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这怎么回事啊?”
伊诺拍了拍排在他前面的男孩,当他转过头来时才发现是昨晚拿了他的糖还不敢帮忙反击大孩子的那伙人。
男孩看到伊诺下意识愣住,眼神躲躲闪闪,似乎不敢看他,伊诺看到他的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才低声地告诉伊诺今早发生了什么:
“希儿昨天跑出去被发现了,听说偷拿了别人的针线盒,人赃俱获,那五个恶霸今天早上就把她打了。”
伊诺脑袋里嗡的一声,本就因为熬夜全是血丝的眼睛充..血发涨,脖颈上青筋直露:
希儿怎么可能偷拿针线盒?那上面写着的可是希儿的名字!
究竟是谁告密?!
伊诺第一次这么厌恶另一队感染者,他终于认识到“所有群体里都有坏人,所有群体里都有好人”的道理,也第一次发现感染者群体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怜,那么美好。
——人性之恶是共通的,普通人与感染者也是共通的。
前面排队的男孩被伊诺狰狞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伊诺青筋绽露的手臂,低着声音劝他:
“哥们,别冲动!咱们不需要和他们找茬!他们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也已经把希儿带到医务室了!”
“等那位小姐过来……”
“什么过来?”
“当然是布狼牙小姐……”
男孩面露难色,下意识回答了这个问题,却突然发现这是清凉的女孩声线,与伊诺的声音千差万别。
他一愣,赶紧扭头看是谁发问,好不容易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伊诺发现他突然沉默下来,甚至怯懦的想要挤到别人那边去。
男孩低垂着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嘴唇喏怯着蠕动,躲躲闪闪,不敢看在伊诺身后问出这句话的人。
小黎博利也跟着扭头,惊艳地瞪大了眼睛:
是和塔尔塔洛斯老师一个种族的女孩!
这是个身量很小的女孩,哪怕伊诺都比她高半个头,铁灰色的头发被梳成一束螺旋状的单马尾,低垂在右耳边,面庞圆润,皮肤晶莹白皙,脸色冰冷的像是一把百炼成钢的兵刃。
塔尔塔洛斯是伊诺印象里极美的人,而眼前的女孩简直像塔塔老师年龄倒退后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塔尔塔洛斯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红色眼睛,瞳孔中仿佛有岩浆在流动,只是目视,就能体会到这个男人激烈又炙热的情感与理想。
女孩却是与发色相同的铁灰色银瞳,晶莹剔透宛若千载寒冰,不带一丝感情,至于其他位置,无论是水润多汁的唇肉,亦或者纤细美好的脖颈,她酷似塔尔塔洛斯。
连把身体包在厚厚的衣服里都是如此相似。
这个身穿一身特意改小的蓝色中山服的小女孩扫了自残形秽的前排男孩一眼,冷冰冰的走过前面密密麻麻的队伍。
所过之处如摩西分海,明明不少感染者孩子比起她只高不矮,但没有一个人敢于直视女孩冰冷淡漠的气场。
伊诺看着她走到感染者孩子排成的队伍面前,随手指了几个站在最前面的:
“你,你,还有你,都排成长队,按身高从高到矮排。”
第三十章 布狼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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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灰色头发的女孩过于理所当然的要求让打头的几个乖张孩子龇牙咧嘴,他们是没受过教育的感染者孩子,不懂城里孩子的礼仪准则。
——用贵族的话来讲,叫没有教养。
于是他们高声喝骂
,把所有听到的骂人词汇诉诸口舌,伊诺只是听着这些难听无比的词语就觉得盛怒难忍,可女孩只是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看看有几个孩子听她的命令。
伊诺叹了口气:在乌萨斯的冻原,沉默和忍耐无法带来威严,只有鲜血和残暴才能让乌萨斯人乖乖服软。
他认为那些打算按照要求站好的孩子也会迟疑下来,站在原地松松散散看女孩的笑话。
于是伊诺攥了攥掌心,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源石技艺的能量流在身体里夹杂疼痛无声呼啸——他打算帮助这个和老师分外相像的孩子。
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女孩就让自己漂浮了起来——没错,没有借助任何军用级别机器,也没借助无人机,女孩漂浮起来,让在场的所有孩子都能看到她。
她飞得极稳,没有半点被风或者源石技艺输出有限引发的浮躁,轻飘飘的纤细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巨手托在空中,让她能居高临下俯瞰每一个感染者孩童。
“咳咳。”
她把食指弯曲,靠在嗓子上,明显施展了法术,在场每一个孩子的耳边都听到了她缺少起伏的甜美声音:
“现在排队,一排三十人,最矮的在第一排,最高的在第二排,每排从左到右由高到低,开始排队。”
捣乱的几个坏孩子明显被女孩的源石技艺惊讶到了——伊诺看到他们硕大的脸盘张开厚厚的嘴唇,像裂开的哥伦比亚大番茄。
但明显还有刺头在说话,试图打乱女孩的吩咐:
“新来的你算什么东……”
啪——
也没见女孩做什么动作,刺头就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凌空起飞,伊诺看到他的脸颊变形、肿胀,脱臼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张开,几颗白色的东西伴着鲜红液体喷在地上。
整个队伍都静了下来。
“现在,三十秒内排好队,时间结束有谁没站好,和他一排的午餐减半,有人故意捣乱,午餐晚餐同减半。”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铁灰色头发的女孩冷冰冰的读数,好似根本不在意这么短的时间里孩子们究竟能不能站好。
沉默的感染者孩童们一言不发的快速站队,他们比伊诺估算的熟练得多,还没等小黎博利找到自己在这里的身高排序,其他孩子就差不多找到了各自的排数与队伍。
混乱中他被推来推去,但推他的人明显另有目的——这些人会把他与一个排里最高最矮的孩子一眼比一比,然后立刻把伊诺往前面推。
到最后,小黎博利稀里糊涂的发现自己其实是同一年龄段感染者幼童里最矮的那一批,很快就被后排的孩子们推到第一排的中间位置。
“总算来了,维持咱们这边秩序的大佬终于来了!那五个贱人要付出代价了!”
伊诺听到原本站在他前排的男孩激动的喃喃自语。
这就是塔塔老师说要让我看的惊喜?
“新来的人可能不知道,布洛妮娅·扎伊切克,这是我的名字,绰号布狼牙,”
女孩冷冰冰的在天上环视整个小队,被她注视的男孩女孩们都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布洛妮娅也没在意,她对着躺在原地不停呻.吟,被所有人共同忽视的孩子指了一指,于是刺头就像死狗一样被隔空拖到女孩眼前。
他拧着脸疼的满头是汗的模样并不能让布洛妮娅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对着他张开右手——于是刺头兄就被强行站直了身体,把被打的变形的脸朝向布洛妮娅。
“我不喜欢惩罚一个人两遍,也不喜欢因为一些事情拖延所有人的时间,”
布洛妮娅轻轻抚摸刺头兄的脸,欺霜赛雪的白皙与风尘仆仆的黑脸对比如此鲜明,但她的行为毫无疑问有着意义:
伊诺看到刺头兄的肿胀脸颊快速愈合,不一会儿就恢复如初,他呻.吟一声,才从被打得头晕目眩中恢复过来,惊恐的望向目光平静的布洛妮娅。
“他是哪一排的?”
布洛妮娅问。
第三排的孩子怯生生地举起手。
“因为他,你们一整排今晚午餐减半。”
女孩冷酷地下达了决定,举起手来的孩子们身体一僵,伊诺明显听到了叹气声,但没有人敢对布洛妮娅的决定提出反对,感染者孩童默认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罚你们?”
布洛妮娅问。
“因为我们没有扶他,虽然他是刺头,但毕竟是新人,还是我们这一排的!”
第三排的领头大声回答,伊诺惊愕的张起嘴:这么直白不怕被继续惩罚?
“说的对。”
布洛妮娅满意的回答让伊诺更蒙了。
女孩把刺头兄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回队。”
第三排立刻跑出一个孩子,他对布洛妮娅行了个乌萨斯军礼,快速带着刺头兄跑回第三排内自己的位置——整个过程水到渠
成,让伊诺惊讶不已。
感染者孩子中有不少人对布洛妮娅的安排非常熟悉,能接受她的所有行为。
“第四排,给你们五分钟,去把希儿·芙乐艾和那几个贱人带过来。”
没等伊诺思考明白,布洛妮娅的命令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是希儿!
难言的沉默下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布洛妮娅却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声“可以坐下了”。
可这里没有椅子啊?难道要席地而坐?
伊诺摸不着头脑,只好看其他人的举动,却发现他们非常不假思索的坐了下去,没有试探着把手探下去,而是非常直接的弯膝,下坐。
?
身旁那个前方男孩拽了拽伊诺的袖子,小黎博利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坐了下去。
屁股下的实体让他惊讶的看了拽自己袖子的男孩一眼。
“这是布狼牙大姐的能力啦,”男孩神神秘秘的和伊诺介绍:“她是基地里第一期的源石技艺学习者,是咱们这一片的管理,一个月管一次,大家都听她的。”
“那五个恶霸是月初过来的,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希儿和几个特别讨人厌的女的,他们不太清楚咱们这边的规矩,以为能照着以前的讨日子的方式来,那个领头的还想抢大家的粮食,结果被大家打了。”
诶?
突然出现的新设定让伊诺更蒙了,但他毕竟是经过乔仑训练的,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你是说,咱们这边一直有管事的,只是一个月来一次,会立规矩管事情,那五个恶棍和希儿都是月初来的,所以才和大家不一样?”
“厉害啊哥们,这么快就接受了?前几周好多人来了我都解释不清!”
男孩激动的拍了一下伊诺的大腿:
“我叫阿曼,抱歉,哥们,我们没立刻替你出气,但当时大家都知道布狼牙大姐明天就来,前一天不准打架,敢打的都要受到惩罚,所以大家都憋着气准备告上来,让这几个知道规矩还不遵守的家伙吃到教训!”
“不过我们也帮你报复回去了,他们寝室的卫生纸被我涂满了盐!”
你们认真的?
前所未有的异常情况让伊诺头昏脑涨,他看着阿曼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昨日屈辱经历带来的满心愤恨莫名其妙开始散去,他盯着阿曼,想明白了一些事,开口说到:
“我那个样子其实很难堪。”
“?”
阿曼被伊诺的说明惊讶到了:
“呃,原来是这样吗?”
他苦涩的拍了拍伊诺的手: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其实我以前才来的时候也被欺负,比你还惨,就比如咱们后三排那几个贱人,仗着身强力壮让我饿了两周的肚子,还抢了我的衣服,直到后来被布狼牙大姐惩罚才规规矩矩”
阿曼掀起衣服,让伊诺看他现在也只是软踏踏的肚子。
“以前大家都经历多了,逆来顺受,我们没觉得被脱光衣服是多么难堪的事——我以前被人脱光了衣服游街过,一边游一边挨打,现在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没想到给你心理阴影这么深。”
“你能看到最后排最高的姐姐吗”阿曼问。
伊诺点了点头,那是个很瘦,还缺了一只右手的女孩。
“她更惨,本来一家四口,生活很不错,她还去学了艺术,后来她父亲出了些事,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妹,孤儿寡女在乌萨斯怎么生活?她母亲没办法,又找了个男的。”
“她很讨厌那个新父亲,觉得他另有目的,她妹妹年轻,没看出什么,可后来,她和她母亲妹妹一起去医院体检时陆行器出了问题,其他两人当即毙命,她自己也没了右手,再也画不了画。”
“那个男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对那个姐姐动了手,还把她关在屋子里不给做饭,后来,又带回来一个女人,公然在她的房子里生活。”
“姐姐当然不同意,可她只是哭着喊了一声‘滚’,那个继父就把她打了一顿,打的可狠了,现在她身上都有那时候的旧伤。
到后来,就和陆行器故障一样,她也感染了矿石病,那个继父可高兴了,把她关在屋子里,当晚就去举报了她,把她赶出了那座城市。
——那座有她一家回忆的房子也被那个男人心安理得的占下,姐姐的回忆也没了。”
“还有那边的梦露,就是刚刚被罚的第三排最左边的那个……”
阿曼说道自己和其他孩子的苦难风淡云轻,好似根本不在乎,可伊诺只是听到就能从昨天的懊丧里体会到他们当时的痛苦和绝望,那是人格与尊严被嘲笑、被践踏的怨毒和仇恨,可他现在提起来,好像根本不在乎一般。
苦难让他们的感官钝化了,以至于伊诺为之狂怒的遭遇在他们眼里,只能算是别开生面。
“你们没有被那五个恶霸欺负?”
伊诺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一队感染
者的生态猜测完全错误,但他还是想问一些“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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