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谐音 第858章

“但我听说是两位大魔法师大人赶走了您。”

“那只是顾及到两位老师的面子我故意那么说的。之后，我在蕾茵的红灯区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无法地带生活了2年。之后有幸能进到王立蕾普伦学院，最终到了现在。”

凯伊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在无法地带生活的2年里，我看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也领悟到了很多。也许对你来说难以置信，不过在无法地带里的佣兵里，能使用光系魔法的人还真不少。”

“真的吗？”

劳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要是不相信就找机会带你去无法地带见识一下吧，反正我没理由跟你说谎——而那些会使用光系魔法的佣兵们，虽然他们不会使用光系攻击魔法，但他们还是利用光系结界来困住对方，然后用武器杀死。或者收钱治疗别人。我也好几次付了钱后接受了使用光系魔法的佣兵的治疗。”

“……有些不太敢相信。我还以为所有拥有光属性魔力的人都在教会的麾下。虽然教会也隐藏着丑陋的一面。”

“那时候我也是比较讨厌自己所拥有的黑暗属性魔力。因为黑暗属性魔力，我离开了两位老师。更是因为我拥有黑暗属性魔力，到现在也有神秘的组织一直在追着我。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是我的好朋友。是他告诉了我——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去使用那个力量。”

“怎么去使用……”

劳拉自言自语了一下。

“没想到你在为这个事情而烦恼。还以为当你和卡里乌斯带着骑士团的成员们投靠我的时候已经看开了呢。”

凯伊笑了笑。

“不，我并没有。只是当时觉得很混乱……我一直坚信光属性是神圣的，会带领我走向正确的路。却没想到竟然光系攻击魔法其实是光原本的力量，大主教还策划了那样的阴谋。所以当卡里乌斯队长提出离开教会，加入到您的麾下的时候我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所以你现在后悔了？要是你不想留在这里，大可以离开。我不会挽留你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伯爵大人。我非常清楚伯爵大人为我们，为领地的百姓们着想的心情。只不过……”

“只不过？”

“——在这些天跟蕾缇西娅大人和史黛拉大人一起学习光系攻击魔法的时候，对非常熟练的学会并使用光系攻击魔法的自己感到害怕。虽说在武器上加持光属性魔力的招式是在教会学到的，不过现在一想，其实这也是光系攻击魔法的应用方式。只是教会没有对我说实话而已。”

“——所以你就觉得对光系攻击魔法非常有天赋的自己压根不配当骑士？”

凯伊说出了劳拉的心里话。劳拉有些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真是个傻瓜！简直是无药可救的傻瓜。”

“诶——？”

劳拉被凯伊突然的骂声吓到了。黄绿色的眼瞳带着惊讶和不知所措，直直盯着凯伊。

“我刚才说过无法地带有很多佣兵会使用光系魔法，你自己也亲身体会到了光系魔法并不是只用来做善事。你却依旧对自己抱有自卑感，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我……”

凯伊站起来猛地用双手抓住了劳拉的双肩，厉声说道。

“记住！你没有搞清力量和暴力的区别。正确使用的话那就是力量，错误使用的话就是暴力。”

“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武力来解决呢？”

“那我问你——当你遇到一个持刀的强盗在威胁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交出所有的钱，难不成你会好言相劝那个强盗停止抢劫行为吗？”

劳拉摇了摇头。

“那我再问你——当你看到好几个人在殴打一个人。你让那几个人立即停手，而那几个人非但没有听你的话，反而觉得你多管闲事想要连你都殴打，你会怎么做？”

“我……会使用光系结界来困住那几个人……或者……”

“或者用剑将那几个人打趴下，是不是？”

凯伊接了劳拉的话。

——劳拉点了点头。

“这就是答案。因为那些为非作歹的家伙们是不会听进好言相劝的话语，只能用武力来压制那些家伙。记住——没有力量的正义只是一席空话，没有正义的力量只是暴力。你跟那些歹徒们的差距，就在于你的内心里存在着想要帮助弱者的正义之心。你懂得克制，懂得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力量，什么时候不能使用。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远超过像巴尔伦提诺大主教那样惺惺作假的伪君子了。你应该要为自己感到自豪才对！”

然而劳拉的表情依旧带着疑惑。

“行，我问你——人人都惧怕黑暗系魔法，但我解决了王立蕾普伦学院的事情，粉碎了前蕾茵前领主想要策划谋反，镇压了王国的叛乱，将蕾缇西娅从教会的阴谋之中解救了出来。这一切都是用黑暗系魔法来达成的。你惧怕我的黑暗系魔法吗？你觉得我的黑暗系魔法是邪恶的吗？”

——劳拉摇了摇头。

“反过来，巴尔伦提诺大主教和利贝尔塔斯隐藏了有关光系攻击魔法的事情，并用打算用光系魔法来陷害蕾缇西娅来达到他们的邪恶目的，充足他们的私欲。你觉得光系魔法用在这种地方还是神圣的吗？”

——劳拉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就可以了！你有光系攻击魔法的天赋这并不重要。你学会了威力庞大的光系攻击魔法更是没有任何好坏之分。重要的是你怎么去使用这个力量。就算你使用光系攻击魔法也好，还是使用剑也好。你要是用自身的力量去保护了弱者，那你就是行善，做了正确的事情，是正义的行为。不过要是你用自身的力量去为非作歹，欺负无辜的人来充足自己的私欲。那就是坏事，是邪恶。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对你手软。”

“那么伯爵大人，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对错的判断基准又是什么？”

“——那是你自己要考虑的问题。你在教会的时候要遵从教会的教导，但现在的你要自己去想。不是我，也不是卡里乌斯，而是以你自己的基准去判断。”

劳拉没有说话，不过她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但我依旧有不解的地方。”

“说出来吧。”

“——伯爵大人刚刚说的有关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力量。我依旧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

“『准确』的答案吗……”

凯伊苦笑了一下。

只是凯伊一直抓着劳拉的肩膀。两人的脸也非常近。弄得劳拉感到两颊发烫，不敢直视凯伊。导致劳拉没有看清凯伊的表情。

“其实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想要找出我所信奉的正义是什么，到底什么事情才是正确的。但我就是无法找出答案。问了其他人也没有得到让我信服的回答。”

“我想，你已经找到了答案。”

“诶？”

听到凯伊意外的回答，劳拉稍微吃了一惊。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善恶和对错没有绝对的分界线，都是相对的。根据每个人的立场，价值观，思想。对善恶和对错的区分也都不同。最重要的是不断去思考，不断去回顾自己所做的事情真的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能够接受的，能够值得表扬的事情。这一点你做得很好，因为你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哦……”

“但是，有一点你做的不是很好——你现在向别人寻求的是答案，而不是建议。就算你得到了让你信服的回答，那只是别人对善恶的判断基准，而不是你自己的。你这不是被他人强行灌输了他人的价值观，而是主动抛弃了自己的价值观去接受了的别人的价值观。这一点我可无法赞同。”

“那么伯爵大人。您所说的立场，价值观，思想的不同又是什么呢？因为我一直生活在教会，我无法理解这个不同。”

劳拉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

“你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劳拉。”

“诶？什么意思？”

“你至少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建立在教会的教导下，且教会封锁了你们去接触其他的思想。你虽然不知道教会以外的其他思想是什么，但你至少承认存在着跟教会不同的思想。这一点是非常值得肯定的。因为有很多人，觉得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根本不去在乎其他人的想法，还要让其他人强行赞同自己。”

“是，是吗？”

劳拉的语气里透露出了一丝喜色。

“价值观和思想的不同我很难给你说明。不过立场的不同，我倒是可以给你举例说明。”

“请伯爵大人赐教。”

劳拉摆正了姿势。

“我刚才对你们下令——明天需要你们跟府里的官员们一起到指定的公司进行税务检查。估计你们心存疑问——只不过是税务检查而已，为什么还让你们去包围公司。搞的像是威胁对方似的。”

“我确实有那样的疑问。”

劳拉点了点头。

“其实，明天要进行税务检查的公司。都或多或少跟黑帮有些关联。”

“黑帮？”

“但还不知道那些公司跟黑帮牵扯到了什么地步。或许只是借用了黑帮的黑钱而已，或许是跟黑帮勾结利用暴力来谋取了利益。之所以明天让你们『太阳骑士团』跟着进行税务检查的官员们，就是这个理由。第一是为了防止跟那些公司勾结的黑帮威胁到官员们，第二是防止他们携带证据逃跑。”

“我理解了。不过伯爵大人，您又是如何找到这些证据的？”

——劳拉算是问到了重点。

“你也知道领地内正在铺设铁路。我在翻阅有关工程进度的报告的时候，发现第10区域的工程速度明显比其他区域要慢。觉得很是奇怪，就亲自去现场探了个究竟。”

“然后呢？”

劳拉好像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然后发现，工程现场的气氛不太对。监督官拿着鞭子打骂工人们。比起像是工程现场，更像是奴役现场。而且我试着跟监督官询问工程的事情，就有几名明显是黑帮的人围了过来把我赶走了。我确信这个第10区域的工程里有黑帮掺了一脚进来。就通过入标公司开始一步步找起。总算找到了黑帮建立的一个人力派遣公司和信贷公司，把工人们一半以上的工钱中途抢夺了过去。我就把那些黑帮全部杀了。然后根据信贷公司留下的文件，发现一共有10家公司跟那些黑帮们有过来往。就是明天你们要去税务检查的公司。”

“原来如此。”

“我今天杀死的黑帮起码有300多人。我问你，你觉得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觉得我做的事情是正义的吗？”

“当然是了。黑帮残害百姓，还威胁到领地的安稳。把黑帮一举消灭是为了领地和百姓着想。伯爵大人做的事情当然是正义的，正确的，是好事。百姓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歌颂您的。”

“那我问你——那些死去的黑帮的家人会怎么想我？”

“这……”

劳拉顿时哑口无言。

“——就算那些黑帮是为非作歹的坏人。但他们也是某个人的儿子，也许是某个人的丈夫，某个孩子的父亲。在大部分的百姓眼里我虽然行使了正义，但那些死去的黑帮的家人的眼里，我就是杀死了亲人的仇人，不是吗？这就是所谓的立场的不同。”

“但是……那些黑帮的家人们应该知道那是罪有应得……”

“没错。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做着坏事。但他们就是靠着做黑帮的人赚来的收入来维持着生活。明知道这些钱是不干净的钱，但为了生存，他们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再问你，一个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加害于另一个人，甚至杀死一个人。你觉得这是罪恶吗？”

“我……不知道。”

劳拉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也很难对此做出回答。但我们就活在这样的世界。所以我希望，至少在我的领地里，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要我这个领主来负起责任——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凯伊苦笑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其实，我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渐渐从杀人的罪恶感之中变得麻木了。就算我今天杀死的是为非作歹的黑帮，是恶人。但那也是一个生命，是某个人的亲人。我杀死了几百人之后，回到府中竟然香喷喷地吃起了晚饭。我害怕，对我来说，就算是坏人，几百条人命比一顿晚饭还要轻吗……”

“伯爵大人——”

——劳拉握住了凯伊的双手。

“不管怎样，至少我觉得伯爵大人今天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我懂得生命的贵重。但我认为，一个生命不能去残害另一个生命。既然那些黑帮先去残害了百姓，那么他们受死是应该的。我觉得伯爵大人做得很好。”

说完，劳拉对凯伊笑了笑。她的黄绿色眼瞳犹如夜空中的明月，在凯伊混乱的心中照亮着一条道路。

“谢谢你，劳拉。我反而被你安慰了呢。”

“不敢当。”

“其实这就是你和我的差距——因为你和我拥有的力量不同，所以解决的方式也会不同。”

“——？”

劳拉带着疑惑的表情稍微歪了一下头，很是可爱。

“比如，你发现一个强盗抢了一名百姓的钱，还把那人给打伤了。你会先治疗那个人的伤，是不是？”

“是的。”

“要是之后再发现那个强盗找上门来，你会怎么保护那名百姓？”

“我……会用光系结界来护住那名百姓。这样强盗就无法危害到那名百姓了。”

“要是再找上门来了呢？”

“我会发出警告。要是警告也没用的话，会用剑在强盗身上弄出伤口来阻止。”

“要是强盗就此罢手，你还会给强盗疗伤，是不是？”

“因为那是我弄出来的伤口。”

“——但我不会。”

凯伊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我会直接杀死那个强盗，以绝后患。知道为什么吗？”

劳拉再次摇了摇头。

“因为我只能使用光系攻击魔法，没有治愈能力。且黑暗系魔法的结界会让触碰到的人受到伤害。我别无选择。这就是你和我的差距——因为拥有的力量不同，导致处理事情的方式也不同。”

劳拉直直地望着凯伊，没有说话。

“然而对于一个强盗二话不问就杀死确实有点过分了。至少以你的方式可以给强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就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而我做不到的事情，需要你们『太阳骑士团』替我做，还能比我做得更好。”

“我好像明白了，伯爵大人。”

——劳拉脸上浮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