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地狱，上司四季 第4章

返阳的步骤十分复杂，需要从上任家主回到人间后便要开始着手准备。

“阿求大人的躯体我们已经准备完毕……”

这是稗田家族第九任家主的名字，虽然本质上是一个人，但历代稗田家主在轮回后会洗去除了《幻想乡缘起》以外的所有记忆，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似乎有并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是阿弥大人的吩咐吗？”

老者考量了片刻。

“既然是阿弥大人的嘱咐，稗田家族自然会为温尧大人留下一个房间。”

服从家主的指示，这是自初代御阿礼之子指定下来的规矩，稗田家族的其他人是不能干涉家主的决定的。

“不过，您既然是四季大人的下属……”

老者也有自己的顾虑，由于并非正常的转生，历代稗田家主一贯体弱多病，死神附带的死气对于阳世的生灵并不友好，更不用说本就身体脆弱的稗田家主。

“这点不用担心，温尧虽然是我委任的死神，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人类。”

老者先是有些惊讶，很快便归附平静，世界上总有特殊的人类，在这个非常识的幻想乡里，可以担任死神的人类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奇怪。

“既然如此，未来自然恭候温尧大人的光临，我会让下人打扫出阿求大人旁边的房间供您以后居住。”

第七章 寺子屋的白泽老师

从稗田家出来，已经是午后。

外面的阳光稍微有些炽热，这对于地狱的阎魔来说并不舒适。

自从温尧来到她的身边，四季的身体也越发“娇贵”了起来，原谅旁白不当的措辞，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过于周全完备的服侍让这位严于律己的阎魔稍有堕落。

除了在审判亡灵时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工作热情与和善的说教态度，在此之外，不论从日常的饮食，还是出行在外，四季都习惯性地想多依靠温尧一些。

她故意放大了自己的鼻息，走路的步调也逐渐放缓，身体的重心缓缓移向牵着自己右手的温尧，淡绿色的短发黏在温尧的青衫上。

地狱的阎魔当然不会这么虚弱，她也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天气下行走，这点两人心知肚明。

当然，体贴地照顾自己的上司并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身体是每一位合格下属的自我修养，不过四季大人还并不想要温尧的肉体。

黑色的大伞笼罩在两人上空，温尧索性一手撑伞，另一只手跨过阎魔大人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伞不大，还是靠得近一些好。”

温尧紧了紧怀抱，暖热的鼻息顺着下颚的曲线流入身体，鼻尖轻触小巧的耳垂，四季的身体突然感到一阵战栗，沙哑着喉咙发出一丝轻微的叮咛。

午后的路上的行人不多，两人的身影被遮挡得严实，一时也没有人留意到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举动。

不过毕竟是在大街上，作为阎魔的四季还是有这个自觉的，调整过来状态的她轻轻拍去左肩上的爪子，将因为挤压而揉皱的衣裳抚平，潮红的脸色还未完全褪去，淡绿色的眸子嗔怪地瞪了温尧一眼，才继续向前走去。

“四季大人，接下去还要去哪里呢？”

天色尚早，来到人里拜访稗田家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的行程自然由四季做主。

“先去寺子屋吧，我要见一位朋友。”

“上白泽慧音老师吗？”

在地狱里与四季大人闲聊时，温尧有听说过这位在人间之里开学堂的妖怪老师，嗯……说完全是妖怪似乎也不太贴切，对方是半白泽，身体里同时流淌着神兽与人类的血脉，用兽人来形容或许更加恰当一些。

“嗯。”

四季点了点头，她上一次见到这位老师已经是稗田阿弥时候的事情了。

实际上，人间之里的安全便是由上白泽慧音以及与她关系要好的藤原妹红负责，她们有时候也会消失一阵子，据说是去了南边的迷途竹林居住，人里警备队就是在藤原妹红的带领下才能一直保持着充沛的活力。

白泽是祥瑞之兽，而作为半白泽的慧音同样继承了白泽的特性，在人类时候的她拥有吞噬历史的能力，而化身白泽的她则能够创造历史，虽然听上去并不是什么颇具杀伤性的能力，但仔细想起来却又感到一丝恐怖。

只要她想，将一个人的历史抹除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同时，她具备着渊博的学识以及睿智的头脑，在上白泽慧音来到幻想乡之前，她曾为彼时的治世明君出谋划策，也规劝过君主的子孙励精图治，直到那个朝代在起义军的冲击下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那些王子王孙希望她能够使用能力重溯那个朝代的历史，但上白泽拒绝了。

见惯了历史沧桑变幻的上白泽慧音受到了这方结界的召唤，就此东渡瀛洲。

白泽就此在人间绝迹。

寺子屋与稗田邸很近，几乎就是一街之隔，寺子屋又称稗田寺子屋，在寺子屋开办之初，稗田家族提供了很大的支持，稗田家整理编纂出来的很多资料都会被直接应用于教学，而后也有了历代家主参与其中授课的传统。

过了拐角，便可以从一堆相似的屋子里看到一栋与众不同的住宅，它的主体是一幢日式长屋，外面被一栏篱笆包围着庭院，似乎正是下课的时候，院子里有不少玩耍的孩子，应该都是村里人，其中还掺杂着几只妖精。

“寺子屋不仅教授人里的人类，同时也会收纳妖精，不过能被允许在这里上课的妖精基本上都已经确认无害或是对人类友善，至今也没有发生什么恶性事件。”

四季向温尧缓声说道，一边轻车熟路地将路旁的篱笆门推开，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访。

学堂内是日式的推拉门，地面上铺着榻榻米，整齐的矮脚书桌摆放得很工整，整个学堂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察觉到有客人来访，正靠在门边休憩的慧音流睁开了眼睛，这个时间点还远远没到放学的时候，白泽小姐思索着。

脚步有些杂乱，确认不是一个人，对方的目的看起来也不是自己的学生，而更像是来找自己的。

推拉门从外面被打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季映姬秉持着礼仪，待上慧音入座后，才缓缓跪坐在地面上，温尧将身后打开地推拉门重新合上，中途不忘向外面好奇的孩子露出善意的微笑。

嘛，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

温尧入座，慧音已经将三人的茶水准备妥当。

“这次怎么有空从地狱上来，没有记错的话，离下一位稗田家主的转生还有一段时间。”

白泽是历史的妖怪，因此慧音从不会在记忆方面出错，狡黠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主一从，其中调笑的意味或许更浓一些。

“阿弥有托，恰好带温尧出来见识一下，未来还需要拜托你多费一些心思。”

人间之里应当是未来温尧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拜托了上白泽慧音也就相当于搞定了藤原妹红，一般的妖怪即使眼馋温尧也不会不理智地选择在人里出手。

慧音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她注视着温尧，直到眼中的光彩消失。

白泽的能力不会受到时空的限制，她读取的是温尧的历史，即便是割裂开来的时空，同样可以被白泽观测到。

既然是与好友有关的婚事，那么作为半个闺蜜的自己应该好好把把关，浓郁的功德并不能代表什么，在拥有悠久历史的华国，慧音至少能挑出好几种转嫁或是吸取功德的邪术。

“你的故事未免太过精彩了一些……”

慧音半天才回过神来，温尧的历史太过漫长，且十分零碎，她也是整合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理清对方的经历。

在病毒肆虐的末世艰难求生，于广阔的世界猎杀巨龙，将喷吐黑暗的杯子打个粉碎，与古神的对峙中占得上风……

“如果未来他愿意讲给你听的话，那绝对称得上是最华丽的史诗……”

第八章 博丽神社的小巫女

休息时间已经结束，考虑到上白泽慧音下午的课程安排，四季与温尧先一步离开了寺子屋。

“我还是觉得您非常适合在寺子屋担任老师的职务，希望温尧先生您能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这是在离开寺子屋之前，慧音向温尧提的建议。

他原本想要拒绝的，和小孩子打交道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不太适合当老师，上课的时候没准会吓到他们。

不过他很快改变了主意。

四季大人有时候就和孩子一样，他突然觉得在空闲时间到寺子屋任教也未尝不可。

委婉地推辞了慧音小姐留下他们吃饭的邀请，两人继续向幻想乡的东边走去，既然已经到了幻想乡，那么博丽神社是必须要去的。

那里是旅途的终点，如果四季所料不错，八云紫也会在那里公布考核的结果。

“博丽的巫女代表着幻想乡绝对的秩序，承担着守护大结界与人类的职责，历代博丽巫女都是解决异变与退治妖怪的专家，无论在什么时候，妖怪们都在尽量避免与博丽巫女发生冲突，在博丽大结界的加持，博丽巫女在结界内几乎是不败的。”

关于博丽巫女的知识，是幻想乡人类与妖怪共同的常识。

兽道一如既往的安静，和往常一样，基本看不到前去拜访的香客。

博丽神社是神道教的神社，但却因为种种原因无人问津，惨淡经营。

明明承担着庇佑结界之中人类的责任，到头来却也因为异于常人而遭到人类的排挤，比起经常在人里走动的上白泽慧音与藤原妹红，博丽巫女因要维护大结界与幻想乡的稳定而无法长久离开神社走动，凡此种种都使得人们越发将博丽的巫女视作异类。

“叮当！”

门口的赛钱箱传来清脆的响声，温尧秉持对于神明一贯的尊重投下了几枚铜钱，神社有些破旧，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修缮，倒是神社周围的樱花树更加吸引温尧的目光。

“阿妈！露米娅！赛钱箱终于有钱了欸！”

沉闷的天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反倒是神社里的小巫女最先反应过来。

“你们也是来参拜神社的吗，博丽神社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了。”

小姑娘的背后系着巨大的红色蝴蝶结，红色的巫女服在肩膀处与白色的宽大袖子分离，露出一小段细腻的肌肤，小小的身子因为够不到赛钱箱而使劲挣扎着，场面看上去颇有一些滑稽。

“灵梦，不要调皮，记得要在客人面前保持巫女的礼仪。”

很快，从神社内里走出的一位金发女子制止了小姑娘试图爬上赛钱箱的操作。

白色衬衣，红色领结，纯黑的背带衫与长裙，淡红色的瞳孔，在微笑时可以隐约看到被藏在唇齿之间的尖牙。

这不是巫女，亦不是人类，而是妖怪。

在神社却看到了妖怪，温尧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博丽神社如此冷清的原因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面前的妖怪并非完整的状态，她赖以维持生命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温尧很确定，她会死。

从神社中走出第三个人，与一开始的小姑娘几乎一样的装束，她是现任的博丽巫女，温尧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对方体内汹涌澎拜的灵力。

不是对手！

这是温尧的本能反应在示警，对方与整个结界存在似有若无的联系，除非将结界破坏，不然温尧是无法打败对方的。

巫女先是看了一眼投币的赛钱箱，才将视线转向四季与温尧。

“居然是四季大人吗？”

对于四季映姬的来访，阿妈显得有些惊讶，对方是地狱的阎魔，在一般情况下应该待在彼岸才对，此岸最近似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阎魔来亲自裁决才对。

阿妈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的退治记录，如果单纯为说教而来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温尧未来将会在幻想乡活动，幻想乡由博丽巫女管辖，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还是希望您能帮我照看一下他。”

说完，顺势向身前的赛钱箱里投下了一锭金块。

虽然是非曲直厅的财政并不宽裕，但阎魔本身并不缺钱。

温尧有些尴尬地挠了挠侧脸，总感觉四季大人有些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不过温尧也并没有扭转四季大人想法的念头，毕竟这年头，能吃软饭的时候绝不站着吃饭。

阿妈这才注意到四季身边跟随着的是个陌生的面孔，她眯起双眼，褐色的瞳孔在他的周身游离了片刻，脸上流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

阎魔的下属却是一位完完全全的人类，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她能感受到对方周身沾染了来自三途川的死气，但那些死气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只是游离在他的周围，而无法影响他的身体，这或许是他作为人类能待在地狱的一个重要原因。

“先进来坐吧。”

阿妈转身走进神社，她从角落里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珍贵茶叶，这是只有向神社的赛钱箱投了钱的拜访者才能享受的待遇。

露米娅正与小灵梦在地板上玩着幼稚的??××游戏，在九宫格内，只要有一方率先连成三个就算获得胜利。

“既然是四季大人的委托，作为神社的巫女，我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实际上，这并不符合规矩，对于大结界可能存在威胁的目标，巫女必须保持百分百的警惕，并对其随时可能破坏大结界的行为加以监管或退治。

幻想乡的大多数妖怪都有被博丽巫女退治过的经历，而那些拥有破坏结界能力的大妖怪大多都有签署相关的遵守条例，幻想乡能维持至今有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四季映姬给的实在太多了，一锭金子几乎可以转换为神社一年的口粮，这是阿妈无论退治多少次妖怪都无法换取的回报。

“一锭金子就把你收买了，博丽的巫女未免有些太掉价了吧。”

空气被黑色的间隙撕开一道口子，透过裂缝往里看去，深邃的景象一眼望不到底，那是无数怪异与黑暗的集合，温尧确信。

第九章 坚守正途的远行者，近神的人类

金发紫瞳的少女从间隙中探出了身子，金色的长发顺着背部的曲线直达腰间，头上戴着一顶荷包帽，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道袍，其上醒目地描绘着东方八卦的某个卦象。

下坤上兑，是为萃卦，最基本的一位即是团结，联系对方妖怪贤者的身份，倒是不难理解。

女子周身几乎完全被被紧实的衣物包裹，少有皮肤裸露在外侧，精致的脸颊未施粉黛，似乎留意到温尧的观察的视线，她将手中的折扇遮挡在脸前，只留出鼻梁以上的部分，浑身散发着高贵而神秘的气场。

跟在八云紫身后，同样是一位金发女子，头顶着两角形状的奇怪睡帽，通体蓝白的道袍，上面的描绘的图案似乎同样出自东方，但温尧并不识得，伴随着间隙缓慢的关闭，对方身体的后半截也逐渐浮现，那是数根毛茸茸的大尾巴。

温尧仔细数了数，大概是九根的样子。

这应该是妖怪贤者的式神八云蓝了，在从人里来到神社的路上，四季有仔细向温尧介绍过。

不过并没有看到橙，听说还是二尾猫又，大概被大人留在了她们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