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是个萌新
即使重来一次又如何?
被活活饿死在仓库中的感染者不会复活,倒在雪原中的阿丽娜不会再叫自己一声塔露拉同学,这些该死的恶人,依旧会死在“塔露拉”的手下。
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火焰从指缝间流出,察觉到不对劲的乌萨斯人收起了顺从的表情,转过身跌跌撞撞的想要逃向村庄内,他张开嘴,想要呼救,想要将眼前这个没有穿戴防护服的贵族老爷也打成卑鄙下流的感染者,他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塔露拉是一个人来的,只要把她制服,往这个该死的小姑娘嘴里,手臂上,大腿上,或者管它什么地方只要不是暴露在外的地方用源石结晶的碎片划上一个伤口,这个不可一世的官老爷的生活就毁了。
这样一来,就算是把她关起来,像是杀死那几个感染者一样活活饿死,也不怕追究了,毕竟,这是一个伪装成纠察队的无耻下流的感染者嘛。
她曾经到底是不是不重要,现在是就够了。
他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那破破烂烂的篱笆已经近在咫尺,他的嘴角已经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他甚至想到了要如何折磨这个该死的小妞,没人会愿意碰一个感染者的身子,但他们能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她毕竟穿着贵族的衣服,用生命作威胁,让她交出所有的财物是轻而易举的。
到时候,换上她的这身衣服,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乌萨斯农民也能神气的巡遍四面八方的聚落,到时候,金钱,女人,权力都唾手可得,这并非不可思议,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雪原上,皇帝的利刃也没有一件纠察官的制服来的好使。
他张开嘴,伸出手想要抓住篱笆墙翻过去。
“来人啊,这里有感.....!”
“砰!”
声音戛然而止。
乌萨斯男人被撕裂的上半身得偿所愿的飞过了篱笆墙,一张一合的笑着的嘴巴里止不住的喷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傍晚的雪原,比夕阳更加鲜艳。
特雷西斯毫无怜悯的踹开了挂在篱笆墙上的下半截血肉,翻滚了两圈的血肉裹上了一层白雪,随后被更大的暴风雪掩埋在大地之下。
几分钟,大地便对特雷西斯的血腥行为照单全收。
摄政王殿下跺了跺脚,向着呆站在原地的塔露拉走去。
“怎么了,塔露拉,看傻了?”
塔露拉愣愣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魔族。
那张脸冷峻而严肃,呆在军中月余的面庞来不及打理,淡淡的胡茬已经出现在了特雷西斯的下巴上,看上去颇有一股帅大叔的模样。
假如他没笑的话。
他笑起来看上去很吓人。
塔露拉说不出那种感觉,明明是一张难以挑出毛病的面孔,但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气质一般,特雷西斯的笑容看起来很吓人。
但塔露拉此刻不需要多么温暖的笑容,也不需要多么抚慰的言语,她只需要一个肩膀,一个倾诉,能够让她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能够让她畅快的发泄一番。
德拉克的末裔举起手,抓住了眼前男人的双臂:
“你是谁?”
特雷西斯微微一愣。
就在几分钟前,他突然来到这个鬼地方之前,他们才刚刚在凯尔特城中的医务室见过。
他的眼神微微一变,集中注意力看向塔露拉的身后。
哪里没有扭动的黑蛇,塔露拉的身遭也没有黑气缠绕,她的喉咙在依靠自己的意志发出声音,而不是被蛇所缠绕着挤出一两声窒息的嘶吼。
但蛇依然在,塔露拉胸口的黑点便是咒术的根源,这种恶毒的源石技艺正在不断地侵蚀,在特雷西斯出现的前一刻,塔露拉将火焰瞄准了逃跑的乌萨斯人的那一刻,它险些击穿防线,彻底爆发。
但这次,特雷西斯赶上了。
现在他面对的,是真正的塔露拉。
摄政王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颤抖的少女揽入怀中,虽然钢铁的铠甲有些冰冷,但所幸炎魔是热的,塔露拉也是热的。
“我是特雷西斯,一个路过的萨卡兹,你呢?”
“塔露拉.....”
“很不错的名字,一听就有帝王之象,不过....”
微弱的情感顺着特雷西斯的指尖流入他的心中,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不顶用的金手指居然有这种神奇的功能。
可惜除了这细微的情感,他什么都不知道。比起自家妹妹那读取记忆,播撒种子,编造梦境抚平一切伤痕的能力,他活像是个残次品。
但在这里,足够了。
眼前的少女传达过来的情绪已经够明白了。
你曾经毁了你的一切,也曾想永远的离开。
你自我放逐,甘心让毒蛇接管此躯,去伤害那些你最尊重最爱戴最关心的人。
但这次,你忍住了,你有保持愤怒的权力,你也可以憎恨任何一个人,我的妹妹曾经说过,萨卡兹应该是自由的,我将这句话送给你,小姑娘,你应该是自由的。
你有憎恨的权力,你有愤怒的权力,没人能利用你的情感达成任何你不想达到的目的,你抵抗住了这次侵蚀。
恭喜你,塔露拉,作为奖励....
“现在,想哭,就哭吧。”
第202节 第二十六章 这什么狗屁道理!(3700字大章)
黑蛇的诅咒,被掳的身份,远在天边的龙门的至亲。
这是头一次,塔露拉向一个陌生人吐露这么多。但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产生什么抵触感。
大概正是因为,眼前的人是一个“陌生人”吧。
人总是乐于在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前吐露心声,这也是为什么教堂里总是设有聆听忏悔的忏悔室,医院里总是有一间静音的心理咨询室,就连大多数的学校都有一件偏僻的空教室吧。
除了用来闹鬼之外,更多的,就是为了释放这难以承受的压力,让在意识之海中的溺水者得已有一处狭窄但确实存在的浅滩可以稍作歇息。
在将这些哪怕是对阿丽娜都没有全盘吐露的故事连同压力与情绪一并宣泄出来之后,塔露拉恋恋不舍的从眼前发红的怀抱中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了那被火焰熏得焦黑的胸甲,和挂着无奈微笑的特雷西斯。
“啊,非常抱歉,我并非故意的,我可以帮你修......”
特雷西斯好奇道:“怎么了?”
塔露拉挠了挠头:“我不会修.....”
曾经有个人会替自己修补出现破口的军服,但现在那个人已经倒在了漫漫白雪的荒原之中,塔露拉学会了坚强,也强逼着自己学会了以前觉得永远不会有机会学习的针线活,但修补铠甲...还是做不到啊。
擅自对一个陌生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擅自把人家的铠甲给烧坏了,这套盔甲看起来可不便宜的样子啊。
塔露拉一时陷入了迷茫,但特雷西斯摇了摇头。
“没事,不怪你,这我自己烧的。”
塔露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下一秒,特雷西斯伸出右臂,打了一个响指。
布满源石结晶的右臂看上去格外瘆人,但那上面燃烧起来的火焰却更加引人注目,特雷西斯解释道:
“你的火焰对我无效,这个痕迹是我自己烧出来的。”
铠甲多少有些冰冷,现在还下着茫茫大雪,塔露拉也是不懂物理常识,这个时候一边哭一边趴在铁皮上,任由眼泪顺着脸颊留下,那到时候换来的可就不是安慰和同情,而是粘在铠甲上扯不下来的俏脸和钻心的疼痛了。
不要问特雷西斯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皮孩子冬天伸舌头碰电线杆。
为了防止塔露拉在好不容易将负面情绪和压力发泄出去之后,马上又被脸皮问题给整的当场自闭,特雷西斯选择在自己胸前的铠甲下面让炎魔微微加热了一番。
塔露拉的源石技艺是火焰,这一点特雷西斯在医务室的时候就已经得知,区区被烧暖和一点的胸甲伤不到德拉克的身体,只会让她感觉到温暖几分,这也是特雷西斯少数能为这个可怜的少女做的事情了。
独自行走在雪原上,为了感染者的未来鞠躬尽瘁,还要对抗一个名为科西切的恶魔...呃....老爬虫留下的诅咒,还能不忘初心,她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孩,她值得特雷西斯这么做。
只是,她的思想有那么一点问题。
见塔露拉收拾好了情绪,特雷西斯主动开口道:
“塔露拉小姐,我们现在干什么?”
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这里八成是科西切诅咒的生效点,卡兹戴尔与乌萨斯边境雷蒙男爵领外的那个小村庄,这个地方在塔露拉的意识中占据了巨大的地位,可以说,在医务室和自己对峙的“塔露拉”,除开那条黑蛇的操控,很大一部分是她还在重复着这个村庄中发生的事情
——如果刚才自己没有及时出现,塔露拉将射出火球,杀死那个村民,而那个村民也将发出警报,引来全村的倾巢而出,最后,绝望的少女会一个一个的将这群臭虫虐杀,并因此自责,最后败倒在科西切的心理暗示之下。
还好自己出现了。
特雷西斯想到。
塔露拉抿了抿嘴,视线在身侧的粮仓和不远处的村庄中来回挪动,最后咬了咬牙:
“特雷西斯先生,我们....回去吧?或者说...你愿意和我们回去吗?”
“我们正在召集乌萨斯冻原上的感染者们,准备南下夺回属于我们感染者的一切,我们可能会失败,但这会是一条正确的道路,特雷西斯先生,您愿意加入我们吗?您拥有强大的实力,有了您的加入,我们的队伍会壮大,也能带给更多感染者安全感,让纠察队多几分忌惮,也就能让今天的悲剧....”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粮仓中那堆源石痕迹和仓门上那干涸的血迹手印,
“不让今天的悲剧,再次发生!”
塔露拉如此说道,闪烁着明亮光明的眼睛注视着特雷西斯的面庞。
视线中,特雷西斯点了点头。
塔露拉兴奋的想要拉住特雷西斯的手,但下一刻,特雷西斯却抢先一步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塔露拉,你打算怎么处理这里,处理这个村落?”
塔露拉的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迷茫:
“什么.....怎么处理?”
紧接着,看着特雷西斯古井无波的表情,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最不愿意思考的选项,
“特雷西斯先生,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特雷西斯当着塔露拉的面,指了指仓库中那只剩下灰烬的源石残渣,又指了指之村庄中的众人,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我是感染者。他们杀了感染者。”
“理所当然,血债血偿。”
塔露拉立刻拦在了特雷西斯的身前:
“不,不行,您不能这样做。”
特雷西斯面不改色:“为什么?”
“他们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乌萨斯的横征暴敛,如果不是今年的粮食歉收,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这批感染者恰好路过了这处村落?”
“啊......”
特雷西斯尖锐的问题直直插中了塔露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如果不是乌萨斯的横征暴敛?如果不是因为今年的粮食歉收?呵呵,这些关键吗?”
特雷西斯面无表情,似乎在陈述一个事实,
“塔露拉,你为什么不干脆这么说:如果不是这队可怜的,饥肠辘辘的感染者,恰好路过了这个同样贫困的村落,恰好相信了这些农民们的许诺,傻乎乎的进了这座空无一物的粮仓,他们就不会死?”
“你觉得这是感染者的错吗?”
“当然不是!”
塔露拉否定道,声音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丝丝颤抖。
“这是这片大地,是把这个村落逼成这样的乌萨斯帝国的错!”
特雷西斯呵呵一笑:“动手的是谁?”
他看向塔露拉,眼中带着质问和愤慨:
“你要拦着我,为这些枉死的同胞复仇吗?”
“我们不该仇恨任何人,除了乌萨斯!”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
塔露拉没能肯定。
她本该肯定,这种程度的质问,她本该充满自信的,用最坚定的语气肯定。
但她没有。
阿丽娜倒在雪原中的身影,感染者绝望的血手印,还有曾在路上见到的,被裂兽啃食的尸骨无存的残骸,最后汇聚在一起,成为了那个向着篱笆墙跑去的乌萨斯村民的身影。
他脸上挂着可憎的笑容,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的步伐矫健,以至于本来面黄肌瘦的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这是塔露拉倾此一身都想要在感染者们身上看到的情况,她在今天看见了。
但这份本该令人欣喜的快乐,是建立在自己的死,一粮仓手无寸铁的感染者的死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