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要上三江
陈父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等候在门口。
屋内连灯都没有开,只剩下他手中捏着的一根烟蒂,时不时闪烁出一点亮光。
陈父瞧见两兄弟进屋,压低声音道:“怎样?”
两人见一楼大厅无人,连忙转身将大门关上,又将陈父的轮椅推进旁边的卧室,关上房门,打开灯,陈父这才注意到两兄弟脸上惊悚未定的表情。
陈父再次低声催问道:“事情办的怎样?是不是出了变故?那老畜生的骨灰盒呢?”
陈小虎夺过陈父手中的烟蒂,狠狠的吸了一口,这才舒缓掉刚才心口一直憋着的一团慌张。
陈大虎比小虎年长两岁,经历的事情更多,手段更为圆滑,刚才走在路上时他已经想到了几条对策,此刻将事儿一说,陈父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得精彩起来。
他狠狠的骂了陈小虎一句,“你这小畜生,节外生枝做什么?那陈爱阳一个鳏夫,无儿无女,还有几年可活?”
“现在好了,你杀了他,一命换一命,亏不亏?”
陈小虎自知理亏,也不敢搭话。
陈大虎在旁边帮忙解释道:“我们挖坟的时候惊动了这老畜生,他操着一把铁锹赶过来和我们拼命,不打发掉他,我们也没法挖坟啊。”
“小虎就是下手重了点,谁知道这老家伙一棍子都挨不住,事到如今,怪小虎也没用了,关键看如何善后。”
陈父冷冷道:“刚才来回的路上没有被人碰见吧?”
陈大虎解释道:“去的时候我们有留意,并没有遇见任何人,回来的时候我甚至连电筒都没敢打开。”
陈父道:“那就好,还有补救的机会。”
此刻三人聚在一起给今晚的行动来了一次复盘,当即察觉到其中的几个漏洞。
陈父老谋深算道:“陈建国的骨灰盒是木制的,你们连同盒子一起扔进了池塘中,这就是一个大漏洞,盒子肯定会浮起来,等天亮后村里人发现被破坏掉的陈建国坟墓,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我们,真是两个蠢货。”
陈大虎道:“我一会下水塘将骨灰盒捞起来,等下在家里炉灶中直接用火烧掉。”
陈父的目光又落到陈小虎竖在墙边的木棍上,灯光下很清楚的看见木棍的一头染着一团鲜血。
陈父指着木棍道:“这木棍是凶器,等下一起烧了,坚决不能留下来。”
“还有,小虎等下连夜赶回煤矿去,我们全家统一口径,就说晚上吃完晚饭后小虎就离家去了煤矿,没有我吩咐,暂时不要回来,现在就走。”
陈小虎闯过多次祸,此刻家人帮他拿定了主意,也不犹豫,直接将陈父手中的一包烟揣在手中,拿过陈大虎手中的手电筒转身就走。
陈大虎也准备出门去捞陈建国的骨灰盒。
陈父突然拉住他,叮嘱道:“你重新仔细的回忆一下,上山时和下山时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或者还有什么遗漏的?”
陈大虎摇了摇头道:“真没了,就算陈爱阳这老货死在山坡上,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说不定是小偷或者山贼呢,死无对证,其实不用太担心。”
陈父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顺利。”
陈大虎迟疑了一会,提出一条新的建议,“要不?干脆让小虎连夜跑路好了,跑的远远地。”
陈父刚刚多云转晴的脸色再次阴了下去,对着地面狠狠的呸了一口,“蠢货,现在什么年头?跑得了吗?”
第254章 大火
陈父琢磨了一会,心中的那股不祥预感一直在心头萦绕徘徊。
他伸手从怀中习惯性的去摸香烟,发现烟盒子被陈小虎刚才顺走了,马上指挥陈大虎道:“先不慌,去抽屉柜给我拿一包烟来。”
陈大虎搞不懂都火烧眉头了,陈父为什么还要执着抽烟,他正在脱衣服,准备一会下水去捞骨灰盒。
陈父点燃烟后,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屋外漆黑的夜空。
陈大虎已经将身上的衣服脱得就剩下一条内裤,他在旁边催促道:“我现在就去捞东西。”
陈父瞥了他一眼,“慢着,慌什么?”
陈大虎都快38的人了,相比陈小虎那肯定是成熟可靠,但在经验丰富的陈父面前,就显得有些稚嫩了。
他不满道:“都这会了,怎么不急?趁着现在没人赶紧捞回来烧掉完事。”
陈父再次叫骂道:“我刚有了一点思绪,就被你打乱了,蠢货,越晚出门越安全,你慌个什么,那东西就在水里面还会跑?”
“那你想出了什么好计策?”
“你先去捞骨灰盒,捞完后再去一趟小山坡,将后院仓库的半桶煤油带上,将那林中小屋一把火烧掉,记得烧之前,先将尸体背回他的卧室放到床上,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陈大虎目瞪口呆。
要比狠毒和老辣,还是陈父更胜一筹。
这是直接毁尸灭迹啊。
陈父就像卧薪尝胆的勾践,这几十年来,其中心酸和怨恨只有他自己知道,对老陈家的恨意几乎能从空气中溢出来。
陈氏兄弟也是耳濡目染之下才会如此针对老陈家。
说破天,为父报仇哪里错了?
陈建国虽然跑了,死了,这笔账依然记在老陈家头上,不将老陈家灭户绝不罢休。
“对了,将骨灰盒捞起来后,重新给他还回去,完璧归赵物归原主,将坟堆的土也要填回去,反正大晚上也没人去后山,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做。”
陈父弹了弹烟灰,再次出了一条毒计。
陈大虎今晚有的忙了,他都后悔为什么提前支开陈小虎,要是他爹提前能想出这样的毒计,先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人心惶惶了。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陈大虎将凶器木棍用斧头劈成几段,交给陈父收尾,然后拿着手电筒和半桶煤油出了门。
一路上很顺利。
现在大约是晚上八九点光景,这个时候农村的休闲方式十分淳朴,没有互联网和智能手机(苹果还没引进来),要么在家看电视,要么关上门打娃娃或者和媳妇造人。
外面蚊子多,加上村里面也没有修建路灯,出门黑漆漆的,谁没事往外面跑?
陈大虎一手提着煤油桶,一手夹着骨灰盒,将手电筒含在口中,混身上下赤果着只剩下一条内裤,赤着脚走在后山上居然感到有点冷。
他不敢开灯。
宁愿光着脚踢在石头上磕磕碰碰也不敢开灯。
杀人放火在农村一旦被人发现,那可是妥妥的要吃花生米的。
陈小虎虽然暂时摘出去了,他可不想将自己赔进去。
陈大虎先去了一趟篱笆园,意外的发现大厅的门是开着的,他将煤油桶搁在外面,用手电筒打开扫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大厅中间并排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人的,一具是牛的。
即便是秋末的天气,陈大虎也觉得牙帮子开始打颤,一股凉气从身体内涌起来。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陈爱阳不是倒在了坟堆边吗?
什么时候自己爬回来了?
还有这头牛,地上满是血,莫非这头牛成了精,知道给陈爱阳殉葬?
这怎么可能?
陈大虎一溜烟后退到篱笆园中,扫了一圈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心中的胆怯渐渐被仇恨和狠辣代替。
“活着都不怕你,死后还会怕你不成?”
陈大虎咬了咬牙,再次拿着手电筒进了大厅。
他先用木棍捅了捅陈爱阳的脚踝,一连捅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力量大,尸体纹丝不动,他渐渐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用手去捅旁边的老水牛。
捅了两下,似乎瞧见老水牛的尾巴晃了晃。
陈大虎壮着胆子上前伸手一摸,发现老水牛身上还有体温,顿时知道这水牛没死。
他虽然还没搞明白为何一人一牛会并排躺在大厅中央,还有地上为何多了一圈黄豆组成的图案,这并不妨碍他按照计划行事。
陈大虎弯下腰,扛起陈爱阳尸体,挪到了隔壁的卧室中。
等他再次回到客厅,才发现地上的老水牛脑袋开始晃动起来。
陈大虎拿起木棍再次捅了老水牛屁股两下,嘴中吆喝道:“赶紧出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这里不能呆了。”
陈大虎没指望一头牛能听懂他的话,之所以如此说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毕竟今晚看到的这一幕委实有些诡异。
还有另一个念头,就是一头活牛被烧死太可惜了,倒没有趁机顺走的念头,不切实际,整个陈家墩也就只有几头水牛,哪一头牛是谁家的都一清二楚,偷是偷不走的。
他纯粹是觉得烧死了有些可惜,这是一位农民心中最朴实的想法。
陈大虎刚刚收回木棍,就见牛头动了,直接扭过头来,一双血红色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那眼神中竟然如活人一般,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怒火。
整个牛身突然一颤,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一双前腿摇摇晃晃跪起来后,后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好似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身体和灵魂不在一个节拍上。
陈大虎扔下木棍直接就走。
他甚至没时间去想为何牛的脖子上会有一道伤口,为何这头牛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善。
今晚的任务很重,容不得半点闪失。
随后陈大虎来到附近的土堆边,用陈爱阳遗失在附近的铁锹将骨灰盒重新埋了进去,小心翼翼的物归原主。
忙完这些后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他拿着手电筒重新回到拾铁锹的位置,发现地上的草丛中多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这老家伙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居然没死,自己爬了回去。”
陈大虎终于圆上了陈爱阳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厅中的逻辑。
他拿着铁锹和手电筒,一点点顺着陈爱阳尸体被拖回去的痕迹走了一遍,顺手将上面的血迹用沙土给掩埋掉。
就算陈父神机妙算,也料不到现场还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这一下当真是万无一失了。
等到陈大虎再次回到木屋,发现大厅中的那头水牛居然消失了踪影,陈大虎也没时间去管这些旁枝末节,他听从陈父的建议,用煤油将木屋淋了个遍,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一捆稻草扔进卧室中。
这场大火,会将所有的痕迹都消灭掉,包括陈爱阳的尸体。
山坡上的温度远比家中凉快,因为有风,为了不留下破绽,看着火势起来后陈大虎转身就跑,五分钟不到,陈大虎就成功返回家中。
后院的厨房中,陈父破天荒的一个人烧起了热水。
两人重新会面,陈父只是望了望陈大虎,后者带着喜悦的点了点头。
陈父道:“一会你用热水洗一下身子,小心着凉,将身子洗干净,洗完后推我出去看看热闹。”
三十分钟后,整个陈家墩的村民都被惊动了。
众人纷纷站在村尾的土路上,指着后山山坡上的一场大火议论纷纷。
陈二狗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他拍着双手吆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将家中的桶啊盆啊拿出来,跟我一起上去救火。”
有村民搭腔道:“还救个锤子,这都烧老一会了,就算屋子里面有什么都烧没了。”
陈二狗跺了跺脚道:“陈爱阳还住在里面呢,不管能不能救,我们都必须救,明白吗?”
又有村民提议道:“还是报警吧。”
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就算要报警也要先去现场了解一下情况再说,这会都几点了,人家派出所和公安局的警察也要休息啊,今晚未必会来。”
众人拿眼睛望去,发现出声的人是陈父。
他古井不波的坐在轮椅上,陈大虎帮忙推着轮椅。
众人见陈父的意见颇为中肯,甚至带着一丝热心,遂想起陈氏兄弟家和老陈家的恩怨,不知怎滴,身体内竟然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出声问道:“你家小虎呢?”
陈父道:“下午回来后吃过晚饭,煤矿那边的蔡老板打电话给他说有事,筷子没放下就走了。”
陈二狗当即跺了跺脚,“就这么办,大家先用容器端上水,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先确定陈爱阳有没有事,然后再报警。”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七八个村民端着木桶和脸盆,稀稀拉拉气喘吁吁的跟随着陈二狗出现在木屋前,先前的木屋只剩下一片焦土,烧得一点不剩。
一阵炙热的空气顺着山风朝着众人扑面而来。
陈爱阳的这间木屋原本就用木头搭建的,主要是位于山坡,地势特殊,运送水泥砖瓦上来十分不方便,还有一个原因是没钱,用木头搭建的话更便宜,材料就在后山,只需要花费一些人工费。
陈二狗壮着胆子朝着木屋周围喊了几声,“陈爱阳,在不在?吱一声。”
一连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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