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章

“梅蒂斯家族的人打算让我去他们那儿当女仆。”

李霏扯了扯嘴角：“高级女仆。”

罗琳的话戛然而止。

老牌伯爵家族，她惹不起。

她迟疑了会儿，才开口道：“我带你去市政厅，他们不会坐视贵族……”

“不必了。”

李霏摇了摇头。

经常在假期兼职、跟黑中介勾心斗角的她，还是有些社会阅历的。

洛西布鲁克再怎么法度严明，也不可能因为贵族法师老爷搅黄了一家路边小店的生意，就大动干戈的。

毕竟肯尼斯都不用自己出面指使，他的下人就会抢着代劳，逼迫自己就范。

罗琳盯着李霏，良久才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台里拿出十枚银币，装进布袋里，强塞到李霏手中：

“我能帮你的不多。”

罗琳很清楚被迫当了高级女仆意味着什么，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遇上这种事，她哪怕闹得倾家荡产，也绝不会有半点退让。

而李霏，终究与她非亲非故。

“谢谢老板娘，我会记住您对我的帮助。”

李霏并未推辞，收下钱袋后耸了耸肩：“那个，我先回去啦？”

罗琳女士的确是个好人，此刻的她面色沉重，隐隐有愧疚之意。可她嗫嚅了下嘴唇，终究没能说出挽留的话。

反倒是李霏笑着起身，礼貌地与罗琳女士道别。直到李霏推门而出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才荡然无存，神情变得森寒而凝重。

她回到木屋，取出陶罐里所有的钱，一枚一枚清点了遍，再抬起头时，倒映着月光的瞳孔中只剩下一片决然。

“看来，我没有很多时间了呢。”

李霏透过漏风的窗户，看了眼还不算浓的夜色，快步走向了依旧灯火通明的武器铺。

等她走出店铺时，二十四枚银币所剩无几，手中却多出了一块还算坚固的木盾、比菜刀锋利些的铁刀。

序列9，是超凡之路的起始，也是无数平民可望不可即的目标。

但序列9，也是有高下强弱之分的。

在恩洛斯，身强体壮的农夫用锄头锤死最弱小的序列9作战单位，比如月光狼、骷髅之流，也不算稀罕事。

而李霏早早打听过，洛西布鲁克的城外，就有一片狼窟，是月光狼聚居之地。

本来，李霏打算安心赚钱、发育，当个狼窟法神。可惜，天不遂人愿，身为贵族法师的肯尼斯只是一时起意的欲念，就把李霏逼到了绝路上。

“既然时不我待，那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不知为何，李霏这一晚没有失眠。

次日清晨，李霏深深呼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压制住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提着刀与盾，独自走向城外。

第三章 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皮革短靴坚硬的靴底踏在松软土地上，碾倒一簇野草。

走出城门，朝着东北方向直行，就能看到一片狼窟，与洛西布鲁克仅两英里之隔——拱卫城市的卫兵们可以轻易铲平这些隐患，只是为了给战争学院的小家伙们留下一些能够见血的磨练场所，才刻意把那些凶残桀骜的狼群圈禁在这里。

出城半个多小时后，李霏就看见了歪歪斜斜钉在路边的一块木制路牌。

“请检查好武器，时刻观察四周，除非你打算用自己的胳膊喂狼。”

李霏不识字，自然无法理解路牌上的内容，但她分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具灰白的骸骨，从骨架形状来看，应该是月光狼的尸体。

旁边还生长着几棵高大而茂密的树木，有绿发绿衣的精灵倚靠在树冠上，透过树叶的间隙，隐隐能窥见她光洁而粘着泥土的赤足与纤长身姿。

“胆敢越过路牌的狼都会被射杀么……”

李霏心中做出了猜测，放下盾牌，把刀刺进泥土，活动了会儿有些发酸的手腕，又取下腰间的水壶，大口大口地饮下小半壶水，才擦了擦嘴角，眯起眼睛直视前方。

铁刀重约两斤，仅仅是拿起来并不费力，但如果提着刀徒步行走三公里的话，还是颇为损耗体力的——因为买不起刀鞘，李霏只能一路拎着刀与盾赶路……

若非一个月来坚持晨跑锻炼，让体质从3点上升到了4点，某位少女恐怕此时已经气喘吁吁。

当然，比起对体力的考验，内心的难关更让李霏困扰。对于一名连鸡都没杀过的高中生而言，要与月光狼搏命，内心难免会有怯意。

心中复盘了好几次战斗预案后，李霏重又举起武器，深呼吸几轮，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与恐惧。很快，她发现这样并无卵用，于是咬咬牙，用力踏出一步，越过路牌。

“再不玩儿命，就要被贵族胁迫当绒布球了！更何况，本姑娘可是堂堂穿越者，命定的女主角，区区新手村级别的对手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李霏内心不断给自己打着气，只是她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跪坐在树枝上的精灵，无声凝视着那持刀姿势极不标准、步履之间也毫无章法的身影，默默摇了摇头。

在此驻守多年的她，见过太多不甘于平凡的少年少女，试图效仿传记里的英雄，通过战斗与厮杀来改变命运，可其中的绝大部分，走的并不安详，最后他们的家属甚至无法拼凑出囫囵的尸骨替他们下葬。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

……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哪怕放慢了脚步，李霏也在短短十几分钟后，瞥见一头在溪边饮水的月光狼。

灰白相间的皮毛，匀称有力的四肢，外观倒是挺符合李霏的审美……她在城内近距离观察过几头被驯服的月光狼，除了个头大一些，双瞳是月光般的银白色外，与上辈子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狼别无二致……

自己这体形，恐怕也就是它几天的口粮。

不过没关系！

生死厮杀可没必要讲武德，我可以趁它喝水，偷袭它的要害。

况且，现在是白天。

要知道，序列9是超凡之路的起点，哪怕在序列9中战斗力垫底、被视作炮灰的月光狼，也有一定的神异之处——当沐浴在月光下时，月光狼的速度、力量与恢复力，会得到不小的提升。

那么反过来理解，白天的月光狼，就是垫底中的垫底……

手握利器，杀心自起，坚硬的刀柄给李霏带来了些许信心，帮助她压下了“这次先溜，下次做好准备再来试试”的念头，猫着腰，慢慢绕到月光狼身后。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不发出任何响动。

十米……五米……

汗水从白净的下巴滴落，还好李霏事先将长发扎成马尾，才没有让汗水沾湿刘海干扰视线。

三米……

李霏强压住内心的雀跃，攥住刀柄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李霏，你可以的！

现在优势很大！

只要再挪动几步，自己就会让这头愚蠢、迟钝的月光狼明白，什么叫菊花残、满地伤。

杀了月光狼，肯定有经验！有经验就能变强，变强又能高效获得更多经验……到时候，梅蒂斯家族，呵呵。

就在此时，月光狼忽然竖起耳朵，警觉地转过头，桀骜野性的目光恰好与李霏对上。

月光狼：？

李霏：……

几乎是瞬间，它就把身体转向李霏，腰部微微拱起，尾巴高竖，发出带有威胁意味的低沉闷吼声。

那双充斥着兽性与疯狂的绿色狼眸，让李霏的大脑陷入一瞬间的空白，而双足直立猿隐藏在基因深处的捕猎本能，又立刻席卷了她的思维，驱赶掉一切的恐惧。

犹豫就会败北。

没有任何征兆，李霏发出清丽嘹亮的怒吼，直接冲了上去！

喝呀！

疯狂跳动的心脏，挤压着血液向全身供能，让李霏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刀裹挟着凄厉的破风声，劈开皮毛、血肉，最终顿在了骨头上。

月光狼发出一连串尖锐而短促的哀嚎，却又被疼痛激发了凶性，不退反进，后腿一蹬扑了上来。

李霏心中早有预案，举起盾牌护住了上肢要害——可这畜生的冲撞力度却远比李霏想象中更大，在狼头与盾牌相撞的闷响中，李霏重心失衡，向后栽倒。

不妙！

李霏心头警铃大作，疯狂挥舞着长刀，试图把恶狼逼开，可惜未能如愿。

发了狂的月光狼并未放过栽倒在地的李霏，一口咬在了她大腿上，强有力的下颚推动着尖锐腥臭的獠牙，刺穿长裤布料，深深扎进了血肉中。

刚一照面，局势就彻底失控。

“我……”

李霏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思维，面色显得有些扭曲，双目泛红。

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疼痛，彻底把事先精心构想的“要是狼扑上来，本姑娘一个侧身避开，再一刀剁了它狗头”等方案抛在脑后，口吐一连串“信、达、雅”的母语，一手抓着盾牌疯狂捶打狼的头颅，另一手不断挥舞铁刀，疾风骤雨般的“夏姬八砍”落在狼背上，转瞬间就将它砍得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可月光狼在危急时刻爆发出凶戾与野性远超李霏的预料，连劈十数刀，狼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露出森森白骨，这头畜生却没有丝毫退意，仍旧在闷吼声中撕咬李霏的大腿，不断甩着头颅向后扯动，要把整块腿肉给扯下来。

滚烫的鲜血成股流淌，浸湿了李霏的裤管。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李霏意识到，就算此刻宰了这头畜生，自己也未必能活着回到城里了……哪怕没有失血过多而死，这条腿，多半也是废了。

区区一头新手村的杂鱼，竟然让我……

思维彻底狂乱的李霏，已经忘了“治疗魔法”与【商城面板】里的药剂，甚至连口吐芬芳都顾不得了，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直接甩开盾牌，双手握住刀柄。

弄死你，弄死你！

噗哧！

刀锋贯入狼的左眼，透颅而出。

月光狼终于松开了口，又一次发出刺耳、凄厉的哀鸣，肢体在地上翻滚、抽搐了几下，才彻底失去活性，汩汩流淌的鲜血染红草地，又渗入土壤。

想必这里的野草，来年会更加繁茂。

[你杀死了月狼，获得11点经验]

“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李霏瘫软在地，刚喘了两口气，便在心底涌现的强烈求生欲下挣扎着坐起身，甚至顾不得翻看系统面板。

她双眼噙着泪，默不作声地扯下外套，强忍着剧痛，试图扎住自己大腿根止血。

几秒后，李霏的动作顿住了。

另一头饥肠辘辘的月光狼，嗅着血腥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瞥了眼被丢在几米外的盾牌，又试着动了动大腿，除了钻心的疼痛外，一无所获。

呵……就这么葬身狼腹了吗？真是滑稽的死法……肯尼斯要是知道自己还打算报复梅蒂斯家族，恐怕做梦都得笑醒。

心中有了某种觉悟后，李霏惨笑一声，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现在磕头求饶的话，它能给我留条全尸吗？

恐怕不行。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霏擦了擦泪水，放下了心中全部的恐惧，任由泪痕挂在那张沾满血液与泥泞的小脸上，倔强地与那双冰冷、贪婪的狼眸对视。

月光狼在几米外徘徊，一点点逼近。

李霏一声不吭地盯着它，丢掉了内心残留的最后一丝丝侥幸心理。

一番令人窒息地对峙后，月光狼终于失去耐心，发出嘶吼，扑了上来。

李霏面无表情。

盾牌掉了，我还有胳膊。

她高举胳膊，血红狰狞的狼口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小臂。

李霏趁势翻滚，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卡住了狼的喉咙。接近八十斤的体重，加上人在生死关头竭尽潜能爆发出的握力，足够让这头畜生窒息。

李霏在左手失去知觉前，用力把拳头杵进月光狼那湿滑黏腻的喉咙里。

胳膊上细嫩的皮肉被不断张合、撕扯的狼牙搅碎，鲜血顺着嘴角浸满狼头的毛发。可她只是无声地哭泣着，紧紧扼住狼的咽喉。

锐利的狼爪在李霏身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李霏仍旧不为所动，泪珠与汗水成串掉落，眼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色。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