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书大宅
高海落在了地上。
他的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能勉强看到,自己似乎身处于一个极度扭曲的房间当中。
墙壁呈现出歪斜的构造,或是凹陷或是凸起,或是倾斜着与地面和天花板交错。
桌椅凭空的倒立在天花板上,餐盘却摆在了墙上,灶台几乎从中间折断开来,一侧倾斜着立在地面上,一侧横在墙上直接和窗户连接在了一起,其余的地方也是一样,就没有哪怕一个正常的家具或是摆设。
嗡嗡——
高海看到了烧开水的水壶,不断的冒着热气。
一个又一个的开水壶摆放在屋子里的各个位置,数量多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样子。
多到令整个屋子都变得烟熏火燎的,弥漫着雾气的无数开水壶。
“呼……呃……”
高海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衣服裤子都已经完全湿透,被滚烫的开水淋透的那种。
全身上下传来清晰的疼痛感,高海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很多地方的皮已经跟衣服连在了一起,稍微动一下就直接从身上撕了下来,因此衣裤没一会儿就被染上了暗红的色彩。
“呼……呜……”
高海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密密麻麻的针线缝住了他的嘴巴,血水一刻不停的从伤口流下来,每一下的呼吸都会带来更加剧烈的疼痛。
没关系,还有好消息。
高海在心底对着自己说道。
一个是自己被砍断的右手,此时被滚水硬生生烫烂了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还有一个是在自己的身旁不远处,一个躺在地上挣扎的女人。
那是前田美和,或者说,一个顶着【前田美和】这个假身份混入这场游戏的老玩家,一个妄图利用他和辉夜这些初入游戏的新人出力,然后坐享其成的混账东西。
她的样子比高海要凄惨太多了。
密集的针线不但缝住了她的嘴巴,还沿着身体一路延伸,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并且她身上的烫伤远远比高海严重,大块大块的皮肉直接脱落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几乎成了只煮熟的猴子。
如果不是嘴巴被缝住了,说真的,哪怕这会儿已经疼得快死了,高海也一样要好好嘲笑一番这个女人。
不过还没等他这么做,那女人就已经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了高海。
【都是你害得!】
虽然对方没有开口,但高海已经能想象到她想要说的话了。
很想骂两句回去,但高海自己的嘴巴也被缝住了,于是他想了想,勉强抬起手来对着那女人竖了个中指。
能看到对方怒火中烧的表情,这让高海很满意。
但跟着再下一刻,那女人竟然从地上爬起来,四肢着地的,以极快的速度就朝着高海飞奔而来。
卧槽都烫伤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有这种行动力吗?!
高海很想要躲避,但他现在也是重度烧伤的状态,即使咬紧牙关也只能勉强翻个身子,根本就没办法躲开那女人的行动。
嘭!
狂怒之中的女人将高海扑倒在地,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小刀。
这把小刀看似其貌不扬,但锋利的简直不像是现实世界能拥有的东西,轻轻一划就能切开骨头,直接砍断高海的右手。
此时眼见着这女人把小刀扎下来,心跳猛加速的高海拼命闪躲,结果就看到那小刀刺穿在自己身旁的地面上,刀刃切进混凝土跟切进沙堆里一样轻轻松松。
这东西绝对不是正常的小刀吧?难道这东西是件执念物?!
惊骇之中,这女人已经拔出了小刀,就要对着高海再一刀刺下来。
不能再躲了,这样下去躲不了的。
握紧拳头。
高海在这女人的下一刀刺下来之前,左手甩出一记摆拳,直接的砸在了女人的脸上。
咚!
对这一拳没有防备的女人脑袋仰起,满嘴鲜血直飚,当场就被扯烂了嘴皮。
而身体莫名恢复了些力气,衣服也开始渐渐向救援队队服转化的高海猛地起身,接着就把女人按在了地上。
从这个女人和四宫辉夜的交手情况来看,虽然她是个老玩家,但身体素质其实算不上太强大,只是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而已,辉夜当时做出的紧急反击能直接把这个女人踢翻在地上就能说明问题。
再考虑到压根儿就不跟他们这些新人走一路的老郭,或许这个女人本就不擅长正面对抗,所以才要假装废物躲在队伍里坐享其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高海能够想到的当下最有效的策略,就是把这家伙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唔唔唔——”
目眦欲裂的女人挣扎着,想要起身进行反击。她的力气很大,比起一般的成年男性都更强几分,但此时高海身上源源不断的涌现出力量,因此轻松的就按住了她,令这女人动弹不得。
拳头再一次的握紧。
女人挥动小刀,向着高海的脸部刺了上来。
咚!
但是臂展更长的高海的拳头先一步的落了下去,直直的贯在女人的左眼上,打得整个眼眶都血红一片。
这女人挣扎的力气顿时小了几分,却还是不肯放弃的挥动着小刀。
于是高海的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开始连着连着的落下来,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砸在这女人的脸上,几乎可以说把她的脸给打开了花。
刚开始的时候,这女人还在竭尽全力的想要做出反击。
那小刀割开高海的侧脸,割开他的一侧耳朵和手臂,给他的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而作为回应的,是高海一拳比一拳更加凶狠的击打,每一下都照着这女人的脑袋,每一拳都能打出沉闷的回响。
很快,女人的目光就变得浑浑噩噩,握刀的手垂落下来,就这么眼神涣散的瘫在地上不动了。
气喘吁吁的高海用左手抢过她手里那把锋利的小刀,刚拿在手上就莫名全身一颤,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救生服,赶紧的把扎在身上的胸章给摘了下来。
这似乎是一把手术刀。
只是拿在手里,仿佛就能看见一个满脸鲜血的医生,趴在一张病床上用刀子切割着什么东西。
不能长时间手持这把刀,拿着这东西会被影响精神。
意识到这一点的高海先是用小刀对准自己嘴巴上的缝线,小心的将其割开。幸亏这玩意儿异常锋利,基本上刀刃挨上去线就自己断了,因此高海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什么痛苦。
至于这个已经被打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高海还是有点怕这玩意儿死了以后变成诡怪之物追上来的。因此他很好心的没有杀掉对方,而是割断了她的双腿骨头,然后再搜了一遍她身上,翻出来一个像是布娃娃一样的暗红色玩偶。不确定这是不是对方的另一个执念物,总之高海先将其收起放在裤兜里,接着才有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来。
至于原本倒在地上假装被打死了的,被割腿时又开始挣扎起来,然后再挨了高海几拳的女人,只能说她先前跳出来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像一条死狗。
“呸,还想坐收渔翁,摘桃子好玩吗?嘶——玛德想摘我的桃子,你有那个本事吗?嘶——”
最后对着这个女人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接着就因为嘴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高海转身离开,开始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地方。
看起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正常的房屋彻底扭曲后的构造。
没有看到明显的光源,但却能看清屋子的样子,是因为我戴上了胸章,身体在一定程度上发生转变的缘故吗?
高海发觉到自己身上的烫伤明显有了减缓,那个胸章的作用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大一些,戴上后居然还能愈合他身上的伤势。只是这东西随着佩戴时间的延长,他的自我认知会不可避免的被转化,因此高海也不敢长时间佩戴,只能以现在的状态行动。
该如何离开这里呢?
思考着这样问题的高海向着周围观察,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冒着烟气的水壶。
然后,他看到了水壶之后的东西。
从水壶之后缓缓升起的,惨白的女人的脸。
那女人提着水壶,一只手拿着针线盒,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的注视着高海,嘴唇缓缓蠕动起来。
【不听话的狗东西!】
第四十章:不要怕,我来救你辣~~~
意识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自己被困在那扭曲错乱的房间里。被那道惨白的身影伸手抓住,用滚烫的开水一点一点的浇灌在身上。
一半的自己站在支离破碎的错乱走廊上,站在第一个轮回时曾经经过的3楼的扭曲空间里,穿着那套脏兮兮的救生服,一瘸一拐的走在没有出路的废墟之中。
疼痛在侵蚀着意志。
自我仿佛被撕裂开来的痛苦更是令思维愈发的错乱,就像是已经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呼……啊……”
高海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理由是什么。
将白川公寓最核心的异常从口中说出之后,他相当于承受了最为严重的诅咒侵蚀,当场就被拉入了白川公寓的3楼,而且很可能……就是处于根源之地的304当中的某个区域内,接着他便被怪谈的力量以某种过去重现的方式进行处刑,就要当场的死在里面。
但他最终没有立刻死去。
也许是由于自己的意志力确实足够顽强,或许也要考虑到自己不是被瞬杀而是被处刑,因此他最终得以在被最终杀死前清醒过来那么一刻,并在这关键的时刻里戴上了那枚胸章。
而那个救援队的胸章,是能够将他渐渐转化为救援队怪谈的一部分,把他变成这股异常当中的组成部位之一的诡异之物,说不定就是老郭和这个女人所持有的执念物道具之类的东西。
这使得高海从概念上不再完全被判定为人,不再满足处刑的条件,因此他临时的获得了在那个房间里的行动能力。
但这仅仅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他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深入到了白川公寓的根源区域,即使利用执念物暂时改变自己的身份,就像卡2楼尸体身份bug那样伪装成异常,最终也还是会被识别出来。而这样的结果就是,高海似乎被以某种方式撕成了两半,并非现实物理意义上的两半,而是某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概念上的转变。
此时此刻的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在那个房间里被处刑的全过程,每时每刻的痛苦都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程度。
而这个身处错乱走廊上的他似乎正在更深层的受到救援队胸章的转化效果,即使在已经没有佩戴胸章的情况下,他的脑子里也在不停的冒出前往一楼撤离民众的想法,简直像是几百个人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念咒一样,愈发激烈的折磨着他的感官。
高海觉得自己大概很快就要疯了。
但是他还清醒着。
即使分裂开来的思维已经濒临崩溃,但这一刻的他依旧还维持着清醒。
甚至还有余力观察不远处跟自己一起受刑的那个老玩家,看着她在绝望的哀嚎里被浸泡进开水当中。
话说我这是要重复一周目的死法吗?不这好像比一周目还惨吧?起码当时是直接泡死了也就疼几分钟时间,这烫了得有十多分钟了吧怎么我还没死啊……
很想要这样吐槽一下的高海最后发出的只是一声疲惫的喘息。
他继续的朝着走廊的前方迈出步子。
身边传来脚步声,转过头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无形的脚步来来回回,却不见其形。
意识似乎又恍惚了一下,然后看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一个个惶恐的人们。看到他们的身体开始支离破碎,看到他们的意识开始错乱,看到他们变成无形的游荡在公寓内的东西。有的在扮演着从外面进来讨债的人,有的在扮演热情的好邻居,有的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无法留存的彻底破碎掉,变成公寓的一部分。
“用演员来重现记忆里的公寓吗?”
高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已经见到了根源,见到了白川公寓剧变前的缘由。
虽然不知道这样一个并不算稀罕的家庭暴力的悲剧为何会演变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但至少在持续的观察探索中,他已经渐渐理解到这个公寓的一切诡异,其运作的最基本逻辑。
重现,交互……
以扭曲错乱的方式重现过去,以交互的方式进行污染和扭曲。
语言对话的交互在效果上最为强烈,是因为孩子的年龄很小所以更倾向于语言吗?
重现……被诡异力量扭曲的记忆,应该是作为重现的根基存在的。
如果我能够保持清醒,并在保持清醒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加深与这个公寓的核心禁忌的联系,承受更强烈的污染,我能不能获取与这个禁忌更深层的情报?甚至直接理解这一切的根源?
听起来似乎很有搞头,问题是现在他就已经接近极限了,仅仅只是保持清醒便已经困难到了极点,恐怕根本就没有余力坚持到那种时候。
“这种样子,你进了304,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惊讶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高海转过头来,看到的是提着一颗被割掉脸皮的头颅的老郭。
那无脸人头似乎还是活着的东西,在不断的张开没有嘴皮遮挡的森白牙齿,像是还在呼吸着。
仅仅只是注视着这个头颅,高海就感觉浑身一阵冰冷,似乎意识中的混沌感也跟着减缓了些许。好像……数个不同诡异的存在能彼此影响,减轻意识侵蚀速度?高海不太确定这其中的原理,只是后退一步,小心的戒备着对方。
“不用这么警惕,我对要死的人没那么多戒心,就算你离开了304,从你承受禁忌诅咒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可能活下来了。哪怕现在,那些开水还在从你的身上流出来,你没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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