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120章

作者:言未尽

但不曾观察的人们是难以注意这根钉子无法承受的压力的——一截小小圆圆的钉帽可没办法体现深入内里的钉芯即将断裂的微妙。

最终在一个谁都没有想过的时间,一根钉子悄然断裂,和它境遇相同的其他钉子也一样,因为缺乏维护走向同一个结局。

固定的钢材逐步松动,坚韧的连接开始断裂……

最后,啪的一声,从天而降的高空坠物因为和钉子一般的腐蚀摔的粉身碎骨。

——这样的巨变固然石破天惊,但如果详细观察,总是能从种种迹象中观察到。

比如某个工人维护过程中上手试了试力度,再比如到达使用期限后大翻新直接换掉……

以孔明对暗锁的观察细致程度,这位他细心调教的少女还没有达到一肚子坏水的成就,对鼠王一家微妙的关系只是知道,没有思考。

就比如看到眼前林雨霞接任鼠王使命指使黑蓑行动,孔明就开始想怎么制造矛盾了:

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总会想办法让老人看到自己的进步不是吗?

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看起来能够自己处理的简单事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动手而不是让人老成精的老前辈指引不是相当正常?

特别是孔明还打算在真正大事件开始前为容貌姣好的林小姐安排几件足够敏感又足够简单的“偶然”试手。

不知道林小姐在靠自己解决所有事务、信心大增的关口,还会不会继续百无聊赖的找老爹汇报情况请求指导?

而她失败渎职,导致魏公被炎皇抓住把柄、龙门大乱之后,鼠王又会怎么处理自家女儿惹出来的烂摊子?

同样,据说都和她关系匪浅的陈和诗怀雅站在不同立场时,这位龙门黑暗帝王之女又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孔明饶有趣味的抚摸光洁无毛的下巴,猜测林雨霞林小姐会做出什么选择,幸灾乐祸的笑容让鸭子听雷一样的暗锁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就是老爷子和女儿之间的温馨无奈的日常生活吗?顶多在加上一个大家族的无奈与白手套的身不由己,怎么先生笑得这么奇怪?

孔明能看出暗锁不解的样子,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暗锁肩膀,带着小卡斯特走出了林氏糖果店:

接下来,就是去和给林小姐练手涨信心的素材以及真正的杀手锏交流合作的时候了……

暗锁看不到的阴影里,卡兹戴尔丞相暗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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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潍认为自己是个非主流的鬼族。

与洪兴那帮肌肉猛男不同,有东国血统、实际却是受炎国教育的莫潍拥有其他鬼族没有的优点——有脑子。

至少也能听得懂黑帮老大们互相讽刺讥笑的鄙视链,甚至猜到敌对帮派所思所想:

前者让他能及时了解帮派间奇葩的联系,趋利避害,不至于像那帮东国来的铁憨憨一样做了双花红棍,打不该打的人——比如那个自我感觉良好、试图抢劫郝局长的绿头发大傻子。

后者让他能穿着龙门最常见的黑色大裤衩、白色大背心慢慢腾腾的摇着大蒲扇,做一家不大不小帮派的白纸扇。

不大不小,这点很重要。

莫潍对自己明智的选择点了个赞。

太大的他这种人不受重视,当一家黑帮体量足够时,简单的碾过去比什么阴谋诡计都管用,特别是鼠王老当家隐于幕后的这几年,黑帮之间的倾轧和当年真刀真枪的时候少了太多。

太小的别说优哉游哉的享清福了,每天都得愁明天吃什么,下个月吃什么,能从哪些大势力的边界上抠搜点面包屑吃,头发都得白上半边。

哪有现在的生活悠闲……

莫潍摇头晃脑的四处打量,观察周围忙碌麻木的下城区景象,不知是讥讽还是叹息的笑了两声——周围的劳工们走的更快了,管理这片地区的独卫帮他们惹不起,每天的保护费交完赶

紧跑才是正理。

“先生,他就是您要找的人吗?”

当莫潍心满意足的躺倒在藤椅上,晃晃悠悠的甩着扇子考虑去哪家寡妇哪里挂个单时,不知是不是这些天被刘寡妇吸得太狠,恍惚间他居然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女声在房间的角落里响起。

怎么回事?

莫潍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开始把目光透过蒲扇缝隙扫向光滑透亮的家具——顺着反射找不请自来的恶客,也算是莫潍看家立命的本钱之一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似乎真的是他积劳成疾思虑过剩,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连进来和他汇报今年收支的壮汉都没有,就更别提那个听起来让人心痒痒的女声了。

唉……

鬼族里少见的智谋派叹了口气:

郝局长来到下城区的这几个月日子是越来越难混了,往常这样声音嫩嫩的、一听就知道身体也嫩嫩小小的姑娘只要他想,在几个鄙视链底层的流氓窑子里就能找到不少“等待拯救”的少女妙人。

随便扔几个钱,就能在那帮让人看不起的贱人的赔笑声里挑一个就走,好好享受享受大佬鬼族的快乐生活。

可自从那只大橘猫来到下城区,别说那种不到成年时刻的高等货色了,往常不屑一顾的好货都找不着了!

鬼族师爷又晃了晃扇子,眯着眼睛大量四周,一边回忆郝昭强势挺进下城区前黑帮的糜烂生活:

感染者不少,但非感染者过不下去或者被卖到下城区的也不少嘛!

黑了心的老牌中介为了在下城区吃得开,少不得拿头汤来孝敬他莫师爷!

纸醉金迷的日子最是让中年鬼族怀念,冷清的现状却让他从不知足的梦里醒来,回到龙门大橘言出法随的当下。

呿!

对郝昭所作所为又怕又恨的莫潍心里拧了一下,却一点也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橘菲林痛下杀手、生生撕碎那几个老中介的手段太吓鬼了,莫潍也不是以勇武著称的猛男壮汉,连那个在洪兴拿了字号的“鬼姐”都打不过,就别说挑衅砸了鼠王的场子还活蹦乱跳的郝昭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莫潍咂了咂嘴,实心实意的呼唤郝昭不在时下城区任由他这种人浑水摸鱼的小确幸日子。

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注定无疾而终,他也只好像往常那样清闲的挠挠肚子,仰头睡了过去。

……

当黑发黑眼的双角鬼族开始打鼾时,清朗的男音才开始在这间下城区常见的水泥房里回荡:

“这是个自作聪明、学过点数学和历史就敢放纵恶劣天性的坏种,在下城区他这种渣滓多如牛毛,郝昭清扫时都不怎么搭理的那种。”

孔明牵着暗锁正大光明的走进莫潍的房间,从鼠王的糖果店离开后,这已经是他带着俺所来到的第五家黑帮聚集地。

与大型黑帮在上城区的高级建筑不同,莫潍这种不大不小的黑帮位置都选在空旷的工厂。

这些混混流氓或者不如意的堕落者把下城区原定计划里修建的大型仓库修修改改,拿着质量低下但足够便宜的水泥大改特改。

条件好的还会铺层墙纸、添几台电器——就像莫潍这样,在窗边放上一张藤椅,天气好的时候躺在上面,直起身子就能看到特意擦亮的窗户外行色匆匆的行人。

做得帮派白纸扇的鬼族甚至还为房间添了冰箱、电视、厨房、空调等种种便利,他一个人的房间陈设就比下城区大部分感染者一栋楼的陈设加起来还贵。

“不是我要找这样的人,而是这样的人太多太常见,我只是挑着离得不近不远的下点手段。”

孔明向暗锁解释。

“我不能挑的太近,太近鼠王不会不注意,而且这样的人往往听命于服从鼠王的黑帮,素质会比一般的高一些。

虽然我总能掩饰,但为了这些人劳心劳力未免有小题大做之嫌。

太远的就更没理由选中了,那都是些什么货色,换起来像包子馅,今天一个样,明天就换了人。选这种人还得想方设法让他往上爬,我又不是他亲爹,干嘛付出这么多给一次性烟花?”

暗锁看了看莫潍选中的帮派驻地周围,还顺着窗子瞄了一眼周围行人的服饰,点了点头,认为先生挑的确实是不近不远的中庸帮派。

“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小卡斯特问。

“意义大了去了,对于一个雄心壮志又年纪轻轻的新任掌权者,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获得老国王和新王子的注意——权力的动荡期嘛,出点什么都应该警惕万分。

但这也意味着新的弱点,只要我制造一些动摇他们根基的事端,营造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总是能如愿以偿的吸引视线。”

孔明伸出手来,一根水线悄悄黏在了莫潍的太阳穴上,黑发鬼族在一层玄色顺着

线条延伸过去时就发出了短促的呻|吟。

可惜,孔明不喜欢留下破绽,在和鼾声非常接近的闷哼发出不就,玄色光线就已经完成了小暗锁见了至少五遍的行动流程。

“他们是明面上暗搓搓搞事的纱布,人们总喜欢关注纱布掩盖下不知存不存在的伤疤,却总是忽视其他各处的伤痕不是?”

第九章 神秘人

“谢谢、谢谢!”

衣衫破旧的感染者在破烂的小巷里向儒雅的男人不停地点头弯腰道谢。

莱尔芬是个很普通的感染者,被风尘提前摩擦得粗糙灰暗的皮肤,常年做工还得不到合理饮食因而形销骨立的躯干,时不时就要发病,痛入骨髓无法抑制的黑色晶体……

他这样的感染者工人在下城区一抓一大把,乌萨斯族、菲林族、佩洛族、鲁珀族……龙门兼容并包得政策方针让一大群在荒野里等死的感染者能有地方住、有东西吃。

——无论乔仑站在上帝视角如何瞧不起魏彦吾,但对这片到处都在迫害感染者的泰拉大地来说,龙门是感染者少见的乐园:

荒野中哪里都有因为各种原因感染的可怜人,他们不是拥有权力和财富的高等阶级,没办法使用定量阻断剂来抑制源石感染,也没积累遮掩身份、躲避追踪,只能离开故乡在天灾频发的荒野里讨生活。

面对矿石病这样会炸开传播、炸开时间还模糊不清的疾病,隔离、劝退都算得上温和,萨卡兹如果不是全员易感,卡兹戴尔一样会驱逐感染者以方便正常人生活。

但离开城市走向荒野不是那么好过的,飓风、酸雨、源石兽群、陨石天降、地震等等天灾时不时就无征兆、无特征的发生,缺衣少食、物资缺少是荒野里四处流浪还不得进城的感染者永远的痛。

更惨烈的问题是,即使一部分感染者并没有发病症状,甚至幸运的获得感染缓慢体质,但多数被这些工业之血侵蚀肉体的流浪者会伴随种种痛不欲生的并发症:

压迫神经都能算是小事,无时无刻都“享受”生孩子这一等级痛苦的感染者见过没?因为记忆混乱、现实梦境交替出现以致分不清哪边才是自己的疯子见过没?

永不止息的感觉饥饿、吃土把自己活生生撑死的感染者见过没?听到不该听的声音、逐渐失去理智、某个黎明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扭曲痉挛着没命的残忍见过没?

这是大多数没什么本事,还得不到合理治疗的感染者最常见的死法。

那些能在荒野里四处流浪混进城市讨口饭吃的感染者都算得上是感染者中的健康人了,在一些高高在上的目光没有注视到的地方,有太多太多不甘的生命消逝在一无所有里。

龙门却能接受一些看起来症状轻微的感染者,甚至要求一些工厂给出指标招募感染者和定期测量感染指数,及时驱逐重症感染——这种不必要的花销已经算得上恩惠。

但孔明是知道的,无时无刻的疼痛与吸血鬼们欲求不满的剥削即使正面遭遇没有天灾震撼可怕,但无声无息间阴毒决绝却有过之无不及。

放血是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于是孔明来了。

他太理解魏彦吾的想法了:一个领导者用内心的公理与正义顶住了泰拉上政治潜规则一般的巨大压力,真正接受了感染者参与生产生活、接受工资待遇——说句不好听的,泰拉上多数政治团体都未必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

但这样就太适合孔明见缝插针了。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都因为永恒无尽的痛苦而枯黄干燥的乌萨斯男人,孔明只是念头一转就又给了他一支粉红色的药剂。

“这是?”

男人难掩激动的看着孔明,在他服药的第二天,无时无刻不再折磨他的痛苦渐渐远去,却根本没有镇痛药物自带的晕阙无神、情感压抑,他健康的仿佛成了一个正常人。

一个在被那个天杀的小杂种炸开的源石结晶感染前的正常乌萨斯市民。

男人想到那个恩将仇报、故意靠近看他可怜给了食物的自己的小杂种,心里就有无法遮掩的怨恨涌上来。

但他是不敢在看起来就神秘强大、还掌管着延缓矿石病发作的孔明面前展露这份狰狞姿态的,乌萨斯人只是乖顺的结果孔明给他的药剂,等待这位大人最终的判词。

“我记得,这样的药剂我们商量好的价格是750龙门币对不对?”

果然,那位大人低沉的声音在他圆圆的熊耳旁响起,带着无法忽略的魅力——这是象征着生命、安宁,象征着远离矿石病带来的苦痛自卑的声音,哪怕轻飘飘的,对于抓住救命稻草的男人来说,也是要全心全灵支持理解的存在。

“但是,我打算给你个机会。”

孔明继续说道,此时他的声音完全没有了与暗锁讲课时的清朗动人,反而带着十足的危险磁性,在男人耳边环

绕着催眠般的旋律。

“一支药剂750龙门币,如果你把这支药剂介绍给另一个人,你可以拿走100,两个人就拿走200,你介绍的那个人也可以去找下一个人介绍这支药剂,汇报给你,集合上来的每100块,你可以拿走200龙门币。”

那被我介绍的那个人怎么办?

男人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徘徊一秒,孔明的回答就开始在他耳边颂唱恶魔的篇章:

“我卖给你750,你可以卖800、900,你介绍的那个人可以卖1000、1500,总有办法赚钱的不是吗?但我不会只找你一个人,还会有其他感染者与你竞争,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

男人心里天灾和麻木都不曾打碎的算计被孔明看到了,而他继续介绍的话语也让这头在工厂里奋战的驴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是,是,我一定找更多的人来……但是我怎么拿货呢……”

男人欲言又止。

“我会派人找到你,他们会为你和其他竞争者提供药物,但你不能只指望这些东西,明天的分量,后天的分量都可以提前预定,但他们给出的钱一定要交到我手里。”

儒雅平静的男子靠近感染者,乌黑的眸子突然绽放金光,在那辉煌灿烂的瞳孔里,乌萨斯人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冰冷和狰狞。

——他知道,如果有一点不符合这位给了他药剂的魔鬼的预期,神通广大的金色竖瞳就会要了他的命。

而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在孔明收回熔金的视线时,男人已经在发热的胸口上看到了冰冷的特殊纹路。

“我相信,你是不会想知道违抗我的想法是什么代价的……”

孔明离开后,低沉冷漠的声音在男人耳蜗里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