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鸽的猫
末世这种杂草小镇，几乎都贴着脏乱差的标签，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幸克镇里面最干净的，反而是一家超市。
幸福超市，幸克镇唯一一家超市，负责出售和倒卖和新加罗之间来往的各种物资。
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去大基地里待着，在末世的外边，他们释放了天性，成了出笼的野兽——而野兽，是不会想重新回到笼子里去的。
幸克镇杀人不犯法，只要你不是个滥杀的疯子，只要解决了后续的麻烦，不会有人闲得无聊来追究你的责任。
幸福超市的老板就是这样一个狠人。为什么整个幸克镇只有他这一家超市，靠的就是他的拳头。
超市外边挂着招牌，写着【幸福超市】四个大字。牌子已经饱经沧桑了，纸皮剥落，福字削去了一大半，于是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幸…超市】三个大字。
也是，这末世，何来福字，单单只有一个幸。
新加罗作为一个大基地，需要的物资很多。而幸克镇，其实算是它的一个大型劫掠子公司，负责搜刮各类物资，然后再给它一大半，就和上供似的。
所以理所当然的，待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谁的枪杆子更硬就听谁的话，新加罗在上面压着，其他苟延残喘的幸存者营地连个屁都不敢放。
幸福超市的老板算是第一批尝到垄断甜头的人，他手里有枪，还受新加罗军方保护，没人敢在他的店铺里闹事。
更别提他长得五大三粗，身患异能，这一拳下去，怕是能轰死一头牛。
超市很大，空架子全被扫了出去，能塞下几张饭桌，有些和他有交易的，也会选择在这里吃个饭，然后拍拍他的马屁。
有笑声从幸福超市传出来，半开半碎的窗户飘出来一股肉香，香气弥漫。
——看来，今天顾客还蛮多的。
少女隐藏在兜帽下的猩红眼瞳无波打量着布满灰尘和污渍的超市，橙亮的灯光抓住其中欢快的交流声，把它们传出去好远，和外边灰暗寂寥的街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沉默不做声，裹紧了大衣，穿过尘埃密布的风，慢步走向店铺。
凝涩、冷漠，不带有任何生机。
吱呀、
门被打开了。
破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像是个响亮的巴掌，拍打在那些欢声笑语的人脸上。笑声戛然而止，饭桌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来者。
——陌生人，全身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猩红不带生机的眸。
夜晚的风很大，她开了门，外边伫立眺望了许久的风便争先恐后扑拥进来。少女裹着大衣，身体曲线遮盖于其中。
她的身后其实还跟着两个人，只不过他们没进门，只能在尘埃中瞧见俩模糊的黑影。
无视沉寂，少女自顾自踏入门内，步伐有点虚，略带摇晃，似乎随时都可能摔倒。
她像是到了一处寻常的酒桌，自然而然坐到另一饭桌边，淡淡开口:“来的路上遇到个半死不活的人，被削了半条腿，听说是你们干的，我正好找不到人问路，瞧见你们在吃饭，也正好一起凑合吃了。”
声音沙哑，语气却如潭水般平淡，还带着一丝疲惫。
老板是第一个开口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随便进的。”
饭桌其他人都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生气了。
这不速之客像是来砸场子的，老板也是异能者，如今被人落了脸，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没理，像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又自顾自问道:“这里离新加罗很近了吧。”
老板缓缓起身，冷着脸，拳头微微握紧。
少女还在淡淡说话，她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很疲惫:“有些忘了，毕竟好黑，感觉什么也看不到……”
有气无力，带着颓废的气息，似乎下一秒就会咽气。
门外两人依旧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像是雕塑。
老板没在乎她的呢喃，他现在只想一拳头砸在这少女的脑袋上，然后把她丢出去，连带着门口两个人一起。
五大三粗的壮汉像是一堵压迫感十足的墙。老板来到她的身后，眼中带着狠劲，用了十成的力气握紧拳头，朝着她的脑袋砸去。
——这一下，血液怕是会污染他半面墙壁。
其他人不想看，也不敢看，生怕那些崩裂的碎骨和脑浆会影响自己食欲。
有人已经在悄声开口了:“喂，那个被削去半条腿的人是那个老头吧，本来还想着留他一命呢，结果这么没眼力，还想找人帮他讨公道？”
“太宽容了，等会找到他，剁碎了喂狗。”
“你家狗吃干巴巴的肉啊，怕不是柴的慌。”
有人在偷笑。
砰!
老板粗壮的手臂砸在了饭桌上，食物被掀翻，肉油和汤汁飞溅，糊了其他人一脸:“好笑吗？”
有人以为老板心情不好要迁就他们了，连忙补救:“哪门子事啊，你看你……”
声音突然卡了壳。
说话的人觉得老板声音有些不对劲，同其他人一样，不约而同抬头。
“噢，认识一下。”女子放下拿着断臂，迎着其他人的目光，声音无起伏，略带嘶哑淡淡开口:“我叫楚沐歌。”
有人僵硬转头，和地面上断了只手，脑袋转了次圈的老板对视。
对方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眼中还带着怒意，狰狞恐怖。
楚沐歌擦了擦身上的鲜血，气息游离，说话声音很轻:“你们吃的这么好，就给我安排这么一个菜？”
她摆弄了一下桌子上肥硕的断臂，血液正从缺口咕噜噜的流:“我不是很喜欢吃肥猪肉。”
饭桌边的人吓得屁滚尿流，有人刚想起身，就瞬间被爆了脑袋。
楚沐歌出现在无头尸体身后，帮他摆正好位置，甩了甩手中的鲜血，瞧着其他战战兢兢的人虚虚说道:“我说，我要吃的。”
她又看向坐在无头尸体旁边吓得快要晕厥过去的人，问道:“这里离新加罗很近了吗？”
“啊…啊……”被提问到的人颤抖着擦去自己脸颊上的鲜血，哆哆嗦嗦开口:“离、离……”
砰!
他的脑袋砸向饭桌边缘，整个饭桌倾斜，碟子连带着菜肴噼里啪啦碎了一片。
尸体头顶凹陷了一大块，楚沐歌抓着他的头发，让他仰头重新坐回椅子:“…时间到，下一位。”
被她盯上的另一个人哭丧着脸，立刻回答:“很、很近了!大概几千米的距离!”
“噢……”楚沐歌恍惚点了点头，步伐微虚回到另一桌饭桌边坐下:“一些吃的。”
她又重新疲惫趴回桌子，一动不动。
但是如今没人敢不听她的话了，立刻手忙脚乱起身:“吃、吃的!哪有吃的？”
“去他厨房!去他厨房看看啊!”
乱成了一锅粥。
门外两个人终于进来了。
木雄犹豫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看着埋头像是在睡觉的楚沐歌，欲言又止。
顾沐沐倒是没坐下来，而是走到老板尸体旁边，然后蹲下，瞧着这具异能者的尸体发呆。
“喂。”楚沐歌嗡嗡的声音传来:“帮我拿点酒。”
“你还喝酒吗？”木雄愣了愣，接着又说道:“喝什么？”
“……”
楚沐歌没说话。
她身上的气质比尸体更像尸体，木雄没办法，只能起身，然后在超市内翻找，拿了几瓶雪花出来。
“……找不到其他的了，先喝着吧。”
楚沐歌奄奄一息抬起头，然后在木雄开了酒盖后，拿起一瓶便猛灌了一口。
“咳…咳咳!”她呛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吐了一大口。
木雄心提了一下:“没事吧？”
楚沐歌沉默摇头。
木雄不放心:“……你不会第一次喝吧？”
楚沐歌点头，又摇头:“不太喝。”
“那你怎么……”借酒消愁吗？
木雄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楚沐歌仰起头，下巴放在饭桌上，半边脸靠着酒瓶，呢喃，像是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一大半:“他们都说喝醉了就可以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我只是在想。”
“我已经有四天十一小时五十三分没见到她了……”
“我有点想她。”
第二章 拦路
今夜风大，上天愿意卷起遍地的尘埃，却吝啬地不愿落下一滴雨。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被风扇着巴掌，前后摇摆，死活都关不上。
木雄走出幸福超市的时候，衣角沾了点血。顾沐沐闻到了，目光微移，见他没注意到，也便懒得提醒，只是淡淡开口询问:“她还在里面吗？”
木雄闻言苦笑，点头，算是默认。
于是顾沐沐重新把目光投到了无人的街道上。
在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没人敢从屋子里出来，家家户户紧闭着门，让夜晚的幸克镇看上去充满了死气。
风中有尘，木雄咳嗽一声，说:“顾瑶小姐…真的……？”
他没说完，可是顾沐沐清楚他想表达的意思。
顾沐沐微顿，迟疑摇头:“不知道。”
麾下变异体全部断开链接，按理来说，的确是死了。
因为顾沐沐没在自己脑子里找到任何顾瑶的残余精神网。但是呢，她又冥冥中有种感觉，觉得自己的母体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狗带，可这感觉太玄学了，你让她说点具体的证据，她又说不出来。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她看向木雄，把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你倒不如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跟着楚沐歌，是怕这个绝望到冷静的疯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出来，而木雄跟过来，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了。
“我只是在想。”木雄说，“也许我也能帮着做点什么事情。”
“喔。”顾沐沐点头，认真说道，“也对，到时候她发疯了，我就把你推过去当挡箭牌。”
木雄干笑了一声:“也不是不行。”
顾沐沐怪异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那批人类我已经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木雄沉默几秒:“谢谢。”
顾沐沐不再理他。
庄园肯定是不能再住了，顾瑶圈养的人类需要搬家，顾沐沐因为要跟着楚沐歌，于是索性就把变异体们和那批人类丢到了一起。以防万一，她还把那只大狗狗也塞到了他们的队伍里面。
其实…她已经是一只独立的丧尸女王了，想要离开随时可以离开。但是她终归是顾瑶孵化出来的，感情的丰富程度不比人类要少。
片刻后，吱呀作响的木门总算安静了下来。
木雄和顾沐沐回头，看见了沉默走出门的楚沐歌。
兜帽下的猩红眼眸依旧无波无光，身上有股血腥味，像是开锋的利刃。
“接下来要做什么？”顾沐沐问。
楚沐歌说话很轻，平淡中带了一抹疲倦:“去新加罗。”
——她已经重复这句话好多次了。
顾沐沐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在顾瑶死后，楚沐歌好像成了一具空壳，虽然依旧能说话能对事物做出各种反应，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死气。
楚沐歌朝木雄丢过去了一个东西。
木雄接住，低头，是一把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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