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是个萌新
“草....”
特雷西斯永远忘不掉那天晚上，早早睡下却因为特蕾西娅那不安稳的树袋熊睡姿怎么也睡不着的悲惨遭遇。
不是特蕾西娅，是闪灵啊，那就好....
特雷西斯将门打开了一半，看向门口的闪灵。
昏黄的灯光下，闪灵的睡衣有些凌乱，满头银发也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被浴室潮湿的空气染红的脸又蕴含着一丝微醺的媚态，特雷西斯开门的第一瞬间，闪灵便闪身走了进来。
“闪灵，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殿下....”
闪灵的语调有些慢，这让特雷西斯有些困惑。
“我泡了红茶，提神，需要...嗝....吗？”
她背过身，将门口餐盘上的红茶端起，递给特雷西斯。
“红茶啊....”
特雷西斯对着东西并不怎么感冒，但他的确有些口渴，没多想便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
晃眼间还看见了餐盘上的红酒瓶。
“多谢了，闪灵，正好有些口渴....”
特雷西斯将茶杯递还给闪灵，伸了个懒腰，指向身后堆满文件的书桌。
“今晚要熬夜，不要告诉特蕾西娅。”
“遵命。”
闪灵点了点头，特雷西斯转过身走向书桌，刚刚迈开脚步，两团柔软便紧紧的贴了上来。
“殿下，您该休息了。”
特雷西斯身体一僵，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闪灵，你喝酒了？”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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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第四十四章 他不能后退
“殿下，您不能去。”
闪灵站在塔楼的大门处，黑袍挡住了敞开的大门，乌云划过天际，撒下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白银。
特雷西斯略有些惊讶。
闪灵居然会拦住他？
闪灵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似乎是自己行动了起来。
她只有一个想法，拦住特雷西斯。
战场的惨烈，闪灵有过目睹，光是依靠着训练不可能拥有如此模样的剑技，赦罪师的非人生活让她自能够举起枯枝长剑起，就没有停下过行走于死亡之间。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乌萨斯正规集团军的军势，但闪灵知道，能够顷刻间让三分之一的亡灵军团化为飞灰的战场绝对嬉戏打闹的地方。
那是绝对的地狱，是危险本身的代名词。
【不能让摄政王殿下去。】
教团的残酷生活给了闪灵太多的教训，她曾经亲眼目睹，近在眼前的赦罪师同伴，因为通讯器的故障而被同僚终结了生命，理由仅仅是——战场上通讯失联，无法确认是否是投降后回归的间谍。
她曾经一同执行任务的，代号为灰雀的同伴，在死后的第二天，就被另一个人取代了姓名。
曾经，闪灵认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或许曾经也有代号和名字为闪灵的赦罪师，自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在那天夜晚，当她在被教团切断通讯的时候，她陷入了迷茫。
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闪灵的名字在赦罪师里已经被替代，她不过是一个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迷失在黑暗中的连名字也不具备的萨卡兹，等待她的是教团的处决，那样尚且还好，闪灵不惧怕死亡，无论罪孽怎样往复，都会和生命一同化为尘土，她恐惧的是遗忘，被一切所遗忘，就像那些被遗忘者的亡灵一样，无人知晓他们曾存在过，又曾做过什么。
宛如救命稻草一般，闪灵抓住了特雷西斯都手腕。
“特雷西斯殿下....我被教团抛弃了。”
为什么要说这些？领袖曾言，摄政王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他的眼中只有权利。
但只在乎权利的人会救助路边的一个萨卡兹少女吗，会信任一个离开的叛将吗？
闪灵等待着特雷西斯的回答，她觉得，领袖口中的哪位摄政王殿下，他和特雷西斯殿下不一样。
“我和我的家庭中会有你的位置，你是我的护卫。”
“但我什么也不会。”
“完美潇洒的护卫需要会做菜，会洗衣，会家务，会开摩托....这些你都得慢慢学，我等得起，只怕你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
当时没有回答，但此刻闪灵心中早有答案。
她愿意学，所以，绝不能让给了自己【位置和身份】的摄政王殿下有半点闪失，绝不能让他没有时间再等待自己。
她绝不后退，为了她自己！
遥远的黑色天幕上，攻城舰主炮暗黄色的光芒如同画笔胡乱描绘。
敌人的炮火倾泻在亡灵军团之上，无声的军团不会呐喊，只会以更加无畏的姿态冲向敌军的阵地，哪怕再一次死在半途。
博卓卡斯替无法指挥那些亡灵，他自愿前往前线，与其说是为了坐镇中军，更像是在赎罪。
为了那些信任他，却被他的鲁莽害死了的同伴。
特雷西斯没有理由阻拦他，温迪戈想要离开，没人能够拦得住，无论是特雷西斯还是乌萨斯第二集团军。
他随时可以回来，但他没有。
这位爱国者生在桑德斯的麾下，太多太多的风雨被公爵所遮挡，但当他真正走出了保护伞，他也会成长。
特雷西斯也不例外。
前往前线必然会有着风险，但若是要守住身后的这座城市，守护好卡兹戴尔东境的这片国土，特雷西斯必须亲赴。
他毕竟不是前身，以一座城市为诱饵将乌萨斯人聚集在凯尔特，然而反包围的计谋，他并非没有想过。
但卡兹戴尔毕竟不是自己前世的那个伟大的国家，能够顷刻间从上到下化为一个整体，用蓬勃的生命力和恐怖的凝聚力铸造任何旁人看来断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卡兹戴尔就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肢体僵硬，动作迟缓，甚至一度连中枢神经也麻痹不堪。这样的国家，不可能有能力在乌萨斯到来之前，将整个凯尔特的居民迁移...甚至做不到将移动城市拆分撤离。
那也就意味着，要达成反包围的计划，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这座城市，和城市中所有的人为代价，蛊惑乌萨斯。
这个方案被他否决了，从它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时间，就被否决了。
特雷西斯自认为是个并非老好人的好人，他能够将作出非人之事的威廉彻底变成非人之物，也能够胆子大到打算借助东境一役的威望肃清所有反抗的贵族。
但将整座城池献祭，再冠冕堂皇的说道：“这是必要的牺牲。”这种过于残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坦能堡计划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他甚至有些高兴，敌人乃是乌萨斯第二集团军，而在凯尔特的城市之外，居然会有一座叫做坦能堡的卫星城，仿佛是天意在提醒他，一战中沙俄在坦能堡遭遇的那场近乎全灭的惨败。
特雷西斯向前迈出一步，闪灵却向后退了一步，将身体拦在门前，她的目光有些闪躲。
“特雷西斯殿下，您不能去前线，这太危险了....”
闪灵道，
“我是你的护卫，我不能让你置身险境。”
“这不是有你和阿斯卡纶保护我吗？我信任你们。”
特雷西斯缓缓说道，伸出手想要按住闪灵的肩膀，然而她毫不退让的摇了摇头。
“我得保护您的安全，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就算是不去也不一定会失败，女皇陛下，和桑德斯大公正在急行军，她们或许会比预想之中的来的早一点。”
闪灵掏空了自己贫瘠的词汇，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拿回特雷西斯手中的【攻略手册】，哪怕她知道那上面根本没有提到过如何劝阻摄政王的一意孤行。
“那这样吧，闪灵，我答应你，不去前线，我们将阵地转移到城外，如何？哪怕只是稍微靠近一点，我的操纵也会方便许多。”
特雷西斯挤出一个微笑，他自然是在说谎。
随着手臂上的疼痛愈发加剧，荒时之锁的停滞效果也即将到达终点。
他的精神会随着疼痛的加剧而愈发涣散，反应速度也会不停地减慢，刚刚，按照他的计划，亡灵天灾避开主炮轰击的人数应该最少能够达到四分之三，但最后他们只逃出来了三分之二。
这不全是令人暴躁的网络延迟，特雷西斯自己的反应速度也与之相关。甚至可以说，特雷西斯的精神状态，也直接关乎着命令延迟的速度。
只转移到城外，这点距离根本于事无补，特雷西斯说出这番话，只是单纯的哄哄孩子。
中国人向来是喜欢调和的，当一群人住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你若说要开一扇窗，他们断然不会同意，但你直接建议要把房顶给拆了，他们之中就会有人动摇，前来调和，说还是开窗比较好。
前线与城外，也是同理。并非中国人，也是同理。
闪灵这是在关心自己，特雷西斯很明白，也很欣慰，这是闪灵第一次凭借着自己意志做出与特雷西斯相悖的举动，这是人性觉醒的序幕，特雷西斯很高兴看到闪灵从一个人偶真真正正走向一个骄傲的人。
只是，时间不对，偏偏选在了这个乌萨斯大军压境的时刻，选在了这个自己必须要辜负这第一次的关心的时刻。
闪灵抿了抿嘴，嘴唇因为疲惫有些令人心疼的苍白，她双手紧握，放在胸口：
“不行...摄政王殿下是在骗人对吧。教团的领袖说过，摄政王说的越真实的话越是在骗人，王宫的贵族们是这样被你骗的，乌萨斯的女人是这么被你骗的，威廉也是这么被你骗的。我不会。”
【我是这种人吗？教团领袖你造谣妈biss。】
特雷西斯嘴角抽了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闪灵，让开，如果我不去，包围网没能形成，绕后的特蕾西娅和桑德斯没有得到支援，就会遇到危险。”
“我只负责您的安全！”
“这是命令！....阿斯卡纶。”
特雷西斯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恕难从命！”
心领神会的阿斯卡纶闪身上前，闪灵拔出剑想要招架，动作却陡然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摄政王....你....”
阿斯卡纶惊讶的看着吹熄枪口的源石火花，将手铳收回腰间枪套的特雷西斯。
“既然都知道，我说的越认真越是撒谎，闪灵，你又怎么判断我严肃的命令不是伪装？‘”
特雷西斯走近被锁定的闪灵，抱住她的脑袋，抚摸着她被蓝色能量束击中的额头，轻吻。
“你在自己骗自己，闪灵，不必为反抗的意志找借口，人从出生开始第一个学会的事情就是反抗，反抗被蛮横的带到这个世界，反抗被迫学习，反抗被命令，反抗上级，反抗君主，反抗皇帝，你迈出了第一步，恭喜你，我没生气，我很欣慰。”
特雷西斯偏过头，指向窗口外的地平线，夜色之中的东境山脉此起彼伏，却不复往日的宁静。
那里将一切摧毁的闪电般的光炮，那里是被辐射污染的凋零的百草，那里是危险的所在地，是特雷西斯马上要去的地方。
此去或许是一去不回，人类的灵魂也在恐惧，也在警告，也在用加速的心跳和浸湿后背的冷汗阻拦他。
但他现在是特雷西斯，年纪不大，是个萨卡兹摄政王。
他不能后退。
否则遭遇死亡威胁的将会是他的国家卡兹戴尔，是桑德斯，是博卓卡斯替，是闪灵，是特蕾西娅。乌萨斯或许会放过一个萨卡兹平民，但素来不是以仁慈著称的老皇帝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可能是反抗的星火的萨卡兹王族。
他不能后退，为了所有人！
他撒下一个善意的谎言
“你的摄政王殿下永远预知着一切，包括叛乱所在的东境，包括乌萨斯的入侵，包括你，自然也包括我的凯旋。”
“闪灵，这里是东境，那里是坦能堡山脉，而我，摄政王殿下，只不过是去东山再起了而已。”
“我不想您走。”
白色恶魔的脸颊上滑下两行清泪。
“我总会回来。”
特雷西斯轻轻拭去了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