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特罗娜的旧日见闻 第56章

作者:橘赭Juzer

“没事包着手装残废,你觉得有意思吗?”坦多夫反问他。

“但我还是觉得……不像。”马可摇了摇头,“以你的身手,抓一头狼就能把自己伤着?”

“那你来闻闻看,这手是不是上了药。”

“就算上了药,也不能——”

“你闻闻看。”坦多夫将手伸了出去。

马可将鼻子凑上去闻了一闻,却什么都没闻到。“没有啊?”马可说。

“你再仔细闻闻。”

马可又仔细嗅了嗅,也就是在这时,坦多夫翻开了手掌,一小撮白胡椒粉就这样被马可吸进了鼻子里。

伊芙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哄笑声。她叹了口气,心里有点不太好受——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场,所以他们今晚才没玩得尽兴。

“对不起,我不该来这里找您的。”阿万娜听到伊芙的叹气声,不禁开口说道。自从她跟着伊芙之后,连对伊芙的称呼都改成了“您”。

“没什么该不该的,你也不欠我什么。”伊芙说道,“咱们这边没有贵族和奴隶,所以你我都是普通平民。我愿意帮助你和你哥哥,不是想从你这得到什么。”

“但我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感激您。”阿万娜说。

伊芙的举手之劳,对于她来说,却是有着万钧之重。

“你能好好地活,那就算是感激了。”伊芙和她并排走着,并握住了她的手。伊芙今晚一直在弹琴,手指又肿又热,与女孩冰冷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万娜的手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手,手上满是冻疮和老茧。

“你弹弓用得好?”伊芙问她。

“当然了,我打得可准了,你要看看吗?”阿万娜说着,便身手从裙子下面掏出了一把弹弓。她所用的弹弓是一种当地的打猎用具,看着有点像投石索。阿万娜此时穿的旧衣服还是露美茜送给她的,也是带围裙的女仆人装扮。

伊芙实在是懒得去猜她把这东西藏在哪了。

“今天太晚了,要不咱们明天再试?”伊芙和她商量。

“嗯。”阿万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伊芙对阿万娜今后的去处已有了初步的打算——她计划把她送去百里琳那里,让她来帮忙安置。玫瑰复仇会大概会愿意收留她。不过在此之前,这事也要和阿万娜本人好好商量,并征求她的意见,以免她误认为自己是被转手卖了。

离预定的行动日期越来越近,骑士们也都收敛起了散漫的性子,将刀剑与枪支擦得锃亮。

[92]冬季之风(其十)

当初在无垠山脉时,伊芙就曾体验过一次传送魔法。那时她还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明白当自己走进传送阵眼时究竟是被送出了多远。

当太阳刚升起时,传送阵在北边的冰湖上开启,所有参战人员都在这里依次排开,陆续通过。

“快跟上!快点快点!别磨蹭!”第二作战小队队长拉宁格夫此时显得格外暴躁,每位队员在通过阵眼时,他都恨不得去踹对方一脚,以此缓解自己心中的焦急。维持传送魔法阵运转靠得是风露威,且每盎司风露威只能维持不到半分钟——这种消耗与传送距离有关。在羽地历史上的某一时期,传送魔法的能量消耗也是黄金输送点的一个重要参考依据,在交通并不便利的旧社会,使用传送阵运输黄金的成本要比其他方式低得多——传送阵的花费主要体现在:维持法阵的风露威消耗、作为黄金或风露威储存介质的珍贵以太结晶,以及构建魔法阵本身的成本与依法缴纳的关税——直到运河和铁路的大规模修建,这种局面才被部分打破。

事实上,传送阵的使用权通常被国家所垄断,并由世界炼金协会所监管。其原因一方面是考虑到滥用传送魔法可能造成的社会影响;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环境因素——大规模的魔能传递会导致游离元素富集——可能导致产生类似行军峡道中的那种无法驱散的云雾。

据说,若有人在未经报备的情况下启用传送魔法,将会招来炼金协会的时空守卫,并被当场缉拿。

参与行动的训练所学生共有四十多位,伊芙也被编入其中。他们被分成了三支小队,听候督战队的差遣。

大部分人在通过传送阵眼时,都会产生或轻微或严重的恶心与眩晕症状,这是因为魔能场对魔感器官的共鸣所导致的认知混乱。也正是因为伊芙对于魔能感知的迟钝,导致她在穿过阵眼时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

传送阵另一端是白雪皑皑的群山,三百多人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这处被积雪覆盖的山谷中。四周很快就被清出了一片空地,用于定位的传送信标也被炼金协会的炼金师从雪地里挖了出来,进行回收。骑士们将一大块篷布从雪中掀了起来,露出其中被埋藏了几个月的物资补给。不到半小时,一个临时营地便在这一片白色山脉内部拔地而起,霍黎恩与他的部下们也走进了白色的指挥室帐篷。

此处离舒伦堡约有140公里,位于密恩山脉的中部,海拔略高,气温将近零下二十摄氏度,十分寒冷。军需官给众人重新配发了御寒衣物与雪地斗篷,以及涉雪用的雪套、踏雪板与高山杖。

光是穿上这一身的装备,伊芙都出了一身的汗。骑士团的装备在克利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这一整套的雪地装轻便保暖,白色的带帽斗篷遮风又挡雪。

因为身体原因,老将军赫顿留在了舒伦堡,有罗兹陪着他。

伊芙跟随着督战队,俄略金也就成了她的临时上司。

队伍只在山谷中停留了不到半小时,然后便出发了。加上这些初次执行任务的学生,队伍里一共有二百多人,排成长长的一列,沿着山脚绕行。

队伍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枪、剑与盾牌都被藏在了斗篷下面,不发出一点声音。伊芙明知道这里离目标地点还有很远,但受此时氛围影响,总感觉有些心慌与烦躁。

他们走到一处背风坡下,身处一片巨大的灰蓝色影子之中,风小了许多,耳边也不再嗡嗡地响。伊芙戴着灰色的雪镜,将脸埋在斗篷领口之中,躲在一位身材高大的学生后面,随队伍行走。她前面的这位同学也很有意思,每当一阵狂风袭过之时,他都会向后看一眼,似乎是在瞧身后的女生有没有被风刮走。

女性的肺活量不比男性,而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山路上行军,尤为考验一个人的心肺功能。伊芙就算用斗篷挡住了脸,却仍是不敌这严酷的气候,只觉得鼻腔、气管与肺都被冻得发疼,干燥得仿佛都要粘连在了一起。

约莫下午三时,队伍到达了一处新的营地。这处营地是由早先到达的先遣部队铺设,当骑士团到达这里时,里面还驻扎着一队当地的武装平民。这群平民都是身材高壮的摩德萨人,留着浓密的头发与胡须,完全遮住了样貌。

营地里还有三十多匹矮壮敦实的高原马,都是当地人的私人财产,如今都被集中到了这里以配合骑士团作战使用。伊芙糊里糊涂地就被分到了一匹。

除此之外,伊芙又见到了那位身高三米的壮汉,这人此时骑在一头巨兽身上,一人一兽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米高。他身下的巨兽浑身包裹着厚厚的铠甲,头部只露出一双淡金色的圆眼,由于雪山光照太强,那瞳孔已经缩成了两个大写的“I”。

伊芙看到马可与坦多夫等一干骑士正靠着这巨兽的身体坐在地上,于是她也走了过去凑个热闹。

“来,过来坐。”马可一见到她,便露出了笑脸,他往坦多夫身边靠了靠,给伊芙留出了位置。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去帐篷里休息不好吗?”伊芙问他。

“你坐下就明白了。”马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由于坐在这里的人很多,马可给她留出的位置不大,伊芙挤进了空位,左侧的身体还挨着巨兽被铠甲覆盖的后腿。

一坐下,伊芙就感受了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暖意。她摘下手套,摸了摸身旁巨兽的腿部铠甲,的确是热的。

“这下懂了吧?”马可笑着说,“坐帐篷哪比得上坐这儿舒服。”

“这是什么动物?”伊芙问,“这大家伙的身体一直都这么暖和?”

“不是它暖和,是它需要暖和。”马可回答,“这是一种南方的巨蜥,到了这边就需要这套盔甲的加热才能正常活动,你要是把它这层外衣给扒了,它马上就能睡着。”

“这么神奇吗?”

“可不是吗,烧钱的东西都很神奇。”

即便是沐浴在铠甲的余热之中,也依旧让人倍感温暖。伊芙将身子斜靠在巨兽的腿部,不禁有些陶醉,伴随着周围骑士们的低语声与大蜥蜴呼吸时的身体小幅起伏,她浅浅地睡了一觉。

天黑之后,紫色的月亮挂在晴朗的夜空中,将雪野映得白茫一片。休息、进餐并整顿之后,众人便在此刻启程。从此时开始至战斗结束,骑士们将不会再有中途休息的时间。

高原马骑起来颠簸得很,但还是比走路要好上许多。正如伊芙所想,她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拦截区域内意图逃跑的敌人”,从作战地图上看,她与其余两位学员分到的防守区域离交战区很远,怕是连敌我交战时的场面都无法看到。

大蜥蜴赶路时身体扭来扭去,尾巴扫在雪地上沙沙地响,动作幅度很大。伊芙骑着马,一路跟在这位骑蜥蜴的巨人身后,虽然满足了好奇心,但也吃了不少的扬雪。

一处高耸的山崖上,静卧着一座城堡的骸骨。伊芙仰着头看着这座月光下张牙舞爪的黑色影子,心中对旧文明的敬畏之心又多了几分。

“西林斯堡。”身后,有两位骑士小声交谈了起来:“也算是一处遗迹了。真没想到这群土匪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站得住脚,这地方要是正面进攻的话,一个几千人的军队都未必打得下来。”

“补给就是大问题,如果三天之内拿不下来,那就难办了。”

“所以说,逻各斯院这次肯定是没辙了,所以才会请骑士团帮忙。”

离山崖近了,队伍便按照作战计划分散开来。伊芙跟随马队沿着山路在作战范围的最外围绕行,由一位老练的骑士带队,每当到达一处预定位置时,马队中都会留下一支三人分队,在附近隐蔽处驻留。

伊芙与其余两人被安排到一处石壁后进行防守,从这里能看到土匪窝点的侧面。

在分派任务之前,俄略金曾告诫过他们,远离战线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虽然先遣队曾进行过大规模的排查,但外围依旧可能会埋有未解除的陷阱,或漏网的斥候与刺客。正因为如此,包括伊芙在内的一众学员们都表现得十分紧张,甚至比起在内圈布防的骑士团成员还显得更为认真严肃。

与伊芙分在一起的是两位男学生,一个名叫休维德,是个皮肤有些黑的小伙子,此时正举着一副望远镜观察远处的西林斯堡残骸;另一位名叫康什,这位就是上午行军时走在她前面的那人,他此时背靠在石壁上,手里拿着一把射弧步枪,神情显得有点焦虑。

“伊芙,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康什说道,“行动是在天亮以后,这里有我们两个守着,你不用太担心。”

“你们也不用太照顾我。”伊芙看了眼手表,现在刚过凌晨,日出时间约莫是在九点以后,于是她说道:“咱们轮换着休息,我先休息三小时,然后是你们。”

但即便是休息,也没办法真正放松下来睡一觉,伊芙戴着两层帽子将头靠在石壁上休息。无孔不入的风从她的后背穿过,发出呜呜的鸣响。三匹高原马站立在他们身后,紧挨在一起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浅睡。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亮已经越过了天空正中位置,开始向西滑落。伊芙有些坐立不安,她现在甚至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坐了两个多小时,她站起身喝了点水,便走向另外两人准备换岗。

休维德将望远镜给了伊芙,便去后面休息了。伊芙坐到了休维德刚才坐的位置上,盯着破败城堡的方向。

“康什?”坐了一会儿,伊芙朝身后小声唤了一句,两人此时背对背坐着。刚才康什和休维德坐在一起的时候,还在小声说话,但现在却一直沉默不语。

“我在,有什么事?”康什回道。

“假如说,真有土匪从这边逃跑,如果有必要,你会开枪杀了他们吗?”伊芙问他。这个问题从被分派任务之后就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似乎这次行动每具体一步、每去到一处新地方,这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就越让她忧心。

“大概会吧。”康什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能擒住他们,或者只打断一条腿,那是最好。但如果真有必要,那还是要按命令来,不能放他们离开。”他说完,又安慰伊芙:“放松点,别胡思乱想。其实谁都一样,我也有点紧张,毕竟人总是喜欢往坏处想。”

“嗯,希望没有土匪往这边跑吧,如果有,那也最好听话点。”伊芙说。

“其实我倒觉得他们要是能当场死掉会更好一些。”

“这又怎么说?”伊芙转过头问康什。

“现在国内没有死刑和行刑队了,但却有终身的流放与苦役。如果这群人被抓到了,应该会被送去西海岸修暗坝。你想啊,咱们在这边吃苦受冻的,这才一天就有点受不了了,但那边呢,那群人大冬天的还要跳进海里干活,一干就是好几十年,反正我是受不了,这还不如当场给个痛快。”

“那确实是……挺惨的。”

“我感觉废除死刑和仁爱根本沾不上边,更别说什么人道主义了,更像是一门生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士院的教育偏好问题,伊芙总觉得学院中的学生对本国制度似乎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抱怨,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些学生又恰好就是克利金未来的执行者。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够改变他们所看到的不公正与制度问题——前提是他们并未改变初衷。

两人交谈了一阵子,伊芙心中的紧张情绪也缓解了不少。休维德在后面睡着了。伊芙与康什都不算困,于是就一直这样坐到了天亮,没有叫他起来换岗。

月亮沉入地平线以下,深蓝色的天穹上只留下了一颗暗淡的黄星,东方渐白,山谷中的风呼啸不止。城堡上空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片漩涡状的乌云,隆隆的雷声就好像万吨巨石摩擦着地面。树木与地表上的雪花震颤着,星星点点地朝坡下滚落,拖出一条条长长的细痕。所有人都振作起精神,望着远处风云涌动的城堡,战斗要开始了。

[93]冬季之风(其十一)

金色的闪电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城堡上空,将整座山崖全部笼罩。城堡防御结界将第一波攻击抵挡在外,本来无形的结界被抵消掉的闪电勾勒出了一个倒月牙的轮廓。

魔法战争开了一个坏头。自此之后,即便是像这样的剿匪行动,也同样无法准确预估其真正的战斗规模。以破坏与攻击为目的而被发明出来的的魔法与炼金式,都是规则简单且缺乏监管的,因而国家或官方组织难以对此形成有效的垄断形式。

伊芙三人将有些受惊的马匹牵远了石壁。大地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小幅度地颤动起来,远处山尖处的小股雪崩扬起了雾状的雪尘。

乌云形成的黑色漩涡越聚越大,几乎覆盖了整个作战区域。金色的闪电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无数电光汇聚成磅礴的一束,如同末日降临时的天罚,将西林斯堡遗迹死死地按在利爪之下。

剧烈而持续不断的轰击最终崩解了山崖,随着山体外侧岩体的轰然坠落,防御结界终于失去了它的效用,将其羽翼之下的邪恶巢窠暴露于人前。

乌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依旧有零星的闪电降于地表,时不时会劈裂树木与岩体,在苍白的大地上留下群蛇过境般的烧灼痕迹。

血红色的魔法礼花在空中绽放,低沉的号角在城堡上空吹响。

从伊芙所在的位置观测,骑士团成员正在向土匪窝点发起攻击——但也仅此而已,激烈的战斗被距离抹平了维度,远处的一切人与物都变得扁平,即便伸长了脖子去观望,也无法看出山崖上的战况究竟如何。

圣丰岳骑士团一定会胜,这毋庸置疑,问题是他们将会损失多少。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哨音,紧接着,近一些的地方传出第二声哨音。伊芙也从领口里拿出哨子,等临近的小队成员吹响第三声哨响时,她将哨子抵在唇上,默数三秒后用力吹响。外围小队正在传递一个消息——已发现逃亡者。

伊芙举起望远镜,观察着西林斯堡的塔楼。此时,正有几人身背滑翔翼,向着山崖下方跳去。由射弧枪发出的闪电与火焰在他们身后不断形成,当场就击中了三人。烧焦的尸体拖着残败的翼翅旋转直下,撞在崖壁上、像被摔碎的垃圾,撒得到处都是。

随着骑士团的不断推进,战火逐渐从城堡内部转向了外圈的山崖峭壁。土匪方的形势非常严峻,面对骑士团的精良装备,他们争先恐后地向着退无可退的绝路逃窜——有人从崖顶跳下,身体撞在下方凸出的岩石上,还未落地人就已摔得稀烂;有人踩着悬崖侧壁的凸缘,贴着崖壁躲藏着,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自己不被发现,却从未考虑过若是没人发现,自己又该如何爬回到崖顶;有人想要拼死一搏,可真正面对骑士的盾牌与长剑时,却又瞬间失去了勇气,最后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大喊饶命。

“有人朝这边来了。”伊芙指着空中的一个黑点对两位伙伴说道。

康什与休维德点了点头,各自骑上了马,盯着那黑点可能降落的位置,并打开了射弧步枪的扳机保险。

片刻后,当两人朝着目标追逐而去时,伊芙又发现了第二个目标。她收起望远镜,见伙伴们还未返回,于是也骑上了马,准备单独应对此人。

这人滑行的速度很快,只消片刻就飞到了伊芙附近。外围的防守圈范围选得相对保守,若考虑到风向因素,从西林斯堡遗迹的最顶端向外滑翔,最远也不过如此。伊芙骑着马朝着目标追逐而去,而这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伊芙,他曾改换过两次方向,想以此为自己争取更多用来逃跑的时间,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离地面还有几米高的时候,逃亡者便已从滑翔翼上跳了下来。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迅速爬起并朝着山下的方向奔逃起来。他的想法很明确——要走马匹难行的路,将难题留给别人。

一根箭矢从他脚边擦过,窜进了前方的雪地里。逃亡者见状,立马调转了方向,绕进了山体另一侧的岩壁,以此躲避从身后袭来的飞箭。

伊芙没有过多犹豫,她跳下了马,深一步浅一步地奔跑在雪地中,在逃亡者身后紧追不舍。

目标是一个体型偏瘦的男人,看体态大约二三十岁。此人看到身后追逐者的样貌之后,便又改变了策略,朝着沟壑处雪深的位置奔去。伊芙心中焦急,射出去的两箭都未击中目标,等再次上箭时,目标已经跑出了射程之外。她的个子稍矮,无法像前面的男人那样快速通过被积雪覆盖的几道沟壑,但她也并未因此放弃,她一边将求援信号弹送上高空,一边在雪深及腰的沟壑中穿行。

康什放倒了另一位逃亡者后,便向着信号弹升空的方向赶去,而休维德则留下看守俘虏。

此时,逃跑的土匪也有些体力不支,开始挑好走的路走。在这绵绵的白色山脉之中,想要找个地方藏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男人一边在山谷中奔跑,一边四下张望,结果却不小心踩到了一颗滚石,跌倒在地。他顺势在雪地中朝前滚了两圈,又马上爬了起来继续奔跑。

伊芙将手弩和长剑都扔在了追逐的路上,随后是佩剑与斗篷。随着身上重量的减轻,她也提升了些许速度,在与对方逐渐拉近距离。

侧面的山脊上露出了一个脑袋。康什举着步枪,半蹲在那里,已经锁定了伊芙前方的逃亡者。

康什瞄准的地方是侧胸,这里面积最大,容易被击中,且能发挥出最大的停止作用。

逃亡者十分警觉,他很快发现了山上的狙击者,于是便开始跑起了不规则的折线,想要以此来降低被射中的几率。伊芙注意到他这反常的行为后,这才看到对面山头上正在瞄准的人影。

伊芙咬了咬牙,奔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几次都险些摔倒。她摘下手套,扯开了袖子上的纽扣,露出了固定在衬衫外的小型器械。她离目标越来越近,脚步也开始有些飘忽起来,她的体力无法继续支撑如此剧烈的运动了。

康什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保持平稳。目标的双臂在不停地摆动,在无规律地奔跑,康什需要寻找一个时机——当他的双眼确认无误,当他的大脑告诉他“准备好了”的同时,他将会扣动扳机,以此来完成本次猎杀。

机会只有一次,电流体步枪准确度高,射程远,但准备时间较长,无法连续射击。以目标每次右腿迈出的间隔为标准,康什在心中默数了七次,然后扣动了扳机。

目标向前栽倒,然而却是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康什疑惑地站起身,皱着眉脱下了帽子。他显然并未命中目标——电浆在逃亡者身边的雪地上炸开,此时还冒着热气。

逃亡者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右脚,银色的绳索挂在他的脚踝上,而绳索的主人正是那位不知来头的见习女骑士。

绞盘转动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逃亡者一边发出哀嚎,一边被她在雪地中拖行着。

康什背起了步枪,也赶了上去。

伊芙坐在雪地上,大口喘息着,也不去看身边逃亡者的状况。她现在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头也有些晕,可能是缺氧的症状。

康什先是走到逃亡者跟前,用一副镣铐将他的双手铐在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