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05章

不，不对……母女不睦并非错误情报……院长阁下心眼小，没有当场掐死编排诽谤自己的不孝女，足以说明母爱之深沉。

李霏越想越怕，一个恐怖的猜测在脑海中油然而生：

辣个女人该不会真打算让沃夫利克弄死我，从而在更加名正言顺杀死老狼的同时，灭掉不孝女吧？

不会吧，呐？

“你不必如此畏惧妮可。”

老狼王察觉到李霏眸中一闪而逝的惊骇，当真以为那个看似典雅端庄的灰发美人平日里没少虐待她，便趁着她心神恍惚之际，循循善诱道：“只要加入黑德伦，那么区区一个整日品茶养花的魔导师，还无法在我面前撒野……我也会悉心栽培你的……你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拥有亲自雪耻的力量么？”

不得不说，老狼王目光很毒辣，敏锐捕捉到少女的惊恐情绪，推断出的答案也对了一部分，与事实仅有些许偏差——虐待的确是虐待，但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暴力，反而是从容优雅的，让花魁小姐难以忘怀的。

“您的诚意，我感受到了。”

李霏定下心神，斩钉截铁道：“但是，我拒绝！”

“……”

意料之外的回答，这让老狼王有些错愕，随后脸色渐沉，无形压迫感弥漫，这意味着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

而李霏却坚定直视着老狼王，丝毫不畏惧上古凶神般乖戾凶残的仇人，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更让李霏显得正气凛然，刚毅勇敢。

她几乎可以确信，那段法术录像，就是用来坑害老狼王的陷阱。

她也几乎能够肯定，灰发魔导师正饶有兴致地注视自己。

澎湃求生欲挤压着心脏，警示着李霏，此刻是她最后弥补过失的机会，若是错过，妮可将会在事后清算第二份录像，不孝女恐怕会被绑定远比戒指更可怕的刑具……比如上锁衣物什么的？那样的话，不光身心会遭受折磨，茶天帝的道途也会被强行切断。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李霏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在紧迫感鞭策下，快速分析着已经明朗的信息，寻求避免遭受家法的那一线生机。

——妮可为什么如此要大费周章？

——因为沃夫利克也是魔法学院院长，她动手时必须要师出有名。

——目前，沃夫利克把我绑架到他的地盘上……她有了动手的理由，但还不够有力，不足以平息所有非议。

——那么将功补过的方式就显而易见了。

“如果妮可看到这段录像，你真以为洛西布鲁克还有你立足之地？”

老狼王嗓音低沉，压抑着凶性：“我是在给你机会……”

“住口，不要再挑拨离间了。”

李霏一改低眉顺眼的态度，怒斥道：“母上大人宽宏大量，又与我母女情深，岂会因为危急关头的几句违心之言而怪罪于我？反倒是你们父子俩，狼心狗肺，三番五次加害我，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速速放我回去，否则别怪我不敬长辈！”

劈头盖脸一通骂，把老狼王整不会了。

她吃了龙胆？

沃夫利克沉默片刻，随后便有血腥味弥漫，冤魂哀鸣声四起，滔天血海在李霏识海中翻卷，而随之传入耳中的声音宛若来自九幽：

“看来，你在洛西布鲁克待得太久了，忘了什么是敬畏……”

天崩般的压迫感覆压而至，李霏连灵魂都在颤栗。

可她却如同一名就算被魅魔生擒也不肯低头的刚烈女骑士，横眉冷对道：

“要杀要剐，你大可来试试！但凡皱一下眉头，我就愧对院长阁下对我的栽培。”

轰！

话音未落，她竟然抢先出手，炽盛火光糊向那张阴沉狼首。

可这注定是不自量力的挑衅。

火光尚未彻底脱离杖尖，便有两轮血月升起，熊熊烈焰显得如萤火虫般微小渺茫，还来不及触碰到月亮，便被猩红月光绞碎。

境界差距太大了，老狼王仅仅投落一道视线，就粉碎了李霏的法术；而面对主动挑衅的蝼蚁，他的凶戾之气再无法克制：

“找死。”

黑云化作狰狞人脸，在凄厉怒号声中扑向李霏，其中蕴含诅咒之力，只要沾染分毫，就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

空间戒指里的那顶王冠的确让沃夫利克投鼠忌器，但既然李霏冒犯在前，那么他稍加惩戒，就算至尊也无法可说。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直面若有若无的高位生灵杀机，李霏浑身冰凉，连双唇都变得惨白，可那张花容失色的小脸上没有多少惧色，反而更多的是紧张。

“沃夫利克，我的晚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了？”

熟悉的嗓音悠然在耳边响起，朦朦魔力光晕乍现，即将落在李霏身上的黑色气柱顷刻间比消融。

——赌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眨眼就充盈满李霏的胸腔。

她刚才意识到，仅仅是把自己掳走，还不足以宣告沃夫利克的死刑，还要有更有力的罪证才行。

没有罪证的话，那就创造一份出来，于是李霏开始挑衅。

毕竟她大致弄清了法术录像的基本原理，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哪怕是总院的高位法圣，也最多只能鉴定录像真伪，比如内容是否被篡改过，却无法凭空还原被剪辑掉的部分。

这就意味着，哪怕是李霏刻意激化矛盾在前，并抢先施法攻击老狼王，只要后者还手，暗中观察的灰发魔导师就有了足够击杀他的理由。

因为只要把法术录像掐头去尾，就能得到想要的事实，比如——法术百科小姐在总院B-01号折叠空间内失手误杀了老狼王的子嗣，于是这个素来将总院纪律视作无物的黑德伦分院院长，便再次将自身职责抛之脑后，暗中追查被保密条例保护的学员身份，并将前途光明的外校学员绑架到自己的地盘上，以院长身份对毫无反抗之力的晚辈释放出无比恶毒的法术！好在，爱女心切的魔导师阁下及时赶到，才救下险些遭受残害的天之骄女，并无奈击杀妄图杀人灭口的同僚。

什么？录像前半段哪去了？

没看见报告里写着“妮可女士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赶到犯罪现场救人”么？当然来不及录下沃夫利克下毒手之前发生的一切啦，况且案发地点、案发过程清晰明了，人证物证俱在，足以对黑德伦院长之死的真相盖棺定论。

而这份罪证能够让灰发魔导师放心大胆动手、免于后顾之忧的罪证，便是贴心小棉袄用来将功赎罪的功劳，想必足以让慈母不再追究小棉袄口无遮拦的过错。

风险也不是没有，若李霏猜错了，院长阁下并未关注此地，那她将会彻底把老狼王得罪死——可稍加衡量后花魁小姐意识到，老狼王碍于女魔头手制王冠的威慑力，痛下杀手的可能性不大；但妮可若打算对爱女上刑的话，婷宝只会笑嘻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霏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冒险之举，只求戴罪立功。

而事实证明，她押对了点数。

花魁小姐如释重负，转头望向典雅恬静的灰发美人，一时间热泪盈眶，本打算欢呼着扑上去。

但考虑到这儿马上就会化作高位生灵的战场，于是她默默后退，单手捧心，另一手抹着眼泪，心有余悸道：

“我，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辛苦了。”

妮可安抚着弦然欲泣的女儿，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

笨蛋女儿长大了，变得更为聪慧机灵，这本该是好事，可爱捉弄人的母亲仍不免为此感到惆怅，似在怀念她当初天真烂漫的模样。

就连特意为爱女准备的新玩具，都得换个由头了呢……

深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道理的灰发魔导师很快调整好心态，浅笑着向顺利完成紧急自救操作的小棉套点头，神情慈爱而欣慰：

“做得不错，接下来交给我吧。”

“妮可！！”

望见灰发女人的身影，老狼王不怒反喜，狼首上的阴沉之意消散一空：“你果然来了！”

长啸声中，一道血色雷霆劈落，随后风云色变。

万丈晴空霎时间被滚滚乌云覆盖，翻滚不休，似有远古神魔在其间孕育，重若万钧的压迫感笼罩整片天地。

又过了几秒，漆黑魔云化作狼首，纵横数千丈；两轮血月陡然睁开，为狼首点亮双眸，冷酷凶戾的眸光俯瞰大地，最后停留在他垂涎已久的灰发美人身上。

沃夫利克知道妮可会来，并早有准备。

诚然，他确信那个睚眦必报的灰发女人在看过李霏对她出言不敬的录像后，必然起了杀心。

可同样的，自己也与她素有积怨。此番妮可获悉自己要残害学员的意图，怎么可能不借机做点手脚？起码也要想方设法记录下罪证，当作要挟自己的把柄吧？

于是沃夫利克将计就计，将李霏绑进先祖们世世代代经营的位面里，来一出请君入瓮，势要将这个总与自己作对，又令自己心心念念的灰发美人擒获，亲手撕下她优雅从容的外皮，让她雌伏在自己的盖世神威之下。

“妮可！你在等我动手，我也在等你现身。”

老狼王的身影随着方才那道血色雷霆消失无踪，只剩下遮天蔽日的庞大狼首不断张合上下颚，吐出的每个字节都震耳欲聋，能掀起飓风，让大地为之震颤：“你已经多久没有血战过了？如今的你哪还有资格与我一较高下？你怎么敢踏入我经营千年的领土？！”

惊雷般响彻天地的嗓音中，带有摄人心魄的魔力，能悄然瓦解灵魂深处的斗志。

李霏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用力捂住双耳，却根本无法阻止魔音贯入脑域，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弥漫全身，让她膝盖发软，想要对着两轮猩红圆月顶礼膜拜。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天穹，血色月光映入瞳孔，紧接着她便嗅到了刺鼻血腥气，一幕幕尸山血海、骸骨连天的惨烈异象便在脑海中浮现。

“别看。”

淡淡兰草香让李霏清醒过来，灰发美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柔和魔力将通天彻地压迫感隔绝在外。

妮可仍是那副岁月静好的恬静从容模样，朴实无华的法师袍袖口轻轻拂动间，就在李霏脚下画了个荧光闪闪的圆，温声细语叮嘱道：“在圈里等我，不要出来。”

“嘿，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天穹狼首冷笑连连，血月光华更盛，不详血色笼罩整片天地。

第三百三十九章 魔导师的板砖

一位气质高雅，学识渊博的女子，她既是才情卓绝的魔导师，又是高高在上的魔法学院之主，兼具美貌、智慧、财富、力量与权势，这对绝大部分智慧生灵而言，都是梦幻般的伴侣，能够让自己少奋斗几个世纪的镶钻白富美。

对沃夫利克来说，妮可更是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敌人，雄性生物的征服欲，让这头老狼无时无刻不想要占有她，连同一个多世纪前败北的耻辱，痛痛快快报复回来。

而现在，机会来了。

——同为魔法学院之主，同为序列2。

——我，沃夫利克，常年与高位生灵血战不休，仅过去五十年里，就斩杀了两尊异域伪神，将十三处拥有高位生灵的位面化作尸山血海！

——此方天地，是从我先祖开始，经营了接近三十个世纪的巢穴！

——而妮可，除了满世界追捕魔女外，都在洛西布鲁克享受安宁和平岁月……不论她当年是何等风华绝代，如今她的魔力，技艺，意志，体魄……都被那片弱小的环境同化，变得不再具有威胁了！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此战优势在我！

“妮可！”

魔云咆哮，地表震颤，百万羔羊齐刷刷炸碎，发出此起彼伏的哀鸣。

这些土生土长的生灵化作铺天盖地的血雾与碎屑，飘荡四野，让猩红月光变得更加浓郁了，每一寸空气都充斥杀机，也激活了无处不在的仪式。

这一刻，炼狱般的世界尽数化作老狼王的躯体，染上绯色的无边草场会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遮天乌云则是他的首级，诡谲邪异的月光与他视线合一，睥睨凡尘。

苍茫世界的伟力加身，沃夫利克空前强大，仿佛延续了四千年的诸神黄昏在这一刻终结了，而那头魔狼则是苏醒的第一尊古神，滚滚凶煞气席卷至天地尽头。

相比之下，灰发魔导师则显得无比渺小，孱弱，就连笼罩她的魔力光芒都忽明忽暗，摇摇欲坠，似乎纤细人躯随时可能被这方炼狱所吞噬。

“这些年你倒是有点长进。”

妮可仰望天穹，身躯缓缓漂浮而起。

“我有没有长进，轮不到你来评价。”

戾气在心头滋生，血月如同发红眼眸，齐刷刷转向灰发魔导师。

就如同肯尼斯从不相信法术百科小姐的善良般，沃夫利克同样清楚妮可是什么样的人。她总会用温和表象掩盖骨子里的傲慢，以典雅举止隐藏恶劣性格，她会微笑着给将要渴死之人递过去一个水壶，但水壶密封着，必须解开壶身上的数学题才能打开——至于题目难度，甚至水壶里到底有没有水，都纯粹取决于她的心情。

沃夫利克憎恨着，垂涎着，忌惮着，渴望着这样的妮可，而压抑多年的情绪如今终于可以宣泄。

想要亲手粉碎那个女人从容不迫的高雅姿态，占有她的绝色芳华，欣赏她哭泣求饶、羞怯畏惧，甚至是崩坏阿黑颜的心情，早已是是迫不及待。

他想，于是他做。

隆！

雷霆从天穹落下，烈焰从地表升起，每一条雷蛇都通天彻地，嘶鸣扭曲，每一朵熔岩都灿烂绚丽，炽盛温度能将土壤、河流瞬间蒸发为雾气，还有凛冽飓风，能让山岳为之倾倒。

霎时间，汹涌狂暴的光芒瞬间充斥天地，熔炼百里山河，吞噬视线所及的一切，包括灰发魔导师的躯体。

震耳欲聋的巨响持续了数十息，可天穹魔狼仍在狂啸，似有无穷无尽的魔力可以挥霍，因为这是沃夫利克家族的领土，从天穹到大地，皆被铭刻了密密麻麻的咒印，代代高位生灵用数千年时光，强行把这片超凡因子浓郁的位面炼化成世界级法师塔，能给主宰者提供几乎不竭的能量。

“臣服我！”

天地伟力加持与一身，老狼王根本不需要节约，根本不需要计算，以至于在倾泻魔能的同时还能分心发出咆哮，他如同一个法蛮，将输出最大化，欲要用整个世界的底蕴消磨掉敌人的反抗力。

可刺目光焰中，一座魔力时钟悄然升起，散发着古老神圣气息，雷霆与烈焰根本无法侵袭它分毫，仿佛置身于维度之外，超然出尘。

咔哒。

秒针转动了一个刻度，雷蛇不再扭动庞大身躯，火光也定格在原地，整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变成了一张静止的相片，死寂无声。

咔哒，咔哒。

秒针转动第二下，针尖便开始摇晃，连同整座钟表都显得有些模糊，似乎强行定格整片炼狱世界需要消耗的魔力过于浩瀚，连独立于世的魔力时钟都无法支撑；可针尖终究艰难跨越到第三个刻度上，才与表盘一并支离破碎，点点光屑散开，似乎从未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