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立刻出发!”很难想象这样铿锵有力的声音会从一个孕妇口中说出。
而周围那些强壮的男子马上躬身回复道:“喏!”
另一边,埋伏在阿尔斯特镇外的马拉吉吉正怒火冲天,两脚插在脚踝厚的积雪中,他指着来报信的信使大骂。
“该死的!你们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大声咆哮着,马拉吉吉脸上是少有的不加掩饰的愤怒,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招呼着那些埋伏的私兵们集合,并向着阿尔斯特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把把闪亮的刀剑和锋利的箭矢在雪的折射光下闪闪发光,散发着凌厉的气息,站岗的守卫一眼便瞧见了这群奔驰的骑兵,他们站起身刚想阻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枪洞穿了咽喉。
此时,按照约定好的,先前埋伏下来的那些人便开始在阿尔斯特镇到处杀人放火,扰乱视听,混乱如雾,短短的时间内便蔓延了全镇。
第四百零一章 女人擂鼓男人死
西不列颠会馆是一个半亩见方的大院,长十五步宽二十步,三层高,隔着街道还有一间经营的酒馆和一间安置马匹和马车马厩。
这里本应该是用作仓库和商人交谈的会馆,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原先平整的木板地面被挖开,制作成了拒马,原先的夯实的土地也被凿出了一个个手掌深的陷马坑。
原属于西不列颠公司的大小伙计和商人们撩起长袍系在腰上,每人手中都拿了一个铲子或者鹤嘴锄,哐哐挖地。
在大院的中央,由四个护卫保护着,李宝镜换了个方便的发型,戴上了头盔,又套了一件大号的皮甲,端坐在太师椅上。
时不时有人前来汇报,而李宝镜不需要思考两秒就能发令,左手挥指间,或是有人要挨打,或是有人要嘉奖,或是有人得改换人物。
短短五分钟内,繁杂的事务没有一条处理错的,哪怕是被打的人都觉得很公平,整个会馆的准备工作井井有条。
整个会馆如同一个蜂巢,而李宝镜就是这蜂巢中的女王蜂。
此刻,整个会馆中大约有七八十名西不列颠公司和少府的伙计小吏,除此之外,在金钱的诱惑下,又招募了近百名商队护卫和附近的民夫弓手。
现在整个阿尔斯特镇都乱了,招募人手的人又不能跑太远,能招募这些游兵散勇已经不错了。
但接下来面对的问题就是缺少武器,这阿尔斯特镇又不是汉堡城,没有武库,但李宝镜却有办法。
她叫人打开了西不列颠公司的仓库,从仓库中取出了草叉、连枷和镰刀等农具,至于铁甲那就更是不用想,可李宝镜却弄了一批蹴鞠藤甲,聊胜于无。
“不要心疼那些货物!”李宝镜指着地上的呢绒道,“区区几匹呢绒,我赔得起,把这些呢绒做成帘子插到围墙上面,可以防护流矢和弓箭。”
“喏!”一个小吏快跑抱起了呢绒向围墙边走去,此刻,由于这围墙不矮,不方便防御,于是在场的人便沿着围墙内用箱子和木板搭了一层木平台。
这样,木平台上的人站在平台上,可以探出半个身子,由上往下地攻击敌人。
整个大工地热火朝天,假如多给李宝镜一些时间,说不定能把小小的会馆,变成一个坚固的碉楼,但时间不等人。
“啊——”一声惨嚎后,一个望风的商队伙计捂着喉咙,鲜血汩汩地冒出,他扶着拐角处的墙壁,努力向另一边招手。
可还没等他继续迈步,一截矛尖便从他的胸口冒出,马拉吉吉干瘦的身影在伙计身后浮现。
他面色狰狞,几十年水波不惊的脸,在短短几天内仿佛耗尽了他人生中的所有表情。
马拉吉吉一行人除了还有几十个在杀人放火,包括他的私兵包括那些雇佣军,一共二百六十人,已经齐齐聚集于此处。
这些人大多有马,身穿皮甲或者锁子甲,身上挂着各色的武器,但无一不说明着他们是精锐。
“他们发现我们了。”马拉吉吉望着远处缓缓关闭的会馆大门,和大门前的拒马和陷马坑,眼神阴狠地摇摇头。
“马拉吉吉大人,那我们?”雇佣兵头子同样看见了那些陷马坑和拒马。
马拉吉吉朝地上啐了一口:“下马步战,找人用木板盖在陷马坑上,这只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大门关闭前快速突袭罢了。”
很快,几十名雇佣兵和私兵组成的小队便来到了会馆门口的空地前,他们举着盾牌,先是用斧头拆除了那些七八个歪七扭八的拒马,再用木板盖住陷马坑。
这几十名士兵摆出举盾的姿势,缓缓前行,而观战的李宝镜同样下了指令:“放箭!”
虽然李宝镜的放箭喊得很有气势,但围墙的木平台上一共就十来把弩,其中不到一半是蹶张劲弩,剩余的都是普通的猎弩。
弩箭哚哚的钉到盾牌上,二三十步的距离,一共只射倒了五人,就算这五人大多也只是射伤了腿和手臂,没有太多的出血和死亡。
到了围墙下,面对这种不到两人高的围墙,只要搭一层人梯,踩着同伴的肩膀,就足以把手撑在围墙的边缘。
围墙的民夫弓手与护卫们大声呼喝用以减轻心中的恐惧,同时震慑敌人。
第一个人梯搭起来了,一个留着长胡子的马拉吉吉私兵两手扶住围墙的边缘,两手一用力,半个身体便探出了围墙。
“喝哎——”一声破音的大吼后,中年民夫手中的草叉递出,如同他日常叉草一般,顺滑地插入了那私兵的面门。
鲜血立刻飙射开,而那私兵直直向后倒去,只可惜这民夫不懂得收力,草叉插得太深,将武器一起带下去了。
接连七八人被草叉和镰刀打下后,一个经验老到的雇佣兵才大声喊道:“别直接上,一起上,用盾牌。”
剩余的士兵如梦初醒,纷纷举起盾牌,带着残忍的笑容再次试图翻墙,然后顺利地被连枷打中了后背,再一次直直地从人梯上倒了下去。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快一刻钟的时间。
可随着时间进行,商队护卫们渐渐落于下风,毕竟他们不像这些私兵和雇佣兵,日常就是打仗和杀人,而且武器和装备同样不如人家。
雪上加霜的是,有几个私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截圆木,他们用皮带捆住那截圆木,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中开始砸门。
“咚——”
沉闷的声音下,几个民夫手中的草叉开始颤抖。
“咚——”
会馆中的马儿发出了不安的嘶鸣。
“咚——”
李宝镜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啪——”
在一声声死亡的敲击后,终于伴随着几个民夫崩溃逃跑的身影,是大门破开的声音,毕竟这一扇薄薄的大门挡不住几次撞击。
但那几个民夫也讨不了好,还没跑几步,便被府兵拿重箭穿了胸,割了脑袋,以儆效尤。
在推倒了大门后,这些涌入的私兵们才发现,在大门后李宝镜居然用箱子泥土又构筑了一条半圆形的小防线。
“咚咚咚——”
这次不再是私兵们的砸门声。
“咚咚咚——”
走入了会馆院子的马拉吉吉抬起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赛里斯女人。
在防线之后,而李宝镜并没有逃跑,她挺着大肚子,满头大汗,露出了洁白的手腕,手中则握着两个鼓槌,亲自敲响了战鼓。
“取其首领首级者,赏万金!”
“杀——”
“万胜!”
“天父保佑我!”
一名马拉吉吉的私兵发出了战吼,他侧头躲过从他脸颊刺过的草叉,盾牌横扫,将草叉荡开,武装剑发出呼啸之声,捅穿了一名民夫的胸口。
红色的血液与绿色的胆汁洒在他的盾牌上,腥臭熏天,但还没等他拔出武装剑,一把铁锏便迎面而来。
红白的汁液从耳洞中流出,私兵的脑袋凹陷下去,他身后雇佣兵则挺身向前,试图刺穿那黑甲府兵,但他才迈出一步,喉间嗡嗡抖动的短箭便制止了他的动作。
黑甲府兵在同伴的交替掩护下退却,一个雇佣兵便试图追击,一名地上的民夫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让那雇佣兵整个人都翻倒在地上。
他额头触地,才发出一声惨叫,一个青筋冒起的商队护卫便一脚跺在了那人的脖子上,白色的喉骨刺穿了皮肤。
“芜……”
“去死吧!”没等护卫发出欢呼,一把闪着银光的武装剑便划过了他的喉咙,马拉吉吉从尸体上抽出短剑,又狠狠从那个拉脚的民夫后心插入。
拔出了武装剑,马拉吉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连话都要说不出来,在连续的攻城和血战中,他的体力消耗了太多。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李宝镜如何敲响战鼓,都来不及了,会馆中属于李宝镜一方的战线不断后退,很多民夫和护卫已经到了极限。
而自己这边虽然士气同样不如一开始高昂,但至少强过了那些濒临崩溃的民夫。
差一点,就差一点,马拉吉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俨然不惧的李宝镜:“继续进攻!”
“啊——”
紧接着马拉吉吉号令的是一声恰到好处的惨叫,只是这惨叫声怎么来自后方?
“快,快去救夫人!”
“李府令撑住,我们来了!”
与此同时,一阵嘈杂和剧烈的兵器相撞声从身后传来。
第四百零二章 咕,你杀了我吧!
“呔,贼子!”
震天的怒吼传来,却见一个黑袍的撒克逊青年当先冲了进来,他左右手各持一把长刀,轮转如飞。
身上的双层甲已然染满血迹,这撒克逊青年自然是江袭古,他几近癫狂,身后跟着十来个回归的学生兵,甚至还有七八个身穿绿衣的旗丁。
在他们身后,是杂七杂八形态各异的当地镇民,他们或是手持短斧或是手持剔骨刀,那些旗丁站在前排,手中的长枪连连前刺。
这一批支援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后方遭袭依旧严重打击了这些匪徒的士气,他们不得不调集一些人回防后方。
此刻,原先木平台防守的人终于下了平台,重新填入到之前差点被冲破的防线中,而见到有人来支援,李宝镜一方濒临崩溃的士气总算是稳固了下来。
“呔!”暴喝声中,江袭古一刀架住了马拉吉吉的士兵刺出的短矛,如胡旋一般,身体沿着刺出的短矛一转,便来到了那士兵的面前。
沉重的弯刀兜头劈下,而那士兵恰好又没戴头盔,刀锋直接从面门扎了进去,半张脸都被削了下来。
在江袭古身侧,元琬手中的长枪快速抖动,先假做了一个下扎的动作,引得那雇佣兵撤步防御,但却没注意那枪尖如毒蛇般向上弯曲,“噗”地扎进了肚子。
元琬猛向前一个冲步,手腕拧动,枪尖便在那雇佣兵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起来,那雇佣兵嚎叫一声,双手登时没了力气,顿时跪倒在地。
撤回长枪,元琬绕过了地面滑溜溜的肠子,继续随着大部队向前血战。
虽然江袭古这批人带来的是一股真正的生力军,可毕竟只有五十来人,而且大多都是镇民,除了旗丁和这些少年没多少战斗力。
从天空向下望去,会馆中分成了三团,中间的那一团黑色最大,一边挤压门口涌入的,一边又在绞杀靠近会馆小楼的。
江袭古的加入并非没有作用,此刻,原先跟着马拉吉吉的雇佣兵和一部分私兵们在打击下,心理防线同样接近崩溃的边缘。
不管是李宝镜一方,还是马拉吉吉一方,都只剩一股麻绳吊着心气,但凡再有点变数,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我囸穿你娘亲,谁敢撒野!”炸雷般的赛里斯语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一队十二人的铁甲骑兵不管不顾地冲入了会馆中。
在会馆门口拥挤的人流中,铁骑荡起马槊,瞬间杀出了一片血色的涟漪。
马蹄踏破肋骨,铁锏撞碎面门,一马当先的骑兵头领王喜更是一脸疯狂之色:“谁敢刺架,贼人何处?”
“呱,是牙兵呀!”
“嗄!快跑,快跑呀!”
没等那人再喊第二声,带起残影的马槊便直愣愣地抽在了他的脖颈上,碎骨飞射,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朵罂粟花。
“杀无赦,杀杀杀杀杀杀杀!”
“投降了,我们投降了。”
面对在铁骑面前不断跪下的私兵和雇佣兵,面对拼死搏杀依旧倒下的忠诚家仆与私兵,马拉吉吉知道,结束了。
但不管是输是赢,那位冯和查理之间,都会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痕,就算没能杀了那个女人为儿子出气,目的却算是达成了。
马拉吉吉面对眼前冲来的铁骑,脱下了甲胄,张开了双臂,作为一个天父教徒,人无法自杀,但至少死在敌人枪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李宝镜清丽的女声制止了那骑兵的行动:“不要杀他,把他带来见我!”
在收拾完残兵后,马拉吉吉被双手捆缚在背后,跪在了李宝镜的面前,而李宝镜扶着大肚子,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咕,你杀了我吧!”马拉吉吉故意装成那些奥斯特拉西亚雇佣兵的口音,对李宝镜说道。
“我认得你,马拉吉吉阁下。”李宝镜刚刚擂了战鼓,气息有些不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是你,马拉吉吉阁下。”
“这是我一人所为,和殿下没有关系。”
没有接话茬,李宝镜沉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配知道,噗——”抬起头,马拉吉吉一口口水便向李宝镜啐去,很可惜,这口口水被旁边的侍女用小盾挡住,而一旁的王喜立刻给他两个大比斗。
望被王喜跪在脖子上喘不过气的马拉吉吉,李宝镜朝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便机灵地带着几个士兵离开。
冲王喜摇摇头让他站起,李宝镜继续问道:“我记得郎君和你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如果有什么仇恨,按照你们法兰克的规矩,这种事应该在集会或者角斗场解决吧?”
“我的儿子死在了他的手中,这叫没有深仇大恨吗?”马拉吉吉红肿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他夺走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夺走他的。”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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