，无益于身心健康。”一阵疲惫的声音从诺诺身后传来：“总之，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诺诺如梦初醒，她连忙扭过头去，终于正式见到了自己的上司。
因为对方乱糟糟如鸟巢一样的头发与脸上深深的黑眼圈，诺诺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年龄，只能通过那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判断出对方年纪应该不超过25岁，比自己预想的要年轻不少。
他的眼神看上去很疲惫，似乎已经高强度操劳了许久许久。如果不是他主动来招呼自己，诺诺甚至想先闪出门外，让他在继续睡一会再说，免得猝死在自己面前，
诺诺快步走到对方的桌子前一米半，双手背在背后，略显拘谨道：
“您好，我是来自帕底亚地区的诺诺，是即将上任的实习杂务助理。”
主席——明耀先是摆了摆手，表示诺诺不用那么紧张，随后又在桌子上堆积成山的文件中翻了翻，抽出一张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