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五月初,鲁尔那边就送来了第一批煤炭,冯森检查过了,基本都是无烟煤,也就是低硫煤,连炼焦都省了,都可以直接用来炼铁,比木炭效率和质量都高多了。
但问题是——冯森没铁。
欧洲这边是有铁矿的,不管是图林根那边的戈斯拉尔,还是瑞典的法伦铜矿都是资源丰富的矿山,但可惜的是,汉堡没有一点铁矿的影子。
所以在未来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冯森都只能进口铁矿石。
大规模官营铁坊应该是不成的了,但这些煤炭干放着怪可惜的,冯森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把水泥工坊给造出来。
这可不是现代那种水泥,而是碎陶片和沙子磨细后的再与熟石灰混合的产物。
生石灰烧制熟石灰的温度是950度,有了鲁尔煤炭,我搞不出来耐一千多度的耐火砖,还搞不定你950度的熟石灰烧制吗?
不过这样又冒出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东西都需要进行研磨,那么磨坊也势在必行。
但是新开工坊的人力从哪儿来又是一个问题,冯森旋转着手中的毛笔,最终在纸上写下了编户齐民和奴隶授旗两个词。
但这又带来了一些问题,那就是编户齐民是需要人手的,这些识字懂算术的人又该从哪儿来呢?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不莱梅的侍从僧能胜任了。
哎呀,真是好难啊,走一步看一步吧。
合上了手中的账簿,冯森伸了大大的懒腰,躺到了阿尔沃的怀里。
第七十七章 阿多尔,职阶阿萨辛
建中四年的六月五日,是个上好的大晴天。
车轮滚滚,汉堡乡间的土路上,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前进着,在马车的左右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紧张地注视着两侧,时刻防备着从林中跳出来的土匪流民。
蓝色为底带着点点白色圆圈花纹的车帘被掀起,一个小巧的银白色头发的脑袋从马车中探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与别处树林紧紧挨着土路,树枝交缠,有时候甚至会阻挡马车或马匹路线的寻常土路不同,汉堡这条乡间道路两边一丈的范围内全都没有树,从地面上残留的一些木桩来看,应该是被人主动砍掉了。
虽然汉堡土路仍旧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但就从两边被砍伐的树木来说,安全性就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因为没法藏人了,土匪想要突袭会变得更加困难。
阿多尔从来没到过汉堡,她不知道以前这里是怎么样的,不过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她的骑士冯的功劳。
“小心点,别被人看见了。”柳德米拉将整个人都快探出马车的阿多尔一把拉了回来。
“放心,你看两边的树都被砍光了,土匪没机会的,咱们又没有货物。”阿多尔抱着柳德米拉的手臂,嘿嘿笑道。
柳德米拉没好气地说:“那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又让你跑了怎么办?”
“哎呀。”阿多尔抱着柳德米拉的手臂撒娇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冯,但是父王和教父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偷跑的嘛,现在都到汉堡,肯定不会再跑的了。”
柳德米拉看着阿多尔,忍不住有些头疼。
五天前,她从明登出发,返回欧波里特,本来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直到某一天在装咸肉的木桶里,发现了浑身脏兮兮的阿多尔。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柳德米拉真的是血灌瞳仁,她根本不知道阿多尔是怎么偷偷跑出来,又是怎么偷偷藏在货运马车上的。
她甚至在装咸猪肉桶的马车里躲了五天,昼伏夜出地活动,硬生生快到汉堡时才被发现。
柳德米拉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快到汉堡了,她估计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主动让他们发现。
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问题,现在返回明登肯定是来不及了,要是半路再次遇到撒克逊叛军,那就完了,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将公主送到汉堡,然后叫明登派人来接。
柳德米拉给欧波里特人报信的任务也很重要,同样无法耽搁,这种时刻将公主归还,是查理向欧波里特王国示好,表示信任,我们的联盟不需要人质担保的意思。
“马上就要到汉堡了,你不要再胡闹,我待会儿带你去见汉堡伯爵,老老实实的待着,现在殿下估计已经气疯了。”
“嘿嘿。”
马车继续前进着,在过一道木桥后,道路两边的农田和人家就多了起来,道路上,行人也跟着多了起来,有穿着弗吉尼亚帽的当地撒克逊人,也有戴着日耳曼护面盔的法兰克人,还有些赶着车的斯拉夫商人。
“汉堡平日里人就是这么多吗?”柳德米拉向着旁边来过汉堡的护卫问道。
那个护卫摇了摇头,东张西望:“没有啊,我记得汉堡颇为荒凉,就两三个村落和几个庄园,路上基本都没有人的。”
“你去打探一下。”
“好的,公主殿下。”
那个护卫外出打探,柳德米拉的马队继续沿着阿尔斯特河向前走,很快,汉堡的核心区域便映入了眼帘。
在阿尔斯特河南岸,依旧是柳德米拉熟悉的歪七扭八的房屋,牛羊牲畜乱逛。
但在阿尔斯特河北岸却不同,那边是三个布置整齐的聚居地。
每个聚居地都用篱笆围起,聚居地之间距离相同且平行,房屋间距离同样相同且平行,所有的屋子大小几乎一致,而形制更是一模一样。
当柳德米拉看到这些规规整整的房屋时,她又感觉到古怪,又莫名的舒畅。
唐式房屋的屋顶和法兰克的房屋颇为不同,并不是尖顶或者圆顶,从侧面来看,反倒像是小山般的三角形,有的屋檐伸出去老远,有的则堪堪伸出屋墙半尺不到。
在屋子的屋檐下,挂着兽骨或碎陶片制作的铜色风铃,每当有风吹过,便是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与法兰克贵族宅邸五颜六色金碧辉煌对比,这样的白墙灰瓦的屋子还是太朴素了,这有点打破柳德米拉对赛里斯人的认知——明明他们的丝绸那么绚丽。
不过无论是河北岸还是河南岸,道路上都很少见到屎尿,一些村中的老人小孩背着背篓,拿着长木镊和铲子收捡着地面上的屎尿。
这空气倒是清新了不少。
掀起了一部分车帘,柳德米拉到底也是小孩,她同样忍不住探出了脑袋,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浓郁的麦香。
在阿尔斯特河两侧,无数的水渠从河中通往农田里,青黄相间的麦田在夏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水渠中蓝色的河水汩汩流淌,身穿白色灰色淡棕色衣物的农人和奴隶们在农田间辛苦地劳作着。
越过了阿尔斯特河,柳德米拉叫人去通知汉堡伯爵,自己则将马车停靠在一片专门留给外来客人的马厩区。
“柳德米拉,你看那边!”站在马车边沿,阿多尔扶着马车的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各色衣服,各式装束的人们正想着那边聚集。
推着小推车的汉堡包快餐车也跟他们的后面售卖着汉堡包、豆豉和酱油,不少从别的地方来的流浪佣兵正站在推车前和那些奴隶讨价还价着。
柳德米拉还看见了十来个明显是赛里斯人的士兵在那处人群聚集的地方维持着秩序。
“我们也去看看。”阿多尔兴奋地指着那边。
“不行,你就待在此处,不要走动。”
但随着那边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柳德米拉的小孩心性也有些发作,她同样心痒难耐地朝着那边眺望。
“公主殿下。”
去探查情况和去通知汉堡伯爵的两个护卫同时归来了。
“公主殿下,汉堡伯爵并不在城堡内,今天他要召开封赏大会,暂时来不及通知。”
“公主殿下,这里人这么多,是因为汉堡伯爵要在集市上低价售卖从维京人手中获取的武器,正好开集会,所以各地酋长们都来了,人才会这么多。”
“那……”柳德米拉有些心动地看了看汹涌的人潮,最终仿佛认命了一般,“我们去看看吧。”
第七十八章 两旗制度——撒克逊旗与法兰克旗
阿尔文在他十五年的生命中,从未如此紧张过,他坐在木台的一个角落,身边就是冯一与冯二,是的,在这场封赏大会中,主角之一就是阿尔文。
作为一个撒克逊人,阿尔文的种姓是奴隶,是的,撒克逊人在早期的时候,内部是存在种姓制度的,和其他地方该有的种姓制度一样,撒克逊的最低种姓同样也是原住民。
撒克逊人内部的三个种姓,从低到高是edhilingui,frilingi和lazzi,分别代表着贵族、自由人和被奴役者,这其中不包括奴隶贱民。
最高等级的撒克逊贵族就是从荷尔斯泰因出发,并且征服了南方的战团,自由人则是随战团一道出发的农民和辅兵,最后的被奴役者则是当地的原住民。
而阿尔文所属的种姓就是最后的那个被奴役者,也就是当地的原始原住民。
当初他的父亲为了不再顶着这个身份,决定随军出征,最后被更加强大先进的靖难军给打败,为此从最低种姓变成了奴隶,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未能达成目标。
老阿尔文毕生的心愿,恐怕就在他这个儿子身上实现了,因为阿尔文将完成身份上的最大转变,从普通的撒克逊奴隶一跃成为外姓汉人。
在阿尔文淳朴的世界观中,如果以汉人作为第一种姓的话,那么外姓汉人怎么都算的上第二种姓了。
想到这,阿尔文看向前方坐在轮椅上的冯森,眼中透出了几分炙热。
“……感谢这些在作战中出了力的百户们,同样,他们的属下也有不少在此次战斗中立下了功劳,再多的牛羊赏赐都无法奖赏他们英勇杀敌的英姿,所以,我决定,为这些撒克逊勇士赐予一个荣誉称号,即乡士。”
冯森浑身裹着绷带,面色红润地坐在轮椅上,拿着铁皮喇叭,中气十足地向着下方吼道,“我需要向大家解释一下乡士等称号的用途,首先,乡士与义从一样,是一个武勋。
获得这个称号的要求是在战场上斩首一级,那么诸位可能不明白我口中的乡士是什么意思,乡士代表着,如果我需要迁移人口,新建村庄,乡士将会是新村百户的第一选择,当某一个百户绝嗣时,也会从乡士中挑选有能力的人来继任。
我之所以告诉各位这些消息,是为了新法令的实行,诸位也都知道了,最近诺斯的维京海盗盛行,往往几十人就足以祸害数百里,但他们来去如风,而村庄间又不团结,为此,我决定实行两旗制度!”
看着下方的众人,冯森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所谓两旗,就是撒克逊旗与法兰克旗,其本质等同于以军队的方式来管理诸位。”
只听“哗”的一声,会场里顿时一片议论声蜂起,很多大小地主贵族或者自由民开始交头接耳。
“领主大人,我不敢苟同,我可是自由民啊!自由民意味着自由,怎么能像军队一样管束呢?”
“领主大人,你如果想像训练那些撒克逊奴隶一样训练我们,我们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安静!安静!”怒目圆瞪的唐军士兵快速入场,挥动着手中的大棒,殴打着这些骚动的人们,让他们很快恢复了安静。
“别心急,我的朋友们。”冯森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首先,我希望和诸位解释一下,所谓的两旗是怎么回事,两旗分为撒克逊旗与法兰克旗。
旗就是和百户配套的制度,十个百户组成一个千户,十个千户组成一个万户,就这样一级一级组成一个旗。
在军队作战时,每个旗出兵跟从作战,没有战事时就在各个百户千户的领导下种田狩猎,与日常无异。
而旗人与我本人关系,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包衣,他们与我的关系是主人与获释奴隶,第二种是旗人,他们与我本人的关系则是恩庇,其地位相当于我本人的亲兵队。”
所谓的恩庇是加洛林时代一个非常难以形容的社会关系,一方向另一方宣誓效忠,很像是封臣体系,但又与之有所不同。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恩庇人与受保护者之间的关系,很像是皇帝和太监,对于太监来说,只有皇帝能给予他权力,同时,在犯了错误时,也只有皇帝能保护他。
但与太监与皇帝关系不同的是,中原只有皇帝有太监,但这边几乎所有贵族都有“太监”。
此时的法兰克社会是一个基于恩庇与封臣的社会,几乎所有人都要向某人宣誓效忠或从某人那里得到恩庇,他们的社会地位从基本是与恩庇人挂钩的。
所谓宰相门房七品官,但与中原宰相不同的是,法兰克这边的宰相是真能让门房去当七品官的。
查理就不止一次把奴隶或者获释奴隶升为王室代理人或者庄园管家,而他的儿子虔诚者路易更是变本加厉,把一个获释奴隶埃博任命为兰斯大主教,逼得当时特里尔主教特甘大骂:“皇帝也许能让你成为自由民,但他不能让你成为贵族,那是不可能的!”
而冯森建立的两旗制度,就是从恩庇生发出来的。
在法兰克传统中,一个伯爵大地主这样的权贵,身边必然会聚拢一批武装人员,假如他们是武装奴隶,那他们的关系是主仆,假如他们是自由民兵,那他们是关系是恩庇人与受保护者,这批自由民兵有一个古老的法兰克传统称谓——“亲兵队”。
“这意味着,所谓的两旗制度,只是扩大化的亲兵队与武装奴隶罢了,当然,各位也不要着急,赛里斯圣人有一句古话,叫治理大国如同烹饪小鲜,所以我不会直接强行实行。
撒克逊人中,只要有战功,就能向我申请成为旗人,对于撒克逊奴隶也是一样,而没有战功的奴隶、之前的战俘以及我手中的法兰克奴隶和获释奴隶,则尽数押为包衣。”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不少人思考起来,尤其是一些本来只是来买冯森二手武器百件补贴的流浪佣兵们,当旗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要防备来自维京人的袭击,得让大家团结起来,还有一个方面,也是我因为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撒克逊人又要叛乱了。”冯森坐在轮椅上,缓缓吐出了这样一个事实。
“什么?”
“去年不是才……”
“领主大人,您可要保护我们啊。”
“咳咳咳。”冯森发出了几声咳嗽,“在与维京人的战斗中,我受了重伤,我可能无法出击,只能待在城堡中固守,这就是我想要组建两旗体系的原因。
有我本人和其他人做担保,这样,在一个村庄遭难时,其余的村庄至少可以守望相助,等待我的支援……伊奥帕、富尔森,你们也不要放松警惕,要知道,在场的很多百户手上都流过维杜金德士兵的血。
维杜金德派兵袭击改信天父的撒克逊村庄时,他们可没留手啊。”
看着下方的大小酋长和贵族地主脸色数变,小声地交头接耳,冯森不理会,而是不咸不淡地叫道:“不是还有那三位保护了汉堡的英雄吗?还要给他们赏赐呢,宣他们上来。
哦对了,我还要提醒诸位一句,从今往后,只有旗人能改姓为外姓汉人,而只有汉人或外姓汉人,才能担任千户或者升为府兵。
也就是说,咱们现在的武勋体系是乡士——义从——府兵——牙兵,而最高的牙兵武勋从今往后不会再赐,仅目前的靖难军世袭罔替。”
很快,冯一冯二与阿尔文便在几个奴隶的带领下,走到了台前。
“冯一,撒克逊族,父母亲戚皆为丹人所害,节帅心慈,收为义子,赐姓冯,号一。”
“冯二,撒克逊族,与冯一为兄弟,同收为义子,赐姓冯,号二。”
“阿尔文,撒克逊族,父长曾从叛军,而子却忠信,收入汉堡小学堂为学兵。”
“三人于易北河合斩维京首一级,其杀敌虽微,但通信功大,故将此三人收为外姓汉人,授义从,赐千牛卫之职,每人赐田五十亩,房屋一座,麻布十匹,瑞牛服两件,奴隶三人,猪羊两对,牛马各一,索里达一枚,每月薪柴四担,冬有石炭冬衣,自明年起,每月供白面一斗,大麦三斗。”
在冯森的背后,三个人分别用汉语法兰克语和撒克逊语大声播报了两遍,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冯森拿起了装在木方盘中的幞头,为三人束发戴好。
“冯一,从今日起,你便叫冯威廉。”
“冯二,从今日起,你便叫冯汉思。”
“喏!”冯一冯二,哦不对,是冯威廉和冯汉思两人喜不自胜地摸了摸头上的幞头,拱手回道。
“阿尔文,你想姓甚?”
“回节帅,我也想姓冯。”
“嗯,阿尔文在撒克逊语中有大家所喜爱的朋友的意思,既然如此,你就叫……”冯森拍了拍阿尔文的肩膀,“冯友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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