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130章

作者:言未尽

鼻不可闻,无味无嗅。

身不可动,如陷囚笼。

炎之女神恢复正常感知时方发现自己已经被置于何等残忍无情的空寂之地,被驱逐后的泰坦又选择了何等冷漠孤寂的监牢囚禁当年死缠烂打衔尾追杀的古神化身。

果然吗,斩尽杀绝。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年苦涩的在虚无中发出没有感情的笑,沉寂的像是这片只剩下无休无止痛苦的空间一样。

……

不知过去多久。

说不定已经过了一千年了?

在荒谬的亘古中,思维变得超乎想象的慢,年已经不在乎时间变换、拯救与否了。

这似乎是一场永无结束的关押,种族之争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仑乔似乎想要让古神也体会体会被驱逐故土、一无所有的悲哀,要她在沉寂到连永生都成为痛苦的虚无中日复一日。

她连死亡后重新苏醒的能力都失去了。

在这样的痛苦中不断循环又有什么意义?

年在前一百年用沉默抗争,对剧痛对孤寂已经体会过不知多少个年头的炎之女神嗤笑泰坦仑乔手段的无聊透顶。

第二个百年,等待仑乔谈判的炎之女神失望的发现等待她的只有无尽虚无,空虚中唯有疼痛才是伴随这可怜神明的最终武器。

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绝望?

年对孔明的手段不屑一顾。

第三个百年,她依旧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可感知,眼睛连黑暗都看不到,唯有一片虚无,能陪伴她的只有耳边嘈杂痛苦的回响,连疼痛都让她难得的保持清醒。

第四个百年,年不顾教养素质的在脑海中大骂发泄,把游历泰拉大陆后所有听到过的恶毒词汇通通重复一遍,连她自己都没想过听到过如此之多尖酸刻薄的讽刺、粗鲁无耻的黄腔。

但是,无人回复,无人聆听,连回音都不曾出现。

第五个百年,她肆无忌惮的用肉体、用自我轻贱、用为奴为婢服软,甚至用上能让过往自己恶心到吐出来的语气娇滴滴地唱着荒唐窑里最下流无耻的表子才会唱的献媚曲子,用听说过的所有姿势手段形容她能带来的好处。

只要有人能救她,炎之女神承诺用数百年数千年的美好服侍他、照顾他、感恩他,只要让她摆脱这份永生永寂的孤独!

第六个百年,漫长的自我催眠都无法获得自由的年开始百无聊赖的自导自演戏剧。

她装作一无所知、从炎国乡下跑出来的穷小子,自命仙风道骨、手段惊人的神仙中人,偶尔扩充恶形恶状、爱财又义气的江湖恶客,章节末尾又扮做经验丰富、语调风骚的窑姐招揽生意。

性格各异的人物志与穷小子展开永生不死、漫无目的的对戏。

年时而可怜兮兮的哭诉在苦寒窑的悲惨往事,时而义愤填膺的要考上状元告御状。

随着剧情发展,她扮威严贪婪的考官,直言没有贿赂,某些事想办也办不成。

扮一无是处、好色如命的世家子弟,欺男霸女,晚上在窑姐所在的窑子里白嫖不给钱。

扮威力无穷、手段毒辣的炎国密探,模仿很久很久前将她囚禁在这里的孔明,把他视为戏剧里残酷无情的规则执行人。

到最后,她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一言而决天下事,无人不服无人不认,甚至还要继续追杀泰坦——哪怕在年的故事里,她也不敢再现连十二神明聚合体古神都打不赢的上古泰坦,在她的推测里将她关押在这份永无止境虚无的罪魁祸首。

悲欢离合持续到第八个百年。

当第九个百年姗姗来迟时,年不断填补的虚假构想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支离破碎,剧本烂到她自己演起来都无聊欲呕的故事终于结束,熟悉的刺痛让她回到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虚无。

第九个百年她选择沉睡,用神明保持自我的常规方法应对连眼泪都消失的亘古虚无,用发不出声音的喉咙无声的唱最痛苦的葬歌。

第十个百年,年无法忍受这样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没有全能、没有自救方法、没有任何人搭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连死亡都不再是年享有的权力——她连控制舌头的感知都消逝得一干二净。

年想流泪,可她连流泪的能力都没了。

就这样,年放弃了思ka……

“还活着吗?”

“嗯,肯定还活着。”

清朗热情

的男音第一次在永无止境的虚无中回荡,把年兽痛不欲生的灵魂重新激活。

第二十八章 一直都在

你醒啦?

多新鲜的词!

年心里百转千折,想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却发现自己依旧张不开嘴。

虚无仍旧继续,她依旧说不出话、张不开眼、发不了声,味觉、触觉皆不过梦中虚影,往往是幻觉中聊以慰藉的回忆。

这是她这一千年里第一次听到不是自己脑内音的声音。

我还醒着,还醒着!!!

年疯了一样在脑海里反复重复这样一句话,恨不得叫所有仇人、亲人、友人都听到,提心吊胆的害怕孔明以为她已经死去,连话都不愿意说。

“啊,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早就醒了,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孔明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在这一片寂寞中给年带来活下去的希望,她拼命动起脑子,飞快从记忆里寻找二人决战时的记录,反复思考要怎么服软才能让孔明带她出去。

我不想再被囚禁一千年了,这么下去我宁可死!!

准备了一百年沉睡都无法安然入眠的年委屈得整个人都要拧成麻花了。

“呃,其实根本没有一千年,从你见到我那时开始算,满打满算不过半天而已。”孔明的声音陡然尴尬起来,他补偿般向年解释道,“你其实只是在重伤情况下躺了六七个小时而已……”

“当然,我不是说这六七个小时很容易就度过,”清朗的男声赶紧补充道,近乎讨好的在年的脑海里发出声音:

“我封禁了你的能力,结果引发的高温焚烧掉了你的身体,如果不是你的身体结构特异,奄奄一息保持活性,我就得为你办个葬礼了,虽然可能来的客人只有我一个。”

孔明下意识开了个玩笑,试图拯救愈发沉闷的氛围,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玩笑很不对,他甚至看到年被烧成一个黑窟窿的眼眶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水滴。

——认为被捉拿的前二百年年没有哭,大骂到求饶的前四百年年眼泪在眼眶里转,迟迟不愿意落下,自导自演悲欢喜剧的两百年她偶尔为了剧情效果会在心里干巴巴的嚎几嗓子,心中阴寒如冰。

拼命沉睡却无法安眠的最后一百年,她可怜巴巴的像是初始诞生意志时一无所有的小年兽,可怜兮兮找不到未来,只能用沉睡安慰自己。

眼泪一直在身体里沉积,她却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然而在一无所有、即将放弃思考的时候,明明是仇人的孔明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年却流了眼泪。

“……很抱歉。”

孔明一时语塞,下意识沉默了一会儿,却发现年在没有他的声音后心灵激荡悲伤的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几乎在年在意识里嚎啕大哭的下一秒,他就立刻发出了道歉的声音。

“王X蛋、生X子没XX、阳X、早X、瘪X子、!¥!%¥@……@¥#%……%&……”

年意识里的嘴里全是污言秽语,她竭尽所能的把足足一百年大骂时光记忆起来的词汇疯了一样的叫出来,对着失而复得的声音不顾神明尊严一样骂出来。

可联系到她精神深处的孔明却知道这只是害怕他消失的年危急关头宁可被叱骂也不要没人陪的恐慌。

明明被繁琐恶毒的咒骂,孔明却持续在年的脑海里发“嗯,别害怕,我不会消失,治好你前我的声音一直都在……”,安抚被孤独吞得一干二净的炎国神明崩溃的精神。

——原来只有虚无、唯余自己这么凄惨吗……

他下意识感慨,却想到了乔仑连犹豫都没有就分裂子体的故事,突然寂寞起来。

海蓝色的光晕在素白的手上晕开,温润柔和,细致的照在年的颅骨上,把已经和骷髅没什么两样的年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他确实没说谎,在年回光返照一样大喊后被他打晕的时候,孔明就判断出这人没救了。

皮肤焦烂、内脏烧焦、颅骨烧出干硬的裂纹,原本水润的眼珠直接被高温烘烤成两颗干瘪的组织袋,牙齿都因为血肉的残缺掉落好几颗。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都算是对那时年的赞扬——火葬场面对这具肉体都得说一句再烧上一会儿就大功告成。

所以他才会与郝昭早早商量脱离魏公视线、降低黑蓑关注的方法——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到现在她在黑蓑的记录里也还是个酷爱吃辣的外地游客,而非操控火焰杀死敌人的炎之女神。

唯独没想到,年的身体结构特异,当他优哉游哉吃完晚饭,还去安抚教育了小暗锁后再回到地下室观察大炎神明的尸身尝试优先解剖时,才发现坚强的灵魂在心灵视野里奄奄一息的坚持着。

他下意识救了。

扔掉买来当做夜宵的袋装包子,孔明在那一缕火苗即将熄灭前把自己的精神投影连接到年的身上,唤醒了即

将放弃思考的炎之女神。

“没事的,没事的。”

孔明的声音一直持续着,年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她的意识世界已经因为这场发泄而昏暗下来,想象里的声音都带着抽噎,明明没有知觉,却感觉嗓子发痛,大脑放空,鼻子发酸。

“你不会扔下我的吧……?”

年前所未有的可怜兮兮,声音里全是黏腻,带着鼻音的恳求竭力模仿自己记忆里那个祸国|妖妃——为了能逃出这份永无止境的孤寂,年小姐已经不顾脸面了。

“我没有把人扔到小黑屋关禁闭的意思,”孔明很无奈的向年诉说,一边用源石技艺治疗焦臭味直冲鼻腔的“尸体”,一边安抚大炎神明疲惫不堪的灵魂。

“还记得我们的交战吗?我那时封禁了你的权能,结果你的身体差一点就要被烧成钻石,我以为都这样了,你肯定没了,就用术式保险后扔到地下室去吃晚饭了,等我回来发现你还活着赶紧过来治疗时就这样了。”

无视了年龄不知道比他大多少的异兽哭唧唧的服软,孔明简单的向年陈述她昏迷醒来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源石技艺的光芒在年身上闪烁,却毫无作用,他皱了皱眉,用气将生命力输送过去。

“超人”无时无刻不在为他补充,没必要敝扫自珍到连一点生命都不愿意付出的地步,何况这个人也很重要。

“你之所以会觉得说不出话、开不了口、发不出声非常简单,因为你的脑袋都快被烧空了,就别说眼睛耳朵鼻子之类的五官了,如果不是核心还在,你现在已经在鬼门关里喝茶了!”

孔明说着一点也不委婉的话,小心翼翼地恢复年焦烂成黑炭骷髅的颅骨,防止因为医疗技术不到家给她的眼睛缝个线或者鼻子留个孔的惨剧发生,一时间以计算量闻名羽毛的孔明丞相都流了汗:

“有知觉吗?我现在在修复你的颅骨,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看能说,能听能舔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龙门小吃赔罪,行不行?修复时间很长,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他建议道。

“你不会趁我睡着后扔下我跑掉吧……”

年像溺水的孩子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样紧张兮兮的问,她已经把孔明的声音视作唯一希望,想都没想就开始怀疑孔明扔下她跑掉。

“我不会扔下你的,等你醒来,我估计已经修复好你的颅骨,到时候又能看到龙门,又能听到声音,也能尝尝东西——当然,就能舔一舔,吃的话得等我把你的消化器官修复好,幸亏你的核心里还有能量吊着命,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孔明补充说,安慰筋疲力尽的年睡一觉。

“那说好了,不许抛下我哦……”

年迷迷糊糊的、软绵绵的对孔明要求,声音疲惫的像经历过千百年的考验,一直以来洒脱健谈的开朗异兽因为以此不足十二小时的虚无,软的像听话乖巧的少女。

“是是是,不会抛下你的。”

想睡睡不着的年兽终于能够沉睡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拯救

当年从无梦的酣沉醒来时,她的眼前仍旧一片虚无。

但她没有多么寂寞,也没有突然发泄情感后羞恼交加的少女情怀:

孔明的声音还在她脑海里持续,时不时说一句“我在,正在治疗,一直都在”。

年听了一会儿,听孔明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说着“我在”,听她逐渐恢复的血流、心跳。

这是很难描述出的境遇,年想到了当年在大炎自由自在生活时拜访古武宗师时对方提到的先天婴灵,安心,平静,生机勃发。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孔明的声音也一直持续,温和柔顺,没有一点嘶哑,但她知道自己一定睡了很久——一种天然的直觉,在虚无中度过了千年般的寂寞,她对时间有更鲜明的感知。

孔明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孔明时不时“我在,不要害怕”的说下去,猜他会重复这样的声音多少遍,猜他什么时候才会发觉自己醒过来了。

……

有触觉了!

年用孔明的声音作证据,告诉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呆在虚无中的某个间隙,漫无止境的疼痛中突然有了更多感受。

这是很古怪的感觉,她在虚无中模拟出的自己脸上微微一麻,先是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把她疼得龇牙咧嘴,随后是一点点修复的其他位置,有些痒,更多的确实剧痛无比。

但年没有一点反应,她甚至高兴地咧开嘴:

她能脱困了!

孔明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他察觉到年已经醒了过来:

“我现在在修复你的脑袋,先把颅骨补全,再促使皮肉生长,最后将其与核心相连,滋补肉身,眼耳鼻舌口生长不易,还是先让你有了脑子再说。”

虽然对没了脑子依旧能思考觉得奇怪,但即将脱

困的欣喜压过了所有惴惴不安,年兴高采烈的在虚无中大喊大叫,也不在乎孔明会不会听到,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庄重洒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