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鸟印
朱熙伸出手打断他:“无论你问什么,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一概不知。”玲珑玉手拿起镊子,夹了茶叶入杯。
“山竹村的事呢?你相信我了吗?”
朱熙手微微一顿,狐狸眼眯起:“不信。”
陆离有些恼火,上次见面朱熙明明都几乎被他说动了,怎么今日忽然变得油盐不进了?
“那我不久前被人刺杀的事,你知道吗?”
朱熙洗过一遍茶:“不知。”
陆离情急之下又问:“那你为何不再联系我?”
“不想。”依然是平淡的回答。
似乎察觉到陆离的怒意,朱熙抬眉:“我今天对你只有四个字说,无可奉告。”
(今晚还有一更)
第十七章 短暂又虚假
陆离深吸几口气,自己是乱了方寸了。其实自从他被枪击以来,陆离心中的压力与日俱增,但他无法在女孩们面前表露出来,最多只有向温琥珀寻求建议。他这几日常做噩梦,梦到的是山竹村的村民们,他们的代价如同灾厄梦魇,倘若这代价落到他身上,又是何种模样?这次枪击,或许就是一个信号,代表他该为代价买单了。
他偶尔会想,死在枪口下,会不会是他这一世最好的结局?
“是我唐突了。”陆离接过小小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是乌龙。
朱熙泡茶动作优美,井井有条,深谙茶艺之道。
“你知道就好。”朱熙淡淡地点头。
“那条短信是你发的吗?那条不要再联系了的短信。”陆离语气平缓了许多,将希望寄托给不相干的人本就是不成熟的表现,他不该过分地希望朱熙会和他统一战线。
朱熙犹豫了一会,终于做出了今天第一个肯定回答:“是的。”
陆离抿了抿嘴唇:“茶是好茶,但我是穷人,吃不出味道。”
朱熙撩了撩耳边短发:“靠着一款游戏赚了三千万的人可不是穷人。”
这个话题是陆离故意设计的,他随即说:“你还记得我做的游戏?”
“查过。”
“那我们之前在阀门平台上的聊天算不算数?”
朱熙沉默半晌,她大可澄清和陆离聊天的不是她,而是祝巧,可她又不想陆离和祝巧再扯上关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于是便点头:“算数。”
“那我们算半个朋友吗?”陆离的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之味。
这小半年来,几乎每天都会互道晚安,屏幕那边的“朱熙”还时常会分享一些少女般的胡思乱想。
算朋友吗?哪怕只是半个。
朱熙放下了手中的茶具,露出一个冷笑:“当然不算。陆离,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多是楚家的倒插门女婿,而我是堂堂神州公主。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树洞,你知道树洞吗?因为你完全干系不到我的生活,我的圈子,所以你才能是树洞。”
说出这些话时,朱熙心中毫无波澜,她想的尽是祝巧。她这一辈子就是阎家的工具,小巧是她唯一的软肋,她唯独希望小巧幸福平安。和陆离牵扯在一起,无论是那诡异的彩石还是和外婆的恩怨,都不会给小巧带来幸福。
陆离或许是一个特别的人,但这片神州大地绵延万里,延续了千百年,不少一个陆离,也不多一个陆离。
陆离发出“呵”的一声,笑声有几分凄然。说实话,他本认为他对朱熙有些误解,网上的朱熙,现实中的朱熙,都不该是那个毒公主。他本以为他们之间存在某种意义上的友谊,“朱熙”那一声声制作人先生,那一句句晚安都曾饱含了心意,没想到这所谓的友谊如此短暂,如此虚假,如此不堪一击。
他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系鞋带的事,比如她明年报考大学的事,比如……没有比如了,那只是一个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朱熙说:“我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陆离。”
陆离反问:“朱熙,你有朋友吗?”
朱熙没回答。
“我猜你没有。”陆离起身。
他有些后悔当初和朱熙牵扯过深,好在现在抽身而退还来得及。
“公主殿下。”称呼从朱熙改成了公主殿下,“是我冒犯了。再会。”
朱熙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对陆离的了解比陆离想象得要深,如果可以的话,她很乐意和陆离成为朋友,她尤其想听他是如何将楚家千金和安柏家闺女的感情玩弄于鼓掌的。陆离猜的没错,她没有朋友。
但是一个可能的朋友和祝巧之间,明显是祝巧更重要,未来也不可能有比小巧更重要的人。她如此断定。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并不后悔。
“慢走。”朱熙平静地说,“我有一个建议。如果想平静地过你三妻四妾的生活,最好离楚家的小姑娘远一点。”
“轮不到您指点。”陆离说。
“嗯。”朱熙点头。
陆离离开后,朱熙又坐了一会,心里嫌弃这文生民品味真差,这茶具和茶叶到处都彰显着暴发户二字。说是暴发户也没错,文生民当年橡胶生意完全是吃了政策红利才起飞的,从一介挑担的渔夫摇身一变成了资本家。
出了茶水室,不见陆离的身影,倒是之前那个跟在陆离身后的外国女子依然坐在长椅上。
朱熙多看她一眼,温琥珀,她当然记得。她还要去见严峻,交代他几句话,让他别在外婆前露馅,于是匆匆从温琥珀身前走过。温琥珀忽然说:“公主殿下,您和陆离吵架了吗?”
朱熙顿住脚步:“我想没有。”
“陆离刚才进去时脸色有些冷。我才想着出来等着您,顺带说几句话。”温琥珀表情同样的平淡。她们之间的气质有些相似,但温琥珀的冷更多的是淡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朱熙的冷是一种如刀锋般的冰冷,是残酷,是冷漠,是断情绝义,是深陷于七情六欲的挣扎。
温琥珀缓缓抬头,用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凝视着这位异国公主:“我觉得陆离是很特殊的人。您觉得呢?”
“……”温琥珀的话问得恰到好处,朱熙偏偏不能承认,不然就在气势上落了下乘,但也不能撒谎说不是,那样在心理上落了下乘。于是朱熙选择了万能的沉默。
“会不会有一天会后悔呢?”温琥珀的凝视穿过公主,指向虚空。
朱熙心中陡然一跳,她隐约觉得这样的气场似曾相似,巧儿“看”的时候也会带给她这种莫名的压力。
她哼了一声,迈动长腿往外走:“我永远也不会后悔。除了一个人,没有人有资格让我后悔。”
她不信命运。不信鬼神。只相信自己。
朱十四如一把利刃般迈步前进,将温琥珀远远抛在脑后。温琥珀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有着超乎常人的执行力与意志力,在这点上,她和陆离有几分相似……只希望未来陆离不会和朱熙成为敌人吧。温琥珀想。
第十八章 失明
她不记得自己的童年了。或许并非因为记不住,而是因为飞檐翘角、琉璃竹瓦从未变过,日月更替、晴雨交接,院里的槐树黄了又青,青了又黄。自己的童年就像一张不断重复“永”字的老字帖,记住抑或是遗忘并无多大区别。久而久之,祝巧就不愿去怀恋自己的童年。
她站在院里,看着一株株翠绿的青皮竹,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阿婆摇着花鼓,那年她脸上的皱纹还未将她的眉眼抹去。阿婆说,小巧,看这是什么啊,这是阿婆给你的生日礼物。那年祝巧在掉牙,她说话都在漏风。
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阿婆过得怎么样?
祝巧蹲坐在门槛上,任凭干净的绸缎上染上灰尘。日子好像没有改变,她只是从一个囚笼转移到了另一个囚笼,甚至在阎家的这些日子更加压抑和灰暗。
一只毛发枯槁黯淡的麻雀落在槐树前,迟迟没有起飞。祝巧猜,这个小生灵一定是误食了打虫药了。她轻手轻脚地靠近小麻雀,温柔地捧住它:“你好啊,我叫祝巧。”向麻雀问好应该是一件犯蠢至极的事,可祝巧却乐在其中。
小麻雀歪了歪头,眼神浑浊,活不久了。
祝巧温柔地捂住小麻雀,小声念叨:“希望你下辈子依然能无忧无虑,翱翔在天空,不要再当一只低飞的小麻雀了,去成为一只在生活在高空的鹰隼吧。”将手掌分开,底下的小麻雀已经没了声息,化作一具小小的尸体。
它死了。
就像制作人先生一样。就像陆离一样。
祝巧眼神中充满晦涩的光彩,各种念头在心中盘旋,阴暗的,悔恨的,遗憾的,怜悯的,自卑的。制作人先生是她第一个朋友,是她出世以来接触的唯一一个外人。如果陆离好端端的活着,他只会是一个友谊的符号,可死亡升华了这个符号的价值,一旦经历过得而复失,陆离在祝巧心中就意义非凡了。
朱熙也没料到,一则虚假的死亡消息反倒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生出某种执念。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小时候为了阿婆活,出来后为了熙姐活,现在又为了外婆而活。
她徒手挖了个小泥坑,干净的指甲上沾满黑乎乎的泥土。祝巧将小麻雀埋在槐树底下。
古人常说槐树是鬼树,因为它那扭曲的枝干如同一张鬼哭的人面。可祝巧却觉得槐树是仁慈之树,它是为了那些枉死之人哭泣。阿婆曾告诫过她,千万不要去“看”已死之人,不然她会被拖入另一个世界,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看到死人。
可她想为自己活一次,想任性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祝巧双手按在隆起的小土堆上,默默闭上了眼睛,只有一次也好,让她再见一次制作人先生吧,向他亲自开口:“能成为你的好朋友我很开心~”
闭上眼睛后,漆黑的世界里蓦然闪现一道光点,一个少年的翩然身影依稀可辨。他正坐在一张桌子边,身旁好像还有几个女孩的身影。祝巧一喜,居然真的能看到制作人先生?那是不是说明制作人先生没有死?可下一秒,那身影似雪花般崩解,所有的色彩、线条如黑洞般扭曲、拉伸向一点。
祝巧心中涌现一股恐惧,她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看”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没有睁眼,而是尽力将自己的思绪传达向那个不断崩解的身影:
“陆……离……”
“我……叫……祝……巧……”
“很高兴……”
“认识……”
“你……”
大脑一阵剧烈的疼痛,祝巧惨叫一声睁开双眼,视线中一切染上猩红之色。瞳孔中传来阵阵酸痛,眼前突然炸出一道白光,下一秒,视野中的一切便从祝巧眼中消失了,连同那飞檐翘角,连同那琉璃竹瓦,连同那世间一切色彩。
“啊……”祝巧摔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熙姐……熙姐……”
熙姐不在。
在外值守的女管家只是微微动了动耳朵,但没有丝毫动作,任凭祝巧嘶哑地呼唤朱熙。
“熙姐……我看不见了……”
无人回答。只有风吹竹林的簌簌声。随后便是少女的抽泣声。
*
时间倒退回朱熙接走祝巧的那天。
朱熙和阿婆现对而坐。
“在你接走小巧前,我还有最后几件事要提醒你。”阿婆说,“我知道你不信鬼神之说,可祝巧的神异你必须得承认。你若是为了祝巧好,就不要再让她‘看’任何事物,你最好也要将此事隐瞒下来,连你那心狠的外婆也不能告知。”
“……我知道了。”
“你可知祝家的巫女为何能‘看’到未来、过去与现在?”
“我不知道。”
“因为心思单纯,不染尘埃。这也是巫女们必须与世隔绝地生活在宗祠的原因,她接触的人事物越多,所受的因果越多,‘看’到的东西越有限。直到有一天,她穿上正装,像一个现代人一样生活、思考,那她将彻底失去巫女之力。”
“……”
“而若是她没有受到正确的引导,心生了邪念,就会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我会保护好她的。”
“你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更何况去保护小巧?”阿婆摇摇头,“如果那一天到来,你务必要陪伴好小巧,不要让她孤苦无依,不能让她的邪念膨胀放大。人越是在低谷,越容易走极端,越单纯的人越容易堕落。”
邪念。这两个字和祝巧无比遥远,此时的朱熙认为小巧一辈子都不会有邪念。
更猜不到祝巧的邪念来自于……嫉妒。
阿婆苦口婆心:“答应我,一定要多陪伴好她,如果你做不到,那找一个愿意陪伴她的人,不要让小巧在绝望时求助却无人响应,好吗?”
朱熙强硬地说:“有我陪伴就够了。”
“你走吧。”阿婆无奈地叹气。
“阿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小巧不加节制地‘看’下去,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阿婆的回答让她意外,“因为典籍里从未记载过有巫女过度使用力量。”
朱熙皱了皱眉,这不太可能,祝家和朱家互为光暗,延续了数百年,怎么可能每位巫女都是循规蹈矩之人?
第十九章 学习会
“陆离……”
“……巧……”
陆离愣了愣,拿出手机看了眼,又看向低头学习的众妹子:“你们谁的手机在后台播放视频?”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我没有。”“不是我。”“没有。”
怪了,幻听了,难道是文生民那老男人碎碎念的后遗症?
说起文生民陆离就觉得好笑,这老男人当真是暴发户起家,费劲心思将儿子送进川海一中,想让儿子从小融入贵族圈子,别和他一样老被人看不起。那天他和静怡刚说到文游在学校骚扰其他女同学,严重违反了校纪校规,这老男人便焦急地碎碎念起来,从他发家有多不容易,再说养一个儿子多不省心,就是希望学生会不要给儿子退学处分——他可是知道川海一中的学生会权力比老师还要大。
他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文游在学校一定会老实下来。
陆离当时还吐槽,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絮絮叨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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