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22章

“只是没想到，我还有回到临安的一天……”

巧儿知晓李霏来了自己定然看不进书，干脆合上书本。

“既来之，则安之。”

李霏托腮笑道：“何不去看看你的父母？”

巧儿闻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尘封往事浮上心头。

她的童年是阳光灿烂的，因为每个秋天，母亲都会替父女二人亲手缝制冬衣；那个在外人看来无比沉稳的父亲，只要有了空闲，也总会把自己抗在肩头，走街串巷去吃牛肉煎包、红糖凉粉、松鼠鳜鱼……

甚至，父母没有给她生几个弟弟的打算，反而教自己念书识字——后来巧儿才明白，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这是何等弥足珍贵的心态。

当然，在充斥着欢声笑语的童年中，巧儿也犯过错，被父亲打过手掌心。

最狠的那一回，是她向同龄玩伴卖弄学识，得意洋洋说别的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害得人家哭花了脸。

恰好撞见这一幕后，素来温和的父亲拉下了脸。

以往总是轻轻落下的戒尺，那回却让巧儿疼得泪流满面，但父亲那时的话，却让她怎么也忘不了：

“我给你起名张巧巧，一是希望你心灵手巧，不当那愚钝之人；二是希望你懂得大巧若拙的道理，不可得意忘形！”

“你很聪明，远比为父小时候聪明……但莫要忘了，这天下人杰地灵，比你聪明的人多了去。”

“你可曾想过，别的女孩为什么不识字，是因为她们各个比你懒、比你笨么？”

“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当官还愿意教她们念书的爹！”

“张巧巧，你虽是女儿身，却也是读书人，理当把学识放在有用的地方，而不是借此嘲弄他人……”

“……”

后来，阳光铺洒的道路，在刺目血色与黑暗中戛然而止。

“巧儿，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地活下去，日子总会好的。”

衣不蔽体的母亲含泪捧着巧儿的脸，说出临终嘱托。

于是，巧儿拼命让自己忘了那段五彩斑斓的梦，将回忆埋葬，否则不断抽痛的心脏中会传出污泥涌动的汩汩声响，仇恨也随之发酵。

早慧的巧儿明白，仇恨只会害死自己，也辜负母亲最后的期盼。

但这一刻，巧儿愣愣盯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哪怕在昏暗灯光下也仍旧顾盼生辉的脸，忽然反应过来。

她真的做到了，而母亲也没有骗她，日子真的好起来了。

“嗯。”

巧儿揉了揉眼睛，用力点头道。

“哎呀，我忽然想起来了。助理小姐，按照我们的劳动合同，你可是每月三十天，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处于工作时间，没有休假日的哦。”

慈善家小姐用嗲嗲的声音，娇柔作态道：“所以想请假办理私事，得把老板哄开心了才行哟。”

巧儿那张精致小脸微不可查地鼓了鼓。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眼前这个妩媚烂漫的女人弄哭。

但她不知为何低下了头，鬼使神差地问道：

“那，怎么样你才会开心……”

细微语调中，巧儿的双手不自觉捏紧裙摆，心中小鹿砰砰乱跳，红晕爬上嫩白脖颈，一副我见犹怜的娇羞模样。

李霏舔了舔唇，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众所周知，当鱼儿咬钩时，应当晃一晃鱼竿，只要鱼饵足够鲜美，那么鱼就不会溜走，而是死死黏在勾上，哪怕皮穿肉破，也毫无怨言。

而像妮可女士那般能一口吞掉鱼竿的史前巨鳄只是极少数。

花魁小姐摸出一锭金子，笑得有些狡黠，露出尖尖虎牙：

“这两天去买些血回来，要不同女子的血，分开来装。”

在巧儿错愕的目光中，李霏比划道：

“每份有……可乐罐那么多就行，弄个十罐八罐的。”

“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只、只是这样么？

巧儿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小声回应道：

“我知道了。”

……

清晨，宅院内鸟语花香，而妖精之母正在教育顽劣女儿。

“我说，雨桐姐姐身子骨柔弱，你们悠着点。”

李霏用食指与拇指，从阿黑颜的王雨桐口中捏出一条湿哒哒的丝袜，数落起夏娃来。

虽然萨莎也在场，但罪魁祸首者肯定是夏娃——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在李霏眼中，夏娃这小棉袄哪都好，就是有点嗜虐，甚至敢骑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不像萨莎，这位曾经心高气傲的妖精女王早就被磨平了棱角。

“可是……明明是妈妈让我们动静小点的。”

夏娃委屈兮兮辩解道。

显然，她为了避免巧儿提前知晓曾暗恋多年的女神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就想办法堵上了王大小姐的嘴。

“那也不能堵一整晚！憋坏了怎么办。”

李霏用指尖戳着夏娃的额头，又取出另两条丝袜，橘子汁淌落一地。

眼见王雨桐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李霏捂脸叹息，噔噔噔跑回莉莉丝房间，不多时便拿了块蛇女鳞片来，有些不舍地抛给夏娃道：

“给她补补吧。”

这可是优质蛇女鳞片，比便宜货更为滋补，是蛇女公关黛莎的亲戚送的，花魁小姐自己都没有天天吃。

又叮嘱夏娃几句后，为不省心的小棉袄而忧心忡忡的李霏才离开，口中嘟囔着：

“我都没试过……”

没走几步远，她变脸般露出明媚笑颜，挥手招呼道：

“早呀，聂大侠。”

“早。”

聂云一仍是粗布衣衫，发丝略显凌乱，若非有一张帅脸，恐怕会被认为是乞丐。

他手中提溜着一袋包子，随意找了块池塘边的石头坐下，抓起包子就啃。

李霏可没那么不讲究，递出银钱笑眯眯吩咐下人给自己弄两碗豆浆来后，才坐在聂云一对面，分食那袋包子。

这白面儿包子显然刚出蒸笼，还有些烫手，皮儿很是松软，有小麦独有的淡淡香甜味道；一口咬下去，热乎乎的肉汁便流淌进喉咙，馅料调味也恰到好处，咸甜口，肉香四溢。

就着豆浆，十多个包子分分钟见底。李霏轻垂柳腰，素白指尖伸进池塘里荡了荡，洗去肉汁，同时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

“聂大侠，陛下态度如何？”

“他对仙界下凡的仙子很好奇，想要见上一见。”

聂云一道：“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也没问题，但镇妖司指挥使什么的，还是别想一步登天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一种可能啊。”

李霏忽然试探着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圣上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莫要胡言。”

聂云一皱眉，用不容置疑的语调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你怎么会有如此……异想天开的荒唐念头？”

——走不了捷径了。

李霏闻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

宋皇是男的，自己这核心优势便被废掉大半，无上茶艺难有用武之地。

当然，这并未动摇李霏打算走上层路线的决心，而是继续打探起宋皇的情报，试图找到突破口。

财富？力量？寿命？什么都好。

由于问题都不涉及朝堂机密，且李霏的脾性颇合聂云一胃口，加上他确实对着所谓的仙界来客抱有期盼，因此聂云一并未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娓娓道来，比预想中更为详尽。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聊到了国君至今没有血脉之事上。

“你说，陛下会不会有子嗣流落宫外……”

李霏托腮思考道。

“绝无可能。”

聂云一似被勾起了心事，沧桑双眸眺望皇宫的方向，怅然轻叹道：

“就是苦了皇后娘娘……”

“圣上与皇后感情不和吗？”

李霏敏锐抓住重点。

“嗯。”

聂云一顿了顿，终究还是点头。

而李霏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狐疑道：

“你怎么连陛下与皇后感情不和都知道？我也搜集过一些消息，没听说他们闹过别扭呀，况且皇后娘娘背后的苏家，也始终拥护陛下……”

聂云一脸色一僵，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有些尴尬，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喔~我懂了。”

嗅到狗血气息的李霏愉悦抬高了嗓音，表情显得无比微妙。

突破口，这不来了么？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贵人

在李霏玩味眼神的审视下，聂云一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最终，他叹了口气：

“陛下登基前，陆千帆就是他的贴身内侍，自小陪伴于陛下左右，几乎形影不离……时至今日，陆千帆也频频去觐见陛下，若无暇觐见，陛下甚至会亲自去他府上造访，彻夜不归；而这么多年来，陛下从未在后宫住过哪怕一晚。”

“可以说，陆千帆是陛下最崇信、最亲近的人，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

聂云一认真注视李霏，用近乎告诫的语调说出最后一番话。

李霏：“……”

她本以为能听到聂云一给皇帝带了帽子，或者给反过来之类的三角狗血故事。

可聂云一说出的秘辛，却完全在她预料之外。

劲爆是劲爆，但也让李霏无比头大。

陆千帆和宋皇有这层关系在，地位几乎稳如泰山，她还怎么走上层路线？？

“所以我说，一步登天不现实。”

聂云一笑得有些苦涩。

他的剑再快，也斩不断如麻情丝；他武功再强，也无法让那个一见倾心、又被锁在深宫高墙之内的女人脱困。

困住她的人，还对她敬而远之。

“别急，让我想想。”

李霏摸出烟来，嗦了一口，双眸凝视池塘。

回洛西布鲁克搬救兵这种事，虽然能高效掠夺财富，但不到万不得已，李霏不想这么做——在李霏看来，封魔大陆最宝贵的，不是种种天材地宝，不是黄金白银，更不是大量廉价劳动力，而是经验值。

若和市政厅或者魔法学院之类的势力协作开发封魔大陆，会发生什么？

吃相讲究，那便是仙佛降世，带着威风凛凛的天兵天将们下凡，推翻暴政，降服妖魔，自此享受众生乃至他们子子孙孙对“天庭”的供奉。

不讲究，参考海龟岛就行，不听话的杀了，剩下的土著只能佝偻残喘，世代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不论选择哪一种，妖魔都会被大规模清缴，甚至找出妖魔诞生的源头，一劳永逸——盟友出于自身利益屠戮妖魔，李霏是没有经验值入账的。

因此，李霏把这个选项放在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