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人鲸
“因为先生的一切,都必须让我来管理才行。”
先生的眉头中,第一次出现了温柔之外的神色。
似是痛苦,又似是忧愁。
他就这么僵硬的站着,侧开脸躲避优香执着的视线。
按照往常的情况,优香应该用尖刻的语言指出先生的浪费,冷嘲热讽以后得意洋洋地离开。
最好的情况也是轻拍着先生的胳膊,以示无言的抗议,或者娇嗔。
怎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种,两人都一言不发的情景。
已经开始上升的日头带着明媚的,辉光一般的灿金。
春风和煦,花海烂漫,优香的耳边散发轻轻飘动。
先生却像是一道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黑白分明的墨痕,无法染上丝毫的温暖和色彩。
他散发着温暖,却无法接受来自他人的温暖。
片刻过后,先生的眼里有什么透明的壁垒碎裂了。
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大人做派:
“那么,还是像以前一样,需要麻烦你了呢,优香。”
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没有给出任何承诺,只是一如往常的例行公事。
狡猾而胆怯的大人,甚至不肯为她流露出一丁点的情绪。
优香抬起头,回以一个明媚到虚幻的微笑:
“嗯,包在我身上。”
……
碧蓝的天空中雪云绵延,如同神的油画板一样绚烂,悠悠长长铺展在高远的穹顶上。
因为遥远而美丽,因为美丽而格外遥远。
宁静祥和,轻盈透亮,好像多年未见的幸福,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并不是谎言。
“砰”的一声,出其不意。
优香感到空气微微震动,门口气流的涌动带走了先生的脚步。
先生要离开了。
她咬紧了牙齿,心一路沉到谷底。
连手腕也在微微发麻。
鲜明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优香却将自己蜷缩的更紧。
她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将脸深埋其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先生……”
“先生……”
“啊……”
“啊……”
小小的悲鸣,渐渐演变成了不能压抑而溢出的抽泣。
先生以前那些奇怪的兴趣,扭蛋也好,变形机器人也好,为什么不见了呢?
为什么忽然间就不见了呢?
那毫无疑问是他的先生,但正在经历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是基沃托斯与他的融合,让他渐渐失去了属于原本自我的个性?
还是先生肩上的担子已经重到无法承受,被迫向着更无私的人格前进了一步?
但她无力阻止。
不,别说阻止了,优香甚至挤不出足够的力量,挣脱先生温柔的目光。
因为外面就是黑暗的悬崖。
绝对的黑暗应该是丧失一切的虚无,优香此刻只渴求把她所有的知觉全部带走,
可是她依旧感到寒冷感到疼痛感到绝望感到窒息
她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重锤一样沉重清晰,不堪纷扰。
渴求温暖……
渴求希望……
渴求……
渴求!
渴求……什么?
“呜!”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先生做过的座椅旁,哽咽一声把脸埋进了坐垫里去。
如同溺水之人渴求浮木一般,拼命往上攀爬。
如同沉入海底之人渴求空气一般,拼命往肺里呼吸。
温热的感觉催化了她压抑许久的眼泪,她的泪水擦在坐垫上濡湿一片。
黑暗中她看不见任何事物,只能凭借仅存的温暖感觉,确认对方的存在。
仅存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撕成碎片,与其说是哽咽不如说是发泄。
发泄积蓄在内心的阴郁
发泄因得不到答案而愈发明显的猜忌
发泄因无法接受结果而不断逃避的压抑
发泄从初次见面就锁死的师生关系,而使他永远不让她真正了解他而产生的,已经像怪兽一般庞大的怨恨
“先生……你要去哪?”
这是优香在陷入昏迷前,最后一句自言自语。
第002章:099日·午间·三一学院咖啡馆
午间·三一学院咖啡馆
(我怎么抵抗/那苦涩欲望)
咖啡馆里幽幽的放着音乐。
那是一首悠扬的情歌,缠绵而苦涩,甜蜜中夹杂着些许无奈。
因为感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圣园未花的耳边,依稀听到那缠绵的歌词。
(再一杯/让我释放)
未花想起了那段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那些日子里,她几乎天天都在流泪,太多来不及说出口的言语,太多不愿承认的事实,如同滞留的货物般堆藏在她的心底,直到把她心灵的港湾,淤塞成一潭死水。
未花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着别人。
但她欺骗得更多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先生已经成为基沃托斯的救世主了呀。
未花寂寞地笑着,轻声对自己解释道。
她在心里编织着一个幻象,一个美妙的谎言。
先生抚平了这方天地间的一切伤痕,一切旧仇新怨,然后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庭院里,遇上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他们相爱,相守,在那里快乐的生活。
从此,就像童话故事中的结尾一样,王子与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我挣扎过努力过/你依旧让我无处可逃)
故事的结尾,就应该是这样。
未花宁愿事实是这样的。
这样,未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他遇上了一个能够真正善待他的女孩子,而她,也可以如同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继续微笑,生气,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事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与未花作对。
那位先生,就在她的面前,微笑着献祭了自己。
她唯一真正在乎过的先生,已经迈上了为期百日的阶梯,通往天堂。
而她,空有一双洁白的翅膀,却只能在人间遥遥相望。
(你的诱惑/是我的毒药)
那是未花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曾经以为,像先生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
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得十分幸福,十分光荣。
不管怎么样,在很多学生眼里,先生就是她们的英雄。
英雄,本不应该在平淡的生活中,被一点一滴地夺走一切。
当她接触到这个沉重的现实时,她的手仿佛一下子没有了力气,连茶杯都举不起来。
她还远没有坚强到,能够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面对他的死亡。
……
(败在你主场/再次坠入你的魔障)
沙哑的情歌,仍旧萦绕在圣园未花的耳畔。
即使先生就坐在她的旁边,感受着先生温软的、逐渐淡化的芳香,圣园未花还是没能真正接受,
那个她深爱的,深爱的先生,就这样被宣判了死亡。
甚至没有给她留下一丝挽回的机会,没有给她留下以命相抵的空间,他就这么从容不迫地,迈着极端温柔,又极端残忍的步子,走向了天堂。
甚至,甚至未花还来不及在这之前,告诉他,她真正的心意,她炽热的感情。
带着最为崇高的神秘光环,少女竭尽诚心地每日祈祷,祈求着多一点点时间,多一点点机会,能让圣园未花小小的心愿,被先生拾起,捧在手心里。
可是神没有听到。
真是可笑。
(我怎么遗忘/你深邃而醉人的芳香)
“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演员吧。”
上周末,是圣园未花的十八岁生日。
美丽的公主,在自己最重要的诞生之日,向自己最珍爱的王子,表露出最真切的心意。
这是圣园未花最后一个自欺欺人的剧本。
她本来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对白,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
在圣三一学院的监狱里,
在阿里乌斯的旧校舍内,
在染满鲜红的祭坛之上,
她都从未忘记,也从未放弃这个机会。
她想,如果先生拒绝她,那么她就淡淡地笑,绝不表露出任何哀伤。
而如果,如果上天真的垂听了她卑微的祷告,先生没有拒绝她,那么她也绝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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