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文武贝
按照过去的规矩，村里的长辈要是去世了是要停棺七天的，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多停一天就是一天的消耗，还不如早早的下葬，给活人省点粮食
跟着出殡的队伍把五爷送走后，刘光齐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隔壁的秦家庄，跟刘家村一比，秦家庄的氛围就萧条了不少，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村民们像个一具具行尸走肉一样躺在路边或者树荫底下。脸上都是皮肤紧紧的贴在骨头上，颧骨高高耸起，全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看到刘光齐到来也没人上前搭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躺在地上休息。不过还是有一些眼尖的人看到刘光齐车上带着一个布袋子，结合情况，这些人立马猜到了袋子里装的是粮食。尽管知道这些粮食不是送给自己的，但是这些人还是朝刘光齐走了过来。
“来了，光齐”
“嗯，四叔”
看着秦淮茹的堂叔，刘光齐笑着点了点头。
“来看你丈人爹吧，这带的是啥啊，沉甸甸的，我帮你拿吧”
看着自行车后座上的布袋子，秦大牛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欲望，伸手就朝布袋子摸去。
“不用，一点不值钱的东西，我自己推着就行，您抽跟烟”
见对方的手马上就要摸到布袋子上刘光齐立马推着车子往前走了两步。
看着刘光齐递过来香烟，秦大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二大爷您也抽一根。”
看到周围围着的这一圈人，刘光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拿出一包烟挨个散了一圈。
“光齐，你来了。”
就在刘光齐想着该如何从这群饿狼当中脱身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秦大壮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好出来接接你啊心，走，走，赶紧回家去。”
看到刘光齐自行车上的布袋眼睛立马冒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二话没话就把五十多斤的米袋子抱到怀里，好像生怕晚上一步那些东西就会被人抢走一样。
“我走了，大爷们。”
见秦大壮出来，刘光齐也松了一口气，和周围这群饿狼点了点头后，跟着秦大壮朝他家走去。
“姐夫，你怎么才来啊，我爸他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秦小壮看到刘光齐也是高兴的不得了，紧紧的贴着刘光齐，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扣光齐的口袋。
“念叨我什么啊。”
看到自己小舅子的目光，刘光齐也没让他失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酥心糖塞到了秦小壮手里。
“念叨，你咋还不给我们家送粮食，”
“瞎说什么，我啥时候念叨你姐夫了”
听到秦小壮的话，秦大壮的老脸蹭的一下变得黑红，色厉内荏的呵斥了一句。
“不是你说的，那就是我妈说的，反正就是你俩其中一个，我睡觉到时候都听见了。你俩说完这个，你俩就打了起来，你骑在我妈身上打的我妈都哭了。”
“扑”
听到自己小舅子的描述，刘光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个小王八蛋胡八道什么。我打死你个兔崽子”
被自己儿子揭破自己的丑事，而且当着自己女婿的面，秦大壮顿时恼羞成怒，怀里的粮食也不要，抄起脚底的布鞋就朝秦小壮走了过来。
“行了，爸，小孩子不懂事，好好跟他说一遍就行了，家里粮食不够吃直接去城里找我就行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这不是怕你们粮食也不够吃吗，你们家人本来就多，慧茹现在没了男人，一人带着两孩子全靠你照应着，我们要是再过去，那你们家还活不活了。”
秦大壮低着脑袋说道。
“没关系，这您不用操心，粮食不够我可以去鬼市上买，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小壮饿肚子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刘光齐摸了摸小舅子的脑袋。
“我看咱们村的情况不是很好啊，人都饿成什么样了。”
刘光齐看了看远远跟在身后的村民说道。
“别提了，碰上今年这天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先是大旱，到了麦收的时候又是大雨，抢收下来那点粮食刚够交公粮，秋收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们村地势高，我们村地势低，几场大雨下来地里的庄稼全都淹死个球了，
要不是有大食堂撑着村里的人早就饿死。不过现在大食堂也不行了，公社里里也没粮食，原先吃的是白面馒头加肉片，还有面条和大米饭，现在要么是窝窝头，要么是稀饭，而且一天就一顿，前些日子还能坐到一人一天六两，现在估计也就四两，四两那够吃啊，人饿的站都站不稳了，要再这么下去，村里的人就该出去要饭了。”
“这样啊，难怪村口那几个大爷看这袋粮食眼神就像饿狼看见肉一样。”
“光齐，来了，赶紧进，赶紧进。”
说话间翁婿两人就已经到了秦大壮家门口，刘光齐的丈母娘看到刘光齐带来的粮食，立马笑眯眯的把刘光齐迎进屋里。
“这，这家里啥都没有，也不知道该”
“不用了，妈，我不渴，也不饿，我做一会儿就走了。”
看着满地乱转也找不到东西招待自己到丈母娘，刘光齐摆了摆手叫住了自己丈母娘。
“知道村里日子不好过，这是淮茹让我给你们带的粮食，里面有两条腊肉。”
刘光齐解开袋子，大米里面掏出了两条腊肉。
“肉，有肉，妈我想吃肉。”
看到刘光齐手里的腊肉，秦大壮一家三口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秦小壮更是迫不及待的拽着自己老娘袖子，想让自己老娘给自己做顿肉。
“大哥啊，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接我们点粮食吧，狗子要是再不吃点正经粮食就真的要饿死了。”
就在秦大壮一家三口沉浸喜悦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直接闯了进来跪倒在秦大壮面前，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不出多大的小孩儿。
第四百零章，接秦京茹进城
突然闯进来的妇人把屋里到四人全都吓了一跳，刘光齐的丈母娘更是像做贼一样的把那两条腊肉放到了身后。
闯进来的妇人也不是外人，是秦淮茹的二婶，也就是秦大壮的弟媳妇，秦京茹的母亲，怀里抱着的应该是秦京茹一岁多的弟弟，不过因为营养不良看小家伙起来只有七八个月大小，而且蔫了吧唧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她二婶，不是我们不借，我们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这点粮食也是光齐刚送过来的，要是借给你了，我们一家三口吃啥啊。”
听到自己妯里要借粮食，刘光齐的丈母娘不乐意了，紧紧的攥着米袋子。
“大嫂，你就可怜可怜狗子吧，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吃饱了，再不吃点儿正经粮食就真的要饿死了。大哥，狗子可是你亲侄子啊，你可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啊。大哥你看看狗子。”
说着秦淮茹的二婶就跪着朝前面挪了两步，把怀里的孩子举到了秦大壮的面前。
“他妈，要不借上”
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侄子，秦大壮心软了，这可是他的血肉至亲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侄子饿死，他真的做不到。
“她二婶，不是我不想借，实在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一共就这点粮食，我就算是全给你了，也养不活这孩子啊，就靠这点东西是这孩子是挺不过这个冬天的。”
作为一个母亲，刘光齐的丈母娘非常的理解自己弟媳的心情，可是她清楚这点粮食是养不活这个孩子的。而且这个口子不能看，秦大壮还有好几个兄弟呢，要是借给了她，其它几个肯定也跑过来借，那就是再多粮食也不够啊。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看着这孩子饿死吧。呜呜”
见秦大壮夫妇不肯借粮食，秦淮茹的二婶直接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借点粮食给我们吧，我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个儿子啊。他要是没了，我就绝后了。”
听到自己媳妇的痛哭，一直在外面站在秦大力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秦京茹和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大力你这是啥意思，我要是不借，你是不是就打算硬抢啊，”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秦大力，秦大壮脸色一变。
“大哥，我真的没办法啊，我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吧，这次就当是兄弟对不住你了，等熬过今年，我给您磕头认罪。”
说罢，秦大力就朝刘光齐的丈母娘走去，打算把粮食抢走。
“你敢，反了天了。”
看到自己兄弟打算枪粮食，秦大壮也顾不上什么兄弟之情，直接朝秦大力扑了过去，兄弟两人随即撕打在了一起。
秦淮茹的二婶见状，也把怀里的孩子往秦京茹怀里一塞，朝刘光齐的丈母娘扑了过去，妯里俩也紧跟着打了起来，秦小壮看到有人抢自己家的粮食也加入了战团，打不过自己叔叔，就帮着自己老娘打起了自己婶婶，一时间整个房间乱做了一团。
“够了，不就是一点粮食，至于吗。”
看着眼前的乱象，刘光齐有些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眉心，然后冲着众人点头大喝了一声。
听到刘光齐带着呵斥，撕打在一起的两家人在勐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外人，随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悄悄的看着刘光齐。
见两家人停止了打斗，刘光齐起身走到了秦京茹面前，现在的秦京茹已经十五了，跟小时候比起来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但依旧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姐夫”
看着眼前的刘光齐，秦京茹怯怯的叫了一声姐夫。
小的时候刘光齐经常带着她们三姐妹一起进城玩，可是随着刘光齐把秦淮茹和秦慧茹姐妹俩接到了城里，刘光齐来秦家庄的次数少了，跟秦京茹的接触的也少了，两人都是关系难免也有些生疏。
“瘦了，这些日子饿坏了吧”
刘光齐伸手在秦京茹的脑袋上抹了抹，或许是因为长期的饥饿，小丫头的头发摸起来就像是一堆干草。
听到刘光齐温和到声音，秦京茹不由的想起来小时候刘光齐带她进城看大戏，吃烧鸡的日子，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哭什么，把孩子给我，我给他看看。”
看着委屈的秦京茹，刘光齐伸手把小丫头脸上都是泪水抹掉，然后伸出了双手。但是秦京茹却没有第一时间把孩子交给刘光齐，而是看向了秦大力。
“你看***什么啊，赶紧把你弟弟给你姐夫，让你姐夫看看啊，你个傻丫头。”
秦大力虽然莽，但也明白不能得罪财神爷的道理，那些粮食可是刘光齐送来的。
“光齐，你给弟弟看看，这孩子都快两岁了，还是不会走路，这是什么毛病啊。”
见刘光齐接过孩子，秦大力一把甩开秦大壮走到刘光齐面前殷勤的说道。
“妈，我有点饿了，你给我煮点粥，炒个菜。”
刘光齐没有搭理秦大力抱着孩子走到了炕边，对站在一旁的丈母娘吩咐了一句。
“好嘞，我这就去做。”
丈母娘虽然摸不准刘光齐在想些什么，但还是乖乖的拿着粮食来到厨房。
“这孩子你们养不活的，身子太虚了，需要好好调养，你们没有那个条件，还是让我带到城里养吧，等过了这两年，日子好了再把他给你们送回来。”
“好好好”
刘光齐盯着孩子看了半天，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把在场的人给吓住了。紧接着秦大力就是一阵狂喜，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二婶想要问句为什么，结果刚一张嘴就被秦大力瞪了回去，生怕自家这个臭娘们那句话惹得刘光齐不高兴，再反悔了。
“二叔，不是我这个当晚辈的说你，你今个儿这事儿做的可是太不讲道理，跑到人家家里来借粮食，人家不给就要强抢。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趁着做饭的功夫，刘光齐坐在炕头调侃起了秦淮茹的二叔。
“是，是我做的对，可是我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吧。你没挨过饿，光齐，你不知道挨饿的滋味，人要是饿起来那是抓心挠肝，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我刚才那是饿昏了头。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儿呢。”
秦大力一脸惭愧的看着刘光齐。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样吧，二叔，这里有五十斤粮食，一会儿你拿走二十斤，”
“光齐，你”
听到刘光齐把给自己家的粮食分走了一半一旁的秦大壮顿时急了，刚要说点什么，但是却被刘光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二叔，二婶，趁着现在饭还没做好，你们回去收拾孩子的衣服，一会儿我吃完饭就该回去了，要不然赶不上最后一趟公交车。”
“好嘞，好嘞。”
等到刘光齐的吩咐，秦大力夫妇立马朝自己家走去。走的时候顺道还带走了二十斤粮食。
“光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一下子借出那么多粮食。”
秦大力一家走后，秦大壮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着急忙慌的问道
“别急，爸，你听我说，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村口会有那么多人，我应该挑个人少的时候在来的。
您也别嫌我给的多，我给出去的是粮食，保住的却是你跟我妈，还有小壮一家三口的命。”
“这话啥意思”
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秦大壮根本不明白刘光齐为什么这么说。
“您看看外面那些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刘光齐用眼神朝窗外示意了一下，秦大壮随即朝外面看去，这才发现自家院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村民，这些人全都直勾勾到盯着自己家，眼神是那么的吓人。
此时此刻秦大壮才明白刘光齐话里到意思。
“五十斤粮食放到平日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个年景可就不一样了。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想想二叔就知道了，平日里多憨厚的人，现在为了这点粮食都能跟你翻脸，二叔都这样了，那外面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多人总有一两个胆子大的，饿急眼的。要是半夜闯进来就麻烦了，甚至合起伙一块儿冲进来枪粮食，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刘光齐的这番话听的秦大壮是后背发凉，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