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夏咕哒来到迦勒底 第29章

作者:Dr.生命调济者

“Gaaa——”(表示赞同的吼叫)

“真是悲伤……”

“你闭嘴!”(齐声)

……

“两位女士,要不你们先走吧,抱歉,我也是时候跟这家伙做个了断了。”

齐格飞巨剑端握,稳如泰山,犹如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在他面前,伤痕累累的法夫那拦住了去路,看来这宿命的决战在所难免了。

阿塔兰忒看了看这两个家伙,一狠心转过头去,她知道这事圆滑不得半点,英灵对于命运总是及其看中,更何况是齐格飞这样高傲的英雄,更何况敌人还是法夫那。就好像命中注定,这一对宿敌在不同的时空再一次碰在一起。

至少,看法夫那这个狼狈的样子,御主他们应该是无恙了吧。

“保重。”

扔下这句话,阿塔兰忒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巨龙也不阻拦,只是死死地盯着齐格飞纹丝不动。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是的女士,何况它本来就受了伤,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玛丽王后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齐格飞每一个字就像板上钉钉一样,彻底叫他放弃了。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吧,自己还是不要碍事了。

“小……”

话音未落,一只血色臃肿的触手忽地贯穿了玛丽王后的灵核,齐格飞被溅了一身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时震惊了他和法夫那,二者顺着那触手看去。

然后,他们看见了法海他们曾经见过的,只有在最疯狂的渎神异教中才敢激灵只言片语的怪物。

“嗷呜~~”

毕竟是兽类,法夫那直接被这扑面而来的疯狂与恐惧死死抓住了灵魂,它拼了命地扇动这自己那双破烂的翅膀,哪怕把双翼扇地血肉横飞,骨断筋离也无法停下,它已然完全被恐惧所支配,再也无法独立思考。

“法夫那!”齐格飞怒吼一声,他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心中的恐惧就像是菌毯一样贪婪地肆意扩张,明目张胆的敲打着他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双腿抖如筛糠,曾经有力手掌几乎要握不住那柄屠龙巨剑。他的上下唇止不住的打着战,合也合不上。

“法海先生他们,就是面对着这种怪物,还为我们争取来这么多时间的吗?”齐格飞大气不敢出一个,哪怕他想动,那理智仿佛已经神游于躯壳之外,再也无法号令四肢分毫。

“吼!嘎,嘎……”

那肉山却没有在意什么,又是一只触手弹射而出,直直贯穿了法夫那的咽喉,恐惧的咆哮逐渐变成了夹杂着血沫的嘶鸣。随后无数触手跟着爬了过去,一点点攀上了法夫那的躯体,开始吞噬。

“它,它要吃掉法夫那!”齐格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曾让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战胜的巨龙,此时就像是一只被螃蟹抓住的小虫,竟无半点还击之力。与此同时,一个霹雳在他的脑海中猛然炸开。

法夫那,拥有不死性。

若是这怪物吞噬了法夫那,也获得了不死性,那就再无谁人能阻止它了。

不行,来不及了,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他下了狠心,把全部理智移到下颚,拼了命地一咬。无处安放的舌头顿时断裂,鲜血涌出,堵塞了他的咽喉,剧痛袭来,他俯下身去,疯狂地咳嗽着。终于,他再次站了起来,理智也终于战胜了恐惧,就算是还会战栗,但他已经夺回了自己身体(灵基)的控制权。

法夫那已经被吞噬一小半了。

“幻想大剑·天魔失坠!”

一声混沌的咕哝从他鲜血淋漓的口腔中爆发,巨剑化作悲鸣的狂风,绞碎了他凌然的白发,与无数血液跳起了一曲支离破碎的华尔兹。他目眦迸裂,一双猿臂高高举起暴风,再用尽毕生的气力劈下。

法夫那,你是以龙的身份死去的,而不是什么理智之外的邪魔。

邪魔,你终究没有打败我。我是驱逐灾厄的英雄,哪怕我粉身碎骨,你也不能让我屈服。

巨剑飞了出去,连同他的两只上臂,仅剩下的下臂已然变成了骇人的破碎白骨,这一击耗尽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不死性。这个日耳曼的勇士此时已经七窍流血,浑身铠甲只剩下挂着的几丝碎布,全身上下被鲜血染的通红,不少地方甚至连破碎的骨头都依稀可见,而在胸腔之中,那颗心脏甚至缺失了一大半。清风拂过他染血的白发,再也没有回应。

他依然站着,只是再也没有了气息。

风暴所过,寸缕无存。法夫那在这舍生忘死,倾尽一切的,最后的宝具之中灰飞烟灭,连同那些去吞噬它的触手。那怪物吃痛,一支巨象也似的触手狠狠地拍下,那屠龙的勇士就这样融入了大地。

……

“好了咕……御主,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说要你跟我双修你信吗?”

“双,双什么?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恶劣且不合时宜的玩笑罢了。”看着一脸单纯的黑贞,咕哒甚至在心里涌起了一股罪恶感,连忙把话题引正,“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将你我连接。据我所查到的资料和我那边的一些实际案例都表示,从者这种存在,与御主的情感联系越紧密力量就越强。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开始互相了解对方。”

“了解?现在?虽然我也想可是来不及了吧御主。”

“按部就班那肯定是不行的。”咕哒从怀里摸出了两张空的符咒,接着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起来。

“所长你先出来一下,一会儿你恐怕受不了这种刺激。”

“刺激?我现在还怕什么刺激?”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奥尔加所长还是老老实实的钻了出来,飘到一边看着。

“黑贞,就当是对你的惩罚吧。”咕哒画好后,将它们分别贴在自己和黑贞的额头上,“接下来我与你的情感会链接在一起,黑贞,准备好接受我的痛苦了吗?”

“也就是说,御主你要感受我的仇恨吗?这会不会……”

“不用担心我,不如说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咕哒带黑贞盘腿坐下,双手握着她的皓腕,“我说了,这是赎罪,不会轻松的。不过你拒绝也没用,就算是没有那个大家伙我还是会抽时间这么做的。”

“可御主,我的仇恨……”

“情感伤不了我,或者我已经感受不到情感给我的疼痛,若是你可以做到,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咕哒眼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想好了吗?准备好了吗?”

“你,不,您便是我的赎罪,您所赐予我的赎罪我无法拒绝。”黑贞睫毛温驯地垂下,言语平和而诚恳,就像是一个虔诚祈祷的圣女——她本就是以圣女为原型诞生的。

“我准备好了。”

哪怕是审判日,只要你在这里,我也定会从容。

……

那是一片漆黑的污泥之海。

若说黑贞在看见那东西的第一印象是什么,那就是一片粘滑漆黑,泛起些许油腻磷光的海洋。可就算是第一次看见,她也本能的知道了那是什么。

仇恨。

那是他所经历的一切所沉淀下来的仇恨渊薮,向前极广,望不到边际;向下极深,探不出底界。仅仅是注视着它,都不禁让人打起寒颤。

这就是御,不,咕哒的仇恨与痛苦吗?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这么说。想着,她感觉心里很难受,这是以前没有的感觉,这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本应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的他,为什么会有这般的仇恨与痛苦?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向着那深渊幽海迈出了第一步。

疼,冰,苦,麻,酸,胀,烫。就像是被无数吸满了黄连与酸柠檬的通电冰锥与烙铁刺进了血管一样。

仅仅是将一只脚踏入其中而已,居然会这样。她紧紧咬住牙齿,又想前迈了一步,痛苦有一次袭来,比方才更甚。

“这是赎罪,这是赎罪……”黄豆大小的冷汗争先恐后地从她额头上钻出来,她在心中默念着咕哒的话,可是痛苦却有增无减。每一步,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寒冷死死握住了她的心脏,痛苦牢牢缠住了她的大脑,每一寸身体都紧紧绷住,好像随时都会休克过去。她甚至还未行出十步,就已经僵硬地如一株枯木。

“赎罪,赎罪……”

“我凭什么要这么告诉自己啊!”

她浑身上下抖如筛糠,本想大喊出来的话语被打战的银牙所碾碎,不过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自己在想什么,这就够了。

或许这确实是赎罪,可是这些都是咕哒的痛苦,他所承受的痛苦,自己连这点都受不了吗?那还有什么资格去与他相连接,有什么资格被他拯救!难道我得救了,就把他抛下不管吗?!

我要做的,不是与这痛苦对抗,而是接受他,接受并拥抱他的一切,无论是玫瑰还是刀剑,那都是他,我不能这样逃避!

黑贞咽下一口口水,纵身跃进了那痛苦的海洋,任由寒冷与疼痛将自己包裹,她放开了自己的全身,去拥抱那无底的黑暗。

不用怕了,不用怕了,你的痛苦与仇恨我会悉数接纳,至少现在,我的体温可以稍稍温暖你,御主。

第三十三章 烈火与深渊

“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一点松开了。”

咕哒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血肉横飞,哀鸿遍野,野火猎猎……黑贞的内心世界简直就像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修罗战场。可咕哒却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那些喧嚷的场景在他面前就像是水雾一样散去了。

这些不过是文章中胡乱堆砌的臃肿辞藻罢了,她的情感不在这里。

不是杀戮,不是战争,不是这些血腥的宣泄。

你在哪里?

他走过烽火连天的战壕,他走过残垣断壁的废墟,他走过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走过鸦啼声声的乱葬岗……

不,你不在这里。

他走过人山人海的城镇,他走过欢呼阵阵的街道,他走过严整肃穆的军队,他走过火药与鱼腥味弥漫的对峙……

不,也不是这里。

这些景象就像是镜花水月,宝塔浮沫。它们不过是一层伪装,真正的黑贞还在更深处。

“我们在天上的父,国度,荣耀,权柄皆在你手,阿门……”

天那边传来阵阵祷告声,听上去很空灵,却又有些凄凉。咕哒侧过耳去,这声音让他产生了一种感觉,黑贞应该在那里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可双腿却先迈了出去。一路上,海市蜃楼如影随形,咕哒没有去理它们,这些东西全然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冷清一成不变。

走吧,毕竟在这里,还是直觉最靠谱。

……

灵魂在深渊中坠落,无尽的痛苦折磨着黑贞的每一寸血肉,可她依旧坚持着张开双臂,睁大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的哪怕错过一点的痛楚。这是属于她的赎罪,但她更明白,这是接受并认同咕哒,同时也是获得咕哒认同的试炼。她要拥抱他的痛苦,就像是拥抱他的善意。她要战胜那个软弱到只会胡乱发泄的自己,她要杀死曾经那个被操纵的傀儡!

这是赎罪,不过不是向世界赎罪,我,只会向我自己赎罪!

海洋开始翻腾,原先伏窜的暗流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终于卷起滔天巨浪,骇人的巨浪裹挟着黑贞,几乎要把她撕碎。但她没有反抗,任由巨浪将自己推向远方,她不是敌人,她是一个客人,她想成为一个朋友,甚至再进一步。她不愿伤害咕哒,不愿再给这苦痛的渊薮添哪怕一滴水,她想让这里的一切知道,她没有敌意,只是一个愿意为他舔舐伤口的同伴。

隐忍这些痛苦一定很不好受吧,来吧,就让我作为你发泄的对象,让我承受这滔天的怒波吧,就算是不能同甘,那至少与我共苦。你拯救的那个白痴圣女骂醒了我,之后你又拯救了我。告诉你,魔女,可是非常难缠的!

痛苦依然不断地传来,可黑贞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湍流好像在把自己往一个确定的方向推去,就像是大海里的洋流一样。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她有些疑问,可毫无疑问,自己已经在这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地方,在咕哒的灵魂留下了,只属于她自己的痕迹。她感到骄傲,而这骄傲几乎在一瞬间弥补那些疼痛,她从未有过这种快乐,就像是翱翔在呼啸盘旋的暴风之中,一切累赘都被痛快的吹走。

或许这就是那些家伙所说的共鸣吧。好,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类,不要以外这就可以让我退缩!

……

明明是循着线索而去,祷告声却渐渐式微了起来,咕哒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感觉那声音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而是越来越虚弱了。他加快了脚步,总感觉自己不能错过什么。

面前是一片春光明媚的芳草地,只是它们并没有那么生机勃勃,不时就有些焦了边,黄了叶;风也是,比起吹面不寒的春风,它也多了几分萧瑟与肃杀。而草地上,一座教堂安然立在那里,五彩斑斓的彩色玻璃窗将阳光分割破碎,上面描绘着受难的圣子;金属风铃不紧不慢地低吟着,好像在讲述一个失传的圣经故事;墙壁久未粉刷,白垩片片剥离,染着斑斑点点的水渍。

他默默推开老迈的门,教堂之中落满灰尘与蛛网,长椅横七竖八地卧着,几只蠹虫被异响惊动,落到了裂开的瓷砖上。向前看去,神龛上的大理石耶稣像缺了一只手臂,四周的香烛火光如豆,一只五条腿的蜘蛛吊在网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神龛下,少女跪坐不起,布衣已经积满了灰尘,却半点也不动。

那祷告声已经停下来很久了。

他小心翼翼地绕开迷宫一样的长椅,不愿发出一点声音。那少女也一动不动,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咕哒的存在。他慢慢走到少女身边,俯下身去,果然,那只是一具白骨,只是一直保持着祷告的姿势。

“你是谁?”

白骨不会回应他,这个教堂就是她的坟冢。咕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抱起那具骸骨,慢慢走出了教堂。他走到教堂之后,轻轻把她放在地上,就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看来神明没有听见你的祈祷,不然你怎会一直跪俯在那里?咕哒叹息,他四下看看,一柄锈蚀的铁锹倚靠着墙根。没有多余的什么言语,他走上去摸起铁锹,在少女身边掘起墓来。

“尘归尘,土归土,希望你曾经看过星星。走了,就不要再跪着了,好好睡一觉吧,你累了。”

他念叨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一铲又一铲的泥土堆积起来,他的身上也不再整洁。终于,一个足以躺下一人的浅坑躺在了地上。咕哒把铁锹往地上一插,跳了进去。

他抚摸着这简陋的坟,一点点把不平整压下去。他不知道那少女跪了多久,只是想,她跪了那么久,至少应该有一个安逸的永眠。

风慢慢吹来,青草与泥土的芳香飘荡着。这里很安静,很舒适,咕哒也感到了一丝倦意。他躺了一会儿,这才站了起来。

那骸骨被轻轻抱起,轻轻放下,轻轻埋葬。咕哒把最后一点泥土整理平整,再将那铁锹立在了坟前,权当是墓碑。

“可笑,”一个声音在风中浮出,风环绕在他身边,就像是伊甸园智慧树上的蛇,“把她埋葬,又能如何?神明没有听见她的祷告,她被囚禁在神龛之下,生前神明没有拯救她。把她埋葬,又能如何?”

“至少,我能将她埋葬。”咕哒回答道,他的眼角溢出一点泪光,“我会做我能做到的,神明没有拯救她,我也没有,我只能做这些,我会做这些。”

“……”

“至少,你将她从跪俯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你将她送去了安宁的死亡。”

短暂的沉默后,风的语气变得哀伤,它不再徘徊,而是飞进了草地,不见了踪影。

“看来你曾经来过这里。”咕哒理了一下被吹乱的鬓角,“我会找到你的。”

……

在意识世界里谈论时间的行为是愚蠢的,可黑贞还是感觉过了许久,直到那股裹挟着自己的暗流终于平息了下来。黑贞强打起精神,撑着旗杆站了起来。海底并非是想象中的一片漆黑,确实,阳光这么也照不到这里,可这里却有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而这些荧光被海床上的晶体折射反射,如同万家灯火通明。此时,那些折磨着黑贞的苦痛已然消失不见,些些暖意让她无比舒适。

向前看去,光芒照出一条道路,它的尽头是一座宫殿。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形容那高大的建筑,它好像是由乱石堆砌在一起的,却又洽自成序;一株株斑斓的水晶晶簇向上探去,像极了被冰封的火焰;巨石立柱魁梧嶙峋,就像是托举天幕的泰坦巨人阿特拉斯;台阶走廊被大大小小的碎石铺满,竟没有半点不平整;高大的穹顶色泽纷杂,就像是劈开了管风琴的和弦,音符蹦蹦跳跳落在大理石雕塑上……

这宫殿不属于古往今来的任何一种建筑流派,人类的言语在它的面前着实是苍白无力,无论如何修辞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干枯单调的难以述之万一,仿佛它只应该存在于瑰丽幻谭之中。黑贞走上前去,无论如何,她必须前去,她是第一个来到这片无人之境的人。

她慢慢走进大厅,令人诧异,这里面却空旷地有些冷清,甚至连一根立柱都没有,唯有几束枯萎发黄的花朵落在墙角。不禁让人怀疑这里外是不是同一个建筑。她左顾右盼,希望找到什么,可四下只有自己脚步的回声。

“想象不出来,这里面居然这么单调。”说着,她已经走到了大厅中央。她潇洒地挥舞了一下旗帜,随后用力插在了地上,就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一样“不如,就让我来给你点缀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