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21章

不过，牛头人们的悲愤欲绝嚎叫确实提醒了李霏。

她这两天一门心思泡在图书馆，还要直面熔炉大君本尊，在小炎魔接连夭折的真相浮出水面的同时又经历了母女相认一事，处处都流露着诡异、荒诞、蹊跷的意味。

在高度紧张的、如履薄冰的、暗流涌动的局面下，李霏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寻找熔炉斗气线索和提防魔王义母有可能存在的恶意上，一时竟忘了家乡的那句老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不把你们血斧部落扬了，我就枉读那么多年圣贤书。”

李霏眼眸中波光流转，决心在离开深渊前找个法子，践行先哲教诲，落实不把仇恨留给下一代的传统美德。

她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妖冶而邪恶的风情随之涌动，行人下意识避让，仿佛那张鲜活柔媚、我见犹怜的粉色魅魔皮囊下藏着一头比炎魔领主更加狠毒残忍的怪物。

不远处的鹰身女妖摊主更是瑟瑟发抖，几片羽毛簌簌飘落。她难以想象，公主殿下究竟对牛头人部落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些难得进城做点小生意的淳朴乡民发出如此惨绝人寰的、撕心裂肺的吼叫与啼哭，也愈发庆幸起自己方才给她免单的明智举措来。

“嗯？”

犯罪计划刚构思出个轮廓，就有一股浓郁奶香飘到魅魔公主鼻尖。

她循目看去，瞧见两具身材苗条的木乃伊。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刺杀魔王的计划

木乃伊们支着摊位，正煮制奶茶。炭火炉子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纯正独角兽奶散发出浓厚香气，琳琅满目的配料也很精致。

这种画风很不深渊，与隔壁那些恒河风的摊位不能说是大相径庭，只能说是格格不入。

“怎么和学院校门口那家甜品屋有点像……”

李霏无声嘀咕着，凑过去竖起一根手指：“来十杯！”

给蕾欧娜带一杯，自己喝九杯，这个份量很合理。

木乃伊当即忙活起来。

她们的动作很灵活，没有丝毫僵硬感；从头缠到脚的绷带看似肮脏破旧、有斑驳泛黄痕迹，实际上却很干净，就算以魅魔的鼻子都嗅不出半点异味。

此外，两具木乃伊虽缠着严严实实的布条，但体貌特征清晰可辨——她们大概死于少女时期，身姿绰约、亭亭玉立，洋溢着轻盈且富有青春朝气的美感。

“咕……守身如玉太久惹，看见木乃伊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李霏太太发出细若蚊喃的屈辱悲鸣，直到奶茶制作完毕，她才故技重施。

“呀，忘记给钱了。”

魅魔公主拎着奶茶走出几步才回眸一笑。

“是的呢，惠承20金币。”

一名木乃伊摊开掌心。

她的嗓音晦涩嘶哑，却莫名能让人感受到少女元气，这大概和说话的语速、顿挫感有关。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你们做小本买卖的不容易，就算我贵为公主，吃饭也是要……嗯？”

魅魔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尾巴竖了起来。

对她而言，在但丁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世上哪有在家吃饭还给钱的道理？

就算是某物质人妻，偶尔下一趟厨房后都没好意思让枕边人们付费上桌！最多在吃饭时漫不经心提一下相中的名牌首饰，三天之内看不到礼物的话就冷语相向罢了！

“我说老板，20金币？你这吸管是金子做的，还是茶杯是金子做的？”

魅魔公主漫不经心抱怨着，抬手结账，洁白手腕上那一枚火焰印记栩栩如生。

谁知那木乃伊摊主竟不识大体，对那枚徽记熟视无睹，双手接过钱，绷带后隐隐露出一张笑脸：

“客人，您瞧瞧深渊现在哪儿有独角兽呀，都是跨位面进货来的，您嫌贵我还嫌贵呢。”

魅魔公主眼巴巴瞧着她把钱从自己手里拿走，出离得愤怒了。

——本宫才上任两天，你们这些无良商贩就敢收我钱。

——再过两天，岂不是要造反？

——敢造我的反，那就是造我母上熔炉大君的反！既然造反，你们就是叛军的人！

魅魔公主默默给她们扣上了勾结叛军的罪名，有理有据，铁证如山。

这也意味着，现在已经不是20枚金币的问题了，而是关于这座深渊国度的和平与稳定的问题！

公主殿下虽惦记着魔王义母的遗产，可那终究是家庭内部矛盾。身为熔炉大君钦定的但丁接班人，她对于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一直都是立场坚定的，绝不动摇的，无小礼有大义了属于是。

“来人呐。”

她冷哼一声。

“殿下。”

早就暗中观察着魅魔公主的几名穴居人巡逻员立刻跑来。

作为战斗力极其孱弱的族群，他们的工作名以上是辅助卫兵维护这块区域的治安，可实际上尽干些端茶跑腿、扫洒打杂的活计，地位卑微，连正规军编制都没有。

此时一听公主有吩咐，便争先恐后赶来想要露个脸——反正都是当狗腿子，若有幸给公主当狗腿子，不比被那帮大头兵使唤强多了？

他们满脸谄媚，摩拳擦掌，只等公主一声令下，就把木乃伊摊位查抄了，好让贵人记得自己的英勇干练表现，博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我说姐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不怀好意的狗腿子们团团围住，木乃伊却丝毫不慌，歪着脑袋询问道。

“大胆！”

一名穴居人当即呵斥道：“这是我们但丁的公主殿下，贵不可言，岂容你乱攀关系？”

不料，似笑非笑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来：

“我喊你们来，是想关心一下你们的工作情况，顺便请你们喝杯奶茶，谁让你兴师问罪了？”

“还有啊，你们身为巡逻员，理当为母上治理这片市集，与小商小贩和睦相处，怎么能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说话？谁教你们的？”

穴居人愣住了，满脸惊恐地回头看向巧笑嫣然的公主殿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指责他办事不妥当。

穴居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如雨，哆哆嗦嗦说不话来：

“我，我……”

“以后注意点，退下吧。”

魅魔公主摆摆手，云淡风轻揭过此事。

眼见瘫软在地爬不起来的穴居人被另几个同样战战兢兢的狗腿子架走，她才转头看向木乃伊摊主：

“你们知道这是哪儿吗。”

“但丁。不过宫殿里的玛蒙只是一尊投影，不具备洞彻天地的伟力。”

木乃伊如是道。

“放肆！母上大人神通盖世，无所不能！”

李霏冷着脸道。

“别演了姐妹。我可以确定没有高位生灵在监视这里。”

木乃伊摊手道。

“这样啊。”

李霏装模作样打量着商品价目栏，看似在纠结要不要加购，实则用细微腹语理直气壮道：“奶茶钱还我，作为不检举揭发你们的理由。”

显然，姐妹二字足以让李霏猜出她们的身份——

叛军大举攻城后就从布哈里亚消失的两只蝴蝶。

而正在和自己说话的、体形更加娇小曼妙的木乃伊，是灰色蝴蝶；哑巴木乃伊则是黑蝴蝶，她可能还在为魅魔佣兵前些日子不讲武德的贴贴而耿耿于怀。

至于腹语，则是李霏太太早早掌握的基本功，毕竟“就算嘴巴被堵住也不影响字正腔圆的发音”有助于促进外语教学品质的提升。

“不行。”

木乃伊果断捂紧腰包，充分彰显了贪财这一魔女共有的美德——

本来魔女还有另一项与贪财并驾齐驱的传统美德，可格奈娅夫人始终不肯滥用职权监守自盗的行为导致李霏太太对“共有”两字产生疑虑。

如果魔女都像格奈娅那样克制自律，礼乐可能就崩坏了吧。

“那……起码得换个地儿说话？我可是堂堂但丁公主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和叛军帮凶交流，影响不好。”

李霏压着声音道。

“晚上你再过来买一杯奶茶。”

木乃伊如是道。

“嗯。”

简短交流后，李霏拎着奶茶，迤迤然离开了。

……

事实证明，当魅魔公主怀疑你是叛军的时候。

倘若你安分守己，那肯定会有冤假错案。

但如果你真是叛军请来的魔女帮凶，就可以和公主殿下谈笑风声、眉来眼去了。

傍晚，魅魔公主如约而至，卖奶茶的摊主只剩下一位。

黑蝴蝶伪装成的木乃伊仍不愿搭理这鲜活柔弱、脸上写满纯真与无辜的小魅魔，仿佛只要再和她多说一句话，就会染上只有背叛灰蝴蝶才能治好的绝症。

可磨人同样是人妻的基本功，李霏太太一口气打包了二十杯最贵的奶茶才离开，并且不小心忘了结账，欺负木乃伊不会说法。

回到屋内，一支吸管就化作灰蝴蝶，翩然飘飞，蝶翼上的纹路晶莹且唯美，令头顶那盏精雕细琢的琉璃吊灯都黯然失色。

“蕾欧娜小姐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佣兵新星呢，仪式水准很高呀。”

蝴蝶绕着房间飞了一圈，对精巧又规整的侦测与反侦测结界做出赞扬。

——为什么默认这些仪式是蕾欧娜的功劳？因为我深藏不漏吗？？

粉色魅魔用力坐在沙发上，大口吸着不要钱的奶茶以示不满，语气也阴阳起来：

“我说小姐妹，你该不会本体就是蝴蝶吧？真是有够罕见的呢。”

“抱歉抱歉。”

灰蝴蝶栖息在魅魔公主肩上，温声细气解释道：“我正在从事一些需要严格保密身份的工作，为了最大程度降低风险，本体还是尽量避免暴露为好。”

——间谍呗？

——我都打入反魔女办公室了！还把魔法学院总院宝贵的折叠位面给炸了！就连独一无二的神话遗物都被我顺走了！鼎鼎有名的正道巨擘还认我当干女儿！我骄傲了吗？

李霏晃了晃尾巴，傲娇地“哼”了一声，将一升容量的奶茶吸光，换上一杯新的，才问道：

“老实交代吧，你们来但丁有什么阴谋？你们不是炎魔奥登请来的帮手么。”

“我们是来刺杀玛蒙的。”

灰蝴蝶言简意赅道。

“……阿巴阿巴。”

魅魔公主目瞪口呆，奶茶一个没拿稳从掌心滑落，好在她眼疾手快又用大腿接住。

她尾巴也不晃了，竭力调动凌乱的思绪，组织语言：

“不是，你们两个中序列，刺杀序列2的炎魔君王？”

“姐妹，想不开的话可以去湖里清醒清醒，这样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灰蝴蝶的声线悠然依旧：

“不想知道我们的计划么？”

“想。”

李霏坐直，把奶茶放在茶几上，掌心贴在大腿上，摆出洗耳恭听的端正乖巧姿态。

“玛蒙的‘毒树之果’仪式被我做了一点手脚。”

灰蝴蝶娓娓揭开阴谋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