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魏公,下城区出现问题,有人在对我们动手,雾有古怪,我们发现不了是谁。”
黑色蓑衣下的人形突兀出现在办公室,在魏彦吾视线中缓缓浮现,向侍奉的主君汇报下城区当前极度严苛的问题。
“确认是凶手出网?”
魏彦吾批阅文件的笔触一顿,抬起头向黑蓑问道。
多年来在龙门养精蓄锐、逐渐淡化自身存在的老龙此刻目光灼灼,对无知挑战者的怒火与沉淀下来的深沉在他高度返祖的面孔上交织一片,统领龙门比龙门新生代的记忆还长的老龙此刻才展露不愿向小辈露出的面孔。
房间内一片肃杀,精修剑法的魏公周围无名风起,在空旷的室内仿佛掀起赫赫风雷。
“确实是,我们在下城区的人员已经被大量击坠,他没有下杀手,只是打晕了事,但魏公您想必也清楚,上而不杀是何等差距下才能轻而易举的故事。”
“集结鼠王,抽调上城区黑蓑,我们走,去阻击他!”
老龙没有一点拖延,男人直接起身,一手脱落宽松的炎国文士服,面料软实的衣装下,自
发现龙门阴谋就不曾离身的铠甲在灯光下暗淡无光。
“是!”
在龙门上城区大量阴影处,大量隐藏阴影极速移动,即使有人能透过雾气看到这些快速向下城区移动的黑蓑衣,面对超出反应的极速,也不过是认为自己看错了而已。
在魏彦吾发出命令的那一刻起,龙门暗面的力量移动起来,锋利的爪牙终于找到了凶蛮可怕的目标,在头脑的指挥下摩拳擦掌!
·
“是你?”
龙门之主魏公愕然的看着在龙门城墙静静等待他的男人。
这是个穿着蓝色袍绣的萨卡兹人,容颜俊秀、身姿不凡,暗蓝色的长发与尖直长角极具特色,在黑蓑的调查报告中给老龙留下了无比鲜明的印象。
与陈、诗怀雅、郝昭都有接触的下城区情报掮客孔明就这么静静站在雾气中等待龙门之主,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出来游山玩水,赏雾观风,只有在他周围一圈圈倒下的黑蓑证明男人的危险。
“嗯……”孔明沉吟些许,“是我,不知魏公有何见教?”
“你问我有何见教?”魏彦吾怒极反笑,尖利的牙齿在颌骨中闪着残忍的光,“在龙门搅风搅雨,让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欺骗龙门督查,伤害龙门便衣,你问我有何见教?”
“鼎鼎大名的魏公也只能看到这里吗?”
孔明也笑了,即使明知这人是罪魁祸首,魏彦吾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头恶魔的风姿摄人——确实是个极俊美的男子,任何女人见了他心里都要软上几分。
但现在被他激怒、满怀杀意的是个男人!
魏公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孔明周身要害,对萨卡兹语焉不详的话语充耳不闻: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遗言就未免无趣,龙门绝不会包容一个祸心深藏、罄竹难书的恶棍!你或许与那些督查打过交道,靠着一张脸得过好处,我不吃这套!”
“不吃这套?”
孔明直视魏彦吾,墨蓝色的瞳孔与老龙厌憎的红瞳正面相撞。
“魏公似乎对我有很多误解,认为我是借着法律漏洞投机取巧的寄生虫?或者凭花言巧语欺骗人心的东国牛郎?”
“难道不是吗?”
魏彦吾冷然注视眼前身材中庸的孔明,在泰拉百花齐放的猛男阵营里,孔明这样把身体隐藏在厚厚衣装下的美男子确实和娘炮没什么区别,在仇敌滤镜下更显虚弱。
老龙即使暗中戒备,还是借着由头嘲讽孔明,试图让其失去理智榨取情报:
只凭孔明一个人设计这样席卷龙门的阴谋?
不是老龙自傲,孔明一个萨卡兹怎么可能让炎国顶级的经济罪犯服软做小?又怎么可能与那些眼高于顶的菲林把酒言欢?
必然有人在背后给他支招!
第九十三章 惊邪·连环(上)
“魏公说是,那便是吧,在下确实手无缚鸡之力,难敌魏公剑气,不得不服软投降,不知交代同伙能否从轻发落?”
击倒大片黑蓑的男人寡廉鲜耻的举起双手投降,脸上是素淡笑容,对魏彦吾的言辞侮辱毫不动怒,甚至顺着话头开始谈后期待遇。
“投降?”
魏彦吾对着孔明冷笑:
“穷凶极恶的犯人也开这种玩笑?你犯下的大罪千刀万剐都不够!”
与孔明虚与委蛇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老龙终于不再掩饰对与黑蛇一般耍弄阴谋诡计之辈的厌恶恶心,在他身后,大量黑腾腾的人影快速奔现。
从孔明视角看,潮水一般汹涌而出的黑蓑把白雾都染成一片灰蒙蒙,随着距离接近,不再使用特殊方式掩盖足音的黑蓑在地面上敲击出大量一致音节,浓雾中整齐划一的踢踏声与大量身着黑蓑、行动飘逸斗篷乱飞的“幽灵”能让所有不明所以偷偷观察的下城区居民做噩梦。
可惜,白雾仍旧浓厚,欣赏黑蓑机动的人员只有孔明一人。
蓝衣萨卡兹没有反抗,他就仿佛真是按照他所说的那样举手投降,笑看黑蓑大量聚合后重新分散,将他和魏彦吾包围,满怀恶意的视线在他各处要害打探,黑蓑久经训练的目光锋利如刀,足够让所有被注视者遍体生寒。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老龙指尖绯红色剑气吞吐不定,随着视线焦点隔空在孔明身上移来移去,“如果没有,给你个机会,穿上抑制装置进黑牢,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不至于走的太痛苦!”
“想说的?这可就太多了。”
孔明笑的更肆意了,仿佛一点都不在乎眼前的龙潭虎穴,突出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整个人沉稳到不可思议:
“和我配合我弄龙门的嘛……让我仔细想想,郝昭得算一个,这人总是用老一套的眼光看人,对我的针对太多,心里不爽就设计坑一把龙门咯!
林雨霞是一个,黑帮对鼠王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林大小姐上
任这几天全了多少大佬的颜面,掏空了多少小弟的底子?他们成为我天然的盟友岂不全赖林小姐所赐?
诗怀雅警官也得算一个,施怀雅家的人在计划里真是鞠躬尽瘁、甘为先锋呢!哪怕是我都没想过有人会贪婪如此、愚蠢如此、短视如此,但我得感谢他们,正是他们借助诗怀雅的动作,尤里才能完成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嗯……陈警官当然也得算一个,如果不是她,我还不至于临时起意拟定计划。哦,我忘了说,她那点可怜的小心思实在太简单太好猜,随便想点手法就会中招,而魏公,偏偏又对她情有独钟~~”
嗖——
剑气划破空气的厉响打断了孔明的长篇大论,将他墨蓝色的发丝撕碎小端,飘飘扬扬落在地面上。
萨卡兹人不再说话,他笑眯眯的平视眼前的魏彦吾,一点都不在乎这位即将决定他生杀大权的老龙。
魏彦吾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孔明直白明了的话语证明他比老龙预想中的情报掮客知道的多得多,陈对龙门的重要意义在萨卡兹商人的嘴里被漫不经心的吐出,老龙手中鲜红剑光愈发凄厉,尖锐的嗡鸣能与暴雨争辉!
“你都知道什么?你的同伙知道什么?”
魏彦吾一边说一边向身后的黑蓑摆手示意,包围圈最外围的几名黑蓑立刻抽身后退,准备去关注陈的位置: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真正跟着魏公打天下的老人还不清楚吗?
陈就是龙门郡主,是继承魏公事业继承人,也是所有黑蓑将要效忠的下一代掌权人,如今被孔明一口道破,黑蓑又如何无动于衷?
“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做呢,陈还有她的使命,魏公何必拔苗助长?”
孔明笑了,魏彦吾悚然而惊。
惊人的压力从萨卡兹身上传来,冰冷酷烈的危险在魏彦吾全身上下尖叫摩挲,上位掠食者漠然冰冷的注视让老龙全身绷紧,赤霄剑气当即发射,锋锐的赤色剑光极速冲向孔明身躯!
“太……”
魏彦吾没理会孔明准备说什么,老龙被战甲包裹的身躯依旧保持不逊色于最艰难时期的活性,他顺着剑气发射的力道抽身退去,转身一刹那二手连动,又是数十道赤霄剑气奔涌而出!
陈一直将拔刀作为赤霄的最终奥义,可在将赤霄赠与她的魏彦吾手中,锋利惊人的赤霄剑气不过是随手发射,从他轻松写意、抽身而退的姿势看,这样连绵不绝的攻势会持续很久很久。
但老龙失算了。
残留原地的身影缓慢消失,清朗男音出现在魏彦吾耳边,敦敦教诲像极了当年教给还是小龙的魏彦吾一身技艺的老师傅,一样的举重若轻,一样的居高临下,满是对不自量力挑战者的无奈。
“……慢了。”
老龙合身一扑,指尖对准孔明又是一道剑气勃然喷涌,却被后者笑吟吟一巴掌拍散。
他速度极快,老龙逃亡间隙拼命一瞥,绯红色内气被莫名能量还原成基本粒子的景象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觉残留中。
他立刻起身,手中再次亮起剑光,内气在经络中咆哮,这一时分魏彦吾须发皆张,怒目威严,汹涌的气流在周身舞动,大量交手过程中四处飞溅的碎石被更锋利的剑气切割,纷纷化作灰烬洋洒而去。
但孔明没有趁势追击,萨卡兹只是笑着指了指周围,示意魏彦吾看一看。
‘什么东西?’
魏彦吾没理会他的意思,手中剑气愈发雄浑,内气循环逐渐游离体外,一层纤薄的纱衣覆盖在本就精良的装备上。
见老龙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孔明也不恼,只是错开身体,让魏彦吾目眦欲裂的看到他身后被遮掩的景象:
所有包围这里的黑蓑通通伏倒在地,宽厚的蓑衣遮掩了所有动作,一望无际的白雾下,只有一条条黑色的人体躺倒,乌漆漆的黑蓑仿佛裹尸布,将生死不明的追随者隐藏。
‘只是一瞬间?!’
老龙无法理解的睁大眼睛,无可理解的恐怖出现在他眼前,自认知根知底、很快就能解决的情报掮客孔明比他想象中的极限还要可怕,只是睁眼眨眼的刹那,时间仿佛跨进千百倍,老龙身边的所有力量都被摧毁。
现在,只剩下他了。
魏彦吾仿佛看到那年漆黑夜色下暴雨如注,一样的孤立无援,一样的弱小无力,神而明之的怪物撕碎所有对手,酷烈的瞳孔注视无知无畏的挑战者。
不,孔明给老龙的压迫感更胜黑蛇!
科西切只是一头目的明确、在阴暗角落谋划可笑可鄙恶毒计划的野兽,比下水道里的垃圾还要下流,孔明却一举一动都带着浩大的威严,击倒所有黑蓑后的萨卡兹瞳孔金芒闪烁,爆裂的力量感在他纤瘦的身体里流动出极尽的美感。
若是挥剑,我会死。
老龙尖锐的直觉告诉了他异常不妙的消息。
第
九十四章 惊邪·连环(下)
魏彦吾犹豫了。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英姿勃发的青年龙族,他会毫不犹豫的迎难而上,明知必死尤校奋臂螳螂,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萨卡兹的孔明明白明白龙族人天生的刚烈英勇。
如果是爱德华死后的魏彦吾,他会毫不犹豫挥剑以卵击石,将爱德华的女儿托付给文月和林舸瑞,以尸身换取家人的安全。
可现在站在孔明面前的是龙门统治者魏彦吾。
他确实有底牌,可底牌面对匪夷所思的怪胎有什么用?
魏彦吾可以清楚地估算他自认能让黑蛇吃大亏的底牌面对孔明不过是徒增笑料,眼前的男人与黑蛇天壤之别,无论是残暴狰狞的黄金瞳还是一瞬击倒所有黑蓑的不明能力,魏彦吾的准备都像是一捅就破的纸张。
老龙的手有微不可查的抖动,他在犹豫,在权衡。
陈还小,至今还没有认识到她真正应该选择的方向是什么,只是自顾自玩她过家家的小游戏,把自己缩在精心打磨的日程表里,仿佛日复一日的训练就能让她击倒所有恶意,救回记忆中那个抱着她的龙女。
但这世上哪会有这样凭着努力就能完成所有事情的奇迹?
魏彦吾比陈看得更远、更深沉,也更绝望。
科西切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与他交手的老龙哪里不清楚?塔露拉的未来在一开始就注定与黑蛇纠缠不清,想要将她带回龙门的陈注定是个在做着不切实际幻想的孩子。
但魏公喜欢这个孩子,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一个怯懦、不带任何期望出生的孩子长成一个愿意为了正义、愿意为了世界变得更好付出的青年,看着蓝色鳞片的女孩子长大,四肢抽枝一样眼神,青涩的面孔线条逐渐充实饱满,越来越像他那无言的妹妹。
陈是他早已选定的继承人,而现在陈还没成长。
文月在等着他回去,如果他死在这里,文月怎么办?
这个可怜的女人真的能放弃被义兄与丈夫舍弃性命保护的龙门吗?
失去黑蓑只剩下鼠王独木难支的龙门还能防范炎国那位皇帝的目光吗?
魏彦吾是知道的,答案让他凝聚剑气的手腕不自觉的发抖,孔明没有打扰他此刻纷乱压抑的权衡,击倒了现场所有黑蓑,塑造出一对一局面的青龙欣赏着魏彦吾的犹豫,看着人心在选择中煎熬挣扎,饶有趣味。
“不打算进攻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当静止的雾气都开始有肉眼可见的移动时,青龙结束了对魏彦吾一切行动的观赏,开口问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魏彦吾突然问道,手中的剑光依旧犀利,但看他的口气,明显已有退意。
真的是这样吗?
孔明看着心灵视界中全身弓起,整条龙身都因为紧张而肌肉虬结,随时准备进攻的棕鳞长龙,心里笑着问自己。
“这个嘛……”
青龙没有拒绝老龙的疑问,他仿佛放下警惕一样用指尖点着下巴,思索一样晃着脑袋。
同样的动作女子做出可爱又灵巧,男人做出则既矫情又恶心,但当俊秀儒雅的青龙身穿青衫歪着头,再挑剔的评判官也无法说出中伤之言。
“近了……”
可魏公心里没有一点赞叹,老龙只是估算与孔明的距离,在剑气的掩盖下,战甲中某个暗扣被小指不明显的掠过,特意设计的消声结构让松动无痕可寻,只有魏公在层层遮掩下愈发沉凝的杀意在提醒这支冰冷的短剑。
最终,老龙放弃了所谓能重伤黑蛇的底牌,选择用最信任的本事与孔明亡命相搏——当所有精巧都失去作用,也只有这日复一日从不懈怠的力量还能倚仗!
“这是个很有趣的命题呀……我为什么要对龙门下手呢?乌萨斯不好吗?莱塔尼亚不好吗?维多利亚不更是重量级?所以我为什么要对龙门下手呢?”
孔明没发觉魏彦吾精心掩饰的杀意,男人仿佛从未察觉一样向老龙靠近,衣衫平整、移动自然,连手臂都放松的垂在身侧,他沉思一般制造悬念,毫无防备的向老龙展示弱点。
过于巨大的优势让青龙忽视了魏彦吾。
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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