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雨新
恍然间，凯特仿佛是理解了什么似的，两只黑宝石般的眼睛重新焕发光芒。
“白之王，你可能要失望了。”凯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从她的身上散发着绝对零度般的气场，“这盘棋，我还不打算输！”
第二十节 刹那间的改变（下）
“计算力的缺陷，实际上是因为你还不够投入。”
这个从心底响起的声音，好像是一柄利剑，冰冷铁血，却又直指问题核心，要干脆利落地将凯特心中的迷惑斩断。
“这个声音，还有这种感觉……有点儿熟悉呢。”凯特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是「凯特」的声音啊。这么说来，你就是原本的、或者说真正的「凯特·克里斯蒂安」吧？”
“察觉到了么？”来自心底的声音见凯特识破了自己的真身，便不再掩饰，大方承认道，“看样子你的伪装法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了，否则你是意识不到我的存在的。”
凯特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按照阿萨斯的说法，你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你的问题，我无法给予准确的回答。”住在心底的凯特说，“我只是个创造物，类似于灵魂碎片这种残留品，和本体终归是有所不同的，我没有继承她完整的记忆，也不知道本体现在处于什么情况。我现在之所以能出现在你的心底，完全是得益于这片精神世界的某种特殊性质。”
“你是指，你的显现和这精神世界有关？”凯特问道。
“没有错。”凯特的灵魂碎片肯定地说道，“我隐约记得，这里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却又记不清具体。大概在创造这片精神世界的最初，我的本体就安排好了一切，因此我才会这样苏醒过来。”
“真正的凯特，她很强吗？”凯特听着听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凯特不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吗？
为什么被说得跟某些大人物一样诡秘？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本体确实很强。”凯特的灵魂碎片道，“虽然她的真实境界只是相当于同龄人中一流的水平。可是她拥有不少珍惜又神异的技能。所以她的实力十分深厚，不客气地说，她在同级之中，没有敌手！”
“哦，靠秘法强化自身么……和我挺像的啊。”凯特略有感触。
因为在伪装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冥冥中知道真实的凯特大概是个怎样的人。
于是就会不自觉地去模仿她，所以觉得相似其实也是必然的。
“糟了！我剩下的力量好像越来越弱了，看来没空再跟你说题外话了。”凯特的灵魂碎片好像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急促地说道，“听好了，你在计算上的天赋绝对比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要强悍，只是你还没有全身心投入进去，再加上他掌握了这方面的绝世法，经验又丰富，所以才出现了差距。”
“没有全身心投入？不可能！”凯特郁闷道，“我可是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对策，一点都没有放水啊！”
在棋局的计算上，她无法再前进一步，哪怕半步也无能为力。她清楚地感觉到，这确实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不对！”凯特的灵魂碎片斩钉截铁地道，“你还没有发挥出伪装法的潜力——你没有动用那份属于我本体的智慧！！”
“属于真正的凯特的智慧？”凯特愣住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伪装法……可以连一个人的智力都完全伪装？”
“正是！这就是伪装法的玄妙所在啊！”凯特的灵魂碎片豪迈地说道，“如果你把这法门修炼到了极致，不光是外貌姿态和思维智力，就连魔力属性、气力属性，甚至是血脉之力都能更变！那种境界，才称得上是优秀的伪装！”
“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啊。”凯特感慨道，“那我要怎样学会伪装出真正的凯特的智力呢？”
“以前的伪装法修行者，都需要苦修，历练许久才能领悟其中道理。但眼下时间不足，只好走个捷径，由我来让你理解「我」的智慧！”
凯特的灵魂碎片说着，突然化作一缕无色之光自凯特心底绽放，在她脑海中掀起一股思维的浪潮。
在凯特感知来，这股浪潮像是在为她醍醐灌顶，拓宽了她眼前的道路——许多原本看不透的事情，现在都变得一清二楚！
“原来……真正的凯特会这么想啊！”透过灵魂碎片的帮助，凯特终于理解和学会了真正的凯特的思考方式。
那是一种极为效率的思考方式，毫不死板，在复杂而又充满智慧的筹划中，带着化繁为简的技巧，于是便能看得更长远。
“你似乎明白了啊，太好了，我的存在没有白费……”
恍然间，凯特仿佛听到耳畔回荡有那枚灵魂碎片的回音。
她感激地点了点头，脸色却变得愈来愈冰冷。
这就是凯特的风格。
……
藏在心底的对话其实只在刹那间就完成了，当凯特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到棋局上时，她的目光只是粗略一扫，便明白了为什么白之王会宣言她的失败。
“原来如此……问题出在第二十七步啊，因为先前这一步棋，会导致后续防御不足，令白棋有机可乘。但是，这并不致命！我的棋子，还没有彻底败亡！”
消化掉真正凯特的灵魂碎片后，她几乎是脱胎换骨了，眼界和心态都大不相同，计算深度更是远超过去，短短几分钟，她便找到了解救之法。
“白之王，你可能要失望了。”
凯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酷，从她的身上散发着绝对零度般的气场。
“这盘棋，我还不打算输！”
第二十一节 和棋（上）
“是错觉吗？她的气势忽然间改变了。”
白之王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计算之中，这棋局继续进行下去，自己应该是稳操胜券的，很难被翻盘。
可是凯特却如此确信地扬言要改变那败局，不禁令他心生疑惑：“既然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劣势了吧？我就想知道，你拿什么翻盘？”
黑发少女那颗前进的骑士，将会成为困住她自己的囹圄，只要自己持续进攻，就一定能拿下她的国王。
虽然她不是没有解救之法，但为了弥补这失误的一招，她必须要牺牲掉重要的战力——
或许是骑士，或许是主教——总之无论如何，她的劣势都不可逆转了！
“安心，白之王。”少女的冷淡地瞥了一眼白之王，说道，“我的做法，你看着就行。”
被那双寒气十足的眼眸盯住，白之王竟有一瞬在心底生出一丝恐惧之意！
尽管白之王以自己成熟的精神力量稳住了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却难免为凯特的反常而诧异不已。
“喂喂，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的凯特让他觉得只是个普通的冰山美人罢了。
可是此时的凯特所展现出的是女王般的气质，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
只见她平静地抬起士兵，沿着战线，游刃有余地抵挡住了白之王的攻势。
但是这依旧在白之王的计算当中，他心里偷笑，暗道：“什么嘛，果然是错觉啊。也对，我的计算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他又确认了自己计算的线路，保证其中没有差池后，放心地按照原来的计划，一步一步将那少女逼入绝境。
接下来的局势发展亦如他所料，凯特在迅猛如虎的攻势下，不得不连续防守，被狠狠地压制住了。
“虽说她选择的走法在当前状况下全是最优解，但是那一步的失误足以致命！”白之王悠然地下着棋，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犹豫。
胜利的剧本已经写好了，然后以逸待劳即可。
“你以为自己赢定了吗？”就在白之王自鸣得意时，凯特冷不防地出声，吓了他一跳。
“啊呀，你还看不出自己的败相吗？”白之王讥讽道，“我以为棋局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你应该能发现的——黑棋已经失势的事实。”
“那一步的确是我走岔了，让你有了机会。如果可能的话当时还是求稳地走成防守比较好。”
凯特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但是我不会马上败北，至少还能和你纠缠几个回合。”
“无谓的挣扎。”白之王嗤笑，“明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的黑棋战力缺失，阵型松散，就像瓷娃娃那样，一碰就碎。而我的白棋次序井然，攻守兼备，根本没有输的道理。”
“你说的对。先前是我太天真了，居然想着用劣势的黑棋去主动进攻你这样的强者。”
凯特很坦诚，语气平淡无波，“你的棋路，很是稳健，密不透风的，让我连一点攻击的手段都找不到。”
“嚯，这么说来你要向我投降了？”白之王得意道，“我就说嘛，要是你意识到这盘棋后面的发展，肯定是不想浪费时间的。还是投降来的干脆。”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不错，我没有任何进攻的机会。可是这也不代表我认输。”凯特直白地否认道，“这盘棋，我赢不了，你也赢不了。”
“你想争取平局？”白之王讶异道，“在亏损战力且形势不佳的局面下，你要怎样才能逼我平局？反正我是没看见你有任何机会。”
“是么？那只能说明你也不过如此而已。”凯特毫不客气地说道，“看好了，之后的棋，将会在你的预读范围之外！”
话毕，她抬起黑色的国王，轻巧地将国王向上移了一格。
“什？！怎么能这么走？！”
白之王大惊，正如凯特所说，这步棋确实在他的预料之外！
“国王身先士卒？这是想干什么……”白之王有点懵，“她的骑士还在被我盯着呢，去逃避国王的话，不就是把这骑士送我了吗？”
“难道有陷阱？不会啊，我稍微看了几步，也没觉得杀掉那骑士对我来说会有什么威胁。”
白之王又心算了一会儿，确信了凯特喂给自己的不是毒药，却更加迷惘不解，“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我拥有压倒性优势……管他的，只能吃了。”
此时白之王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必须吃掉这枚骑士。因为不然一旦令凯特巩固起防线，把棋子都保护起来，劣势的就会变成盲目出击的他了。
“果然吃掉了呢。”目视白之王耿直地吃掉了自己的骑士，凯特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
“好了，看样子我的应手在你意料之中，可是你要怎么做呢？小丫头。”白之王竟有些好奇起来，“战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黑棋做什么才有生机？让我看看吧！”
第二十二节 和棋（下）
“嗯。”
凯特轻声应下了白之王的挑衅，没有一丝紧张。
她稳健地开出自己的战车，开始重铸黑棋的防线。
可是对于白之王来说，她此刻的行为只是垂死挣扎。
失去了作为重要战力的黑色骑士的她，已经是风中残烛。哪怕构筑起再怎么厉害的防御，终究是脆弱如纸，一捅就破。
“差不多该投降了吧？”白之王无聊地把白棋主教运到了攻击线路上，打了个哈欠，“你应该看出来了，之后我只要搞定你的皇后，你就彻底没法翻身了。”
“但你没办法越过我的皇后。”凯特非常确定地道，“哪怕我丢了个骑士，我也能守住！”
“大言不惭。”白之王权当这是玩笑话，缺少一个骑士还想抵挡他的攻势，这丫头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承认凯特先前表现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很可惜，她遇上了自己——一个不会失误的至强王者！
白之王冷静地调动着自己棋子的位置，不露破绽，完美地运营着白棋的阵型。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打算留给凯特任何反杀的机会，要以绝对的优势赢得胜利。
凯特小心翼翼地防守着，但在白之王看来拿那种破破烂烂的阵型负隅顽抗的行为简直是在走钢丝，什么时候崩溃都有可能。
“不过这走法倒真是难倒我了……白棋想要进攻却无从下手，很难受啊。”
白之王郁郁寡欢地道，“我最讨厌这种顽强而又无意义的战斗了。”
“无意义？不是的。”凯特一边走棋，一边说道，“现在才是博弈的关键时刻啊！”
“对你来说或许是那样。”白之王耸耸肩，无关紧要地说道，“但对于稳占优势的我来说，根本没必要和你进行无聊的博弈。”
“啊，你要是这样想的话，可能连求和都做不到了。”说罢，凯特将自己的战车调出，居然开始进攻对方的一线！
“这个时机进攻……她想干嘛？！”白之王先是惊诧了一下，因为他根本没想过此时凯特居然还有勇气朝他发起攻势。
不过当他仔细观察后，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呵，原来是佯攻啊。”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六七步之后的未来，就看出来了，凯特并不是真正想去攻击。
毕竟以白之王这固若金汤的防守，单靠凯特那半残废的战力，是不可能攻下的。
凯特的目的，是要打乱他的阵型，创造出苟活的机会。
在深度读取棋局的信息后，白之王意识到了，黑棋的现状比他一开始判断的要更加严峻，那已经不是走钢丝的程度了，几乎是在踩针尖走麦芒，一个瞬间的疏忽就会导向败局。
此时此刻，普通的战术和套路都拯救不了黑棋了，为了继续挣扎，凯特每一步都得准确预读到之后发生的一切，每一步都得为它的下一步、下下步、甚至往后数十步作铺垫！
“喂喂喂，要不要这么逞强啊？”理解了这一点的白之王不禁汗颜道，“都劣势到这种程度了还想硬撑，太努力了吧……”
“也不算是硬撑，来吧，到你的回合了。”凯特平静地回复道。
“既然你想继续，我是不介意奉陪到底啦。”白之王忽然有些佩服起凯特来，换做别人。
在预读到如此劣势的时候，或许早就放弃了。但凯特不仅没有放弃，还接连走出伏笔数十步的妙手，令人拍案叫绝。
“先是佯攻引诱我去兑子，再靠先弃后取赚我一个碍事的小兵，并略微调整了棋子布局，使阵型有利于打持久战，同时保留了几种显而易见的进攻手段……很厉害啊，每一步都是最优解。”
白之王夸赞道，“可是这是靠大量消耗脑力和时间的预读才能完成的举措，你能长期维持这种状态吗？”
“马马虎虎吧。”凯特说着，迅速地又走了一步棋。
她并不像白之王说的那样每一步会消耗很多时间，相反她此时落子速度飞快，简直就像是不用思考一般。
两人继续对弈，激烈交手，但因为双方相互提防，都很保守。所以只是偶尔小规模地摩擦起火，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战斗。
棋局进行到现在，四十分钟的时限，凯特已用去了二十九分钟，其中二十分钟的被消耗在序盘和中盘开始时的。
而现在的她似乎是进入了状态，虽说每一步的思考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十秒，却总能卡住白之王的关键点，仿佛是勒紧了他的裤腰带一般，让他无比难受。
白之王应棋所用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本来他在序盘时仅仅用去了八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