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289章

作者:言未尽

德克萨斯艰难的活动了会儿尾巴,让因为郝昭治疗而炸起的乌黑尾毛恢复原本顺滑光亮的状态。

但她的举动被她的紧张裹挟,以至于毛发乱糟糟的抹成一片,再也看不出早上出门时被鲁珀小姐用乎尾精华素涂抹清洗的整洁模样。

德克萨斯也不愿回忆这段发生在几个月前的往事——人总是会试图忘记一段无比悲惨耻辱的记忆,但很多时候这些记忆不会消失,它们就像最可怕的心魔一样,把根深深扎进宿主的心里,抽取痛苦和耻辱强化自己。

最后在某个阳光明媚或者阴云密布的下午,突然间从回忆里杀出,带着至深的内疚和苦痛再次割伤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灵。

诸葛孔明。

这个男人给龙门,给魏彦吾,给文月夫人,给黑蓑,给鼠王,给陈,给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带来的无力和耻辱就像烙在肢体上吱吱作响的烙铁,把痛苦和无力永远刻在了他们身上。

以至于德克萨斯时隔接近半年再把关于那个男人的事隐晦问出口时,能天使也失去了笑容。

这是她出拉特兰以来前所未有的溃败,莫斯提马、德克萨斯、姐姐……

她遇到了很多人,越过拉特兰到炎国的危险路径,见过天灾在远处残暴可怖的威力,也和不少出使他国的拉特兰信使见过面,一起吃了些特色甜品。

她本以为自己能凭借手上的铳和矫健的腿,在这片大地上笑着走过生命中浪漫的一段,却发现面对那些至大至强的暴力和至狠至毒的残忍时,这些东西都拯救不了她。

如果这两者只是单一一种,那么能天使总能有办法和运气化险为夷,这也是拉特兰人共有的好运气。

可当她真正面对二者紧密结合的强人时,拉特兰的训练和铳型法杖救不了她和朋友,脸上的笑容和痛苦的哀求救不了她和朋友,拉特兰的身份和自认还算不错的战斗经验更救不了她和德克萨斯!

“能天使……哼。”

下午时阳光明媚,天色正好,没有天灾将起的预兆和荒原里无休无止的大风,青色尾鳞的男人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插在她的脸颊旁,而能天使趴在地上瘫倒,身体里抽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拉特兰人?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就珍惜自己现在的日子吧,早晚有一天,拉特兰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是认真的。

能天使总是用故作散漫和热情来遮掩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些她习以为常的掩饰也带给了她一点判断真假的经验——但那时她真痛恨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拉特兰会付出代价。

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某个诅咒,让能天使陷入无法逃脱的梦魇。

骤然听到德克萨斯提到那个男人,能天使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维持不住。

倒是郝昭,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橘猫才沉吟着说出治疗的真面目:

“它们是孔明操控水流重新塑造的磁化水,他可以把这些水流凝聚的很细——就像极小、极细的针,若是裹挟着些源石技艺,那更是能在一瞬间做到解除大部分人的作战能力。”

没错,而且还极其锋利,能刺穿钢铁、撕碎厚盾。

回忆再次泛起,德克萨斯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场失败又成功的投递,那个

男人只是一伸手,她和能天使就一起摔倒在地成了能随意揉捏的垃圾——那时孔明只要划上一剑,她们立刻就是荒野里最常见的垃圾。

“但其实水流的功能远不止如此,”郝昭沉吟一会儿,突然闻道:“你们了解孔明这个人的事迹吗?”

“略微知道一些。”

德克萨斯回想起龙门近卫局鉴于情况特殊分享给自己和能天使关于诸葛孔明的资料,耳朵动了动,点了点头。

“听说他最开始到达龙门时是和郝局长一起的?你们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

“没错,”郝昭承认道:“那时我从炎国内陆打算来龙门,路上遇到一支商队,就在那时,我遇到了他。

“然后,他说自己实力低微手段简陋,去龙门危险重重,可商队走到一半就要转路去乌萨斯,于是只好在半途中一个个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龙门。”

郝昭叹息一声,似乎想起二人相遇结伴时的那一刻:

“那个男人脸上带着笑容,一个个走过去问,有回乌萨斯的乌萨斯人脾气不好,语气冲的我听起来都生气,那个男人还是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甚至请他喝了一口自己酿的炎国老酒,很快就和那个乌萨斯人的小团体打成一片。”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多了一群愿意请他去自己家里喝酒的乌萨斯朋友——在如今的乌萨斯,请身份不明的外国人进家里喝酒简直是现成的把柄,被发现了,无论主客估计都要去乌萨斯矿场结束生命。”

“但那个那人就是做到了,当他和乌萨斯人说说笑笑,甚至被他们赠了一壶乌萨斯烈酒和大列巴之后,孔明又开始挨个问其他人有没有要去龙门的。”

“后来,他走到了我面前。”

郝昭叹息一声,德克萨斯也跟着长出一口气,后续的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魔鬼混进羊群里进到羊圈,让一切都朝着失控的道路狂奔,不可避免。

“其实那时我就应该能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池中物,乌萨斯人那么固执暴躁,他都能找到机会和他们成为朋友,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办法自己去龙门呢?”

郝昭苦涩的笑了一声,能天使尽力在脸上扯出艰难的笑脸,可这能有怎么安慰呢?郝昭和诸葛孔明的相遇已经存在于过去,不是一个笑容就能取消的了。

第八章 诸葛孔明其人(二)

“后来我问他,我说,如果找不到能去龙门的人,你该怎么办?难道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的走到龙门?”

“他却告诉我说这没什么好想的,说不定那些乌萨斯朋友们愿意陪他一起去龙门呢?就算没有,说不定商队的水源会出些问题,得去龙门补充一下呢?”

“我说,你这么想,时不时有些太指望运气了?商队也可能没有一点错漏,直接到达乌萨斯吧?那时的孔明什么都没有说,就是冲着我笑。”

郝昭脸上露出苦笑,似乎对那段初次相遇的时光不堪回首: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什么运气?只不过是必然到来的结果而已。”

橘猫局长摇了摇头,德克萨斯也忍不住露出有些苦涩的安慰表情,能天使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个瞬间就被郝昭嘴里吐出的话吸去了注意力:

“来到龙门后,他总是能先很多人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问他,你怎么每次都快人一步,他居然告诉我这是基本的推理手段。

“‘基本推理,我的朋友。’我还记得他那天把手指在不知从下城区哪个地摊上买的猎鹿帽上弹了弹,一边笑着一边这么说。”

德克萨斯张了张嘴——联想那个男人一路草蛇灰线层层叠叠的布局,引而不发一击见功的果决,他所谓的基本推理意味着什么也不用说了。

果然,郝昭口中的话贴合了她的见解:

“后来,我们两个闹翻了。因为我发现,很多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他在化作下城区一颗除不掉的蜘蛛,那些复杂的、混乱的、隐秘的关系就是他诸葛孔明的蛛网,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蜘蛛的注意。”

“那时我已经是下城区代理局长,或许这么说有些自夸,但我其实在文件整理方面也还算有些天赋,结果……”

郝昭发出短促的笑声,自嘲几乎快要从他的声音里溢出来:

“我没想到我的朋友居然摇身一变,从处处料敌先机的万事屋变成编织一切的幕后黑手,那天我喝了不少酒,身上带着录音笔,去找他对峙。

“——他做的太干净了,如果不是我从许多毫不相干的细节里看到他的手段,我也很难想到会是我的朋友在坐着无冕之王的交椅。”

“然后……”

即使明知道郝昭口中故事的结局

,清楚两个人最终决裂的现实,知道郝昭最后没有取胜的终途,能天使还是问了出来。

她听的快入神了。

从郝昭的描述里,能天使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个老谋深算、毫无底线的伪装者。

他带着热情洋溢的面具,和每一个遇见的陌路者处好关系,又在到达龙门后迅速蜕变为控制下城区的幕后黑手,如果不是郝昭发现破绽,龙门下城区很可能就已经变成了孔明手中通往胜利的刀。

他的野心和目标无比的大,谨慎和耐心也无比的深,一个枭雄,一个阴谋家的形象活灵活现的在郝昭的描述里复活,站在未来的角度上,诸葛孔明与郝昭说的一切故事似乎都在暗示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局。

“那时我们疯了一样的争吵,我急于收集证据,故意激他,我记得那时候我喊的最大声的一句话就是:‘你那些虚伪恶心的算计算不了什么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功亏一篑,落到地狱里去!’”

“结果、结果他居然笑了。”

郝昭短促的笑了一声,声音里的情绪无比复杂,那一晚的经历决定了橘猫局长和挚友的决裂:

“‘你数过秋天时一棵树上一时间有多少片叶子落下吗?’他问我,但很快就给了回答:‘我数过,一片,两片…十片,二十片……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判断,怎么猜测,总会有特殊情况让我的猜测功亏一篑。’”

“‘后来啊,后来啊,我发现了更深刻的东西。既然树上的叶子总是不定时、不定期的落下来,既然这样,我就尽量猜一个大一点的数字,之后,去院子里把超过的叶子摘下来不就行了?’”

能天使身体一抖,连头上光明大放的天使圆环都止不住在昏暗和明亮之间切换了几次,诸葛孔明的话,让她止不住想到龙门大灾难爆发时一切都被安排的诡异巧合,对诸葛孔明的布局有了深远的认知。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怎么可能不留后手呢?”

郝昭紧接着说:“一条计划失败有下一条计划等着,一次行动失利却有新埋伏窝在暗处,他从来都喜欢留三分力等下一次,又怎么可能不留暗手呢?”

“所以……你从我们身上抽出来的是?”

德克萨斯立马有了联想,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让她黑毛白绒的耳朵再次僵硬起来。

“磁化水经过重新处理后,能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潜伏数年之久。”

郝昭说:“只要提前准备好源石技艺刻录,在潜伏期间,这东西随时可能激活,而只要激活……”

后续的结果郝昭并没有说,但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周身发冷:

那个男人果然留下足以翻盘的后手,若不是郝昭及早发现,无论是他还是他派来的人,只要找准机会,又能重演他们不愿提的故事。

“我的源石技艺不算强——毕竟当年没有练过,现在也不怎么练。”

郝昭把右手在能天使和德克萨斯面前晃了晃,微弱的蓝色电流笼罩了他整个手掌:

“虽然在细微层面上有所增益,但持续时间和放能标准无法完成一次治本,所以需要多次缓慢的抽取,才能把孔明打入你们身体的磁化水针抽出来。”

第九章 董氏鱼丸

“给。”

郝昭把手里满满两袋包子递给德克萨斯和能天使:

“阿能手里那一包是肉馅,猪肉蘑菇的,德克萨斯手里那包是素馅,香辣粉丝的,你们俩混着吃,还有这个。”

他又把两杯豆浆递给她们,让两位企鹅物流正在晋升金牌员工的伙伴两只手都不要空着:

“先说好我不清楚你们爱喝咸的还是甜的嗷,一杯甜一杯咸,阿能手里的是甜的,德克萨斯手里的是咸的。”

“OK~OK~!多谢郝局长赏光!下次早上记得叫我们啊!肯定带你一程!”

能天使笑嘻嘻的接过郝局长递过来的豆浆,抢先用吸管扎了进去,狠狠吸了一口,精致的小脸上鼓起两团鼓鼓的肉球,甜腻的滋味填满了拉特兰人的口腔。

“嗯~~~~~好喝!”

能天使一口就咽了下去,拿着包子的手冲着郝昭比了个大拇指。

“行啦,你们也早点工作吧,我吃完饭也回去了,各自安好,记得治疗!”

郝昭对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挥了挥手就向身后的龙门早市走去,身后的德克萨斯与能天使拎着郝局长请的早饭一起钻进这里——她们两个今天也有邮递任务,是晋升金牌员工的晋级赛。

等到完成晋升,企鹅物流惊人的福利待遇就会全面解锁,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就能更新邮递车和增加组员,行动时间也会更加自由,那时就能有灵活的假期时间和高涨的工资,不用像现在这样紧巴巴地执行任务。

企鹅物流的老板是一只号称大帝的企鹅,听自治疗孔明后手后就和郝昭相交不错的鼠王老爷子说,

这只穿着一身嘻哈歌手衣服的企鹅似乎有不死之身。

在泰拉大陆,鼠王和他这样一人高、会说话还本事高强的存在被称作先民——似乎算是本族中厉害的高富帅?

不知为何明明大部分泰拉亚人明明是人类的肉身添上一些动物的耳朵和尾巴,但先民这种人类中为时尚早的审美在亚人里颇受欢迎。

要是这么说,魏彦吾和文月夫人都算是各自族群里的帅哥美女喽?

想到魏公酷似龙头的脑袋和文月比之丈夫不逞多让,足够让furry控狂喜的面貌,郝昭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下次也整个菲林族的先民身体招摇撞骗?说不定还能是猫见猫爱的大帅哥。

“郝局长,来不来吃鱼丸?新从海市买来的好鱼,尝一尝?”

没等郝昭想完到底要不要把先民菲林搞出来,一声吆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猫循声望去,看到鱼丸摊后带着眼神阴骛的乌萨斯后生的老伯,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行啊!来三碗吧董伯!上次吃完阿孑做的鱼丸我就念念不忘,今天非得把你们俩做出来的鱼丸都吃一遍过过瘾!”

“好嘞!”

董伯脸上带着笑,眼神像看事业有成的后生一样温和,顺势抄起刀具就把案板上瞪着死鱼眼的鳞兽片鳞去胃,手柄有些旧,但刀尖光可鉴人的老式厨刀娴熟的吓人,只是在鳞兽肉上一挑一分,剥鳞后白生生的肉壤就紧生生的分开了。

董伯再把刀刃往鱼肉上一剁一份,软生生的粉红鳞兽肉馅就出现在案板上,让郝昭止不住的称奇:

“厉害,厉害,董伯这刀法委实厉害,我也算粗通武艺,师父告诉我拳怕少壮,没想到董伯手上功夫这么厉害!那还有什么拳怕少壮!”

“别吹,哪有那么厉害!”

董伯被郝昭明里暗里的赞叹夸的露出笑容,忍不住又露了一手,只见他把手掌在滚烫的热水里拂了一拂,拔出来时指尖散着白色热气,脸上却无一点痛楚,反而趁着手上热气未散开始捏起鱼丸来!

旁边的阿孑也跟着动了手,但他毕竟是个年轻人,没有董伯这一身千锤百炼的老功夫,但郝昭何等眼光?只是一眼就看出这位跟着董伯学手艺的年轻乌萨斯人阿孑切鳞去皮行云流水,动刀切肉自成法度,已经开始有一点和董伯类似的宗师气象!

“阿孑是个有天赋的,看他刀法手段,有没有董伯我七分光彩?”

董伯拿完鱼丸,把它们丢进煮沸的汤水里煮熟,发现郝昭在观察阿孑,就着打眼和郝局长聊道。

“要说七分光彩,说实话真没到,”郝昭评价道:“阿孑手艺确实不错,但和董伯你相比……说实在话,阿孑也就学个三分。”

“但难能可贵在于阿孑动起手来颇有进退,毫厘之间分毫不差,手是手鳞是鳞,动刀不犹豫——这可就厉害了,须知刀法易学难精,挥个刀子谁都会,但要做到阿孑这样……”

郝昭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带了点做作的羡慕:

“董伯带着阿孑多少年啦?好说歹说也得有三五年吧,没有这么长时间的浸淫,想要做到阿孑这样,难上加难。”

“这你可就说错了。”

似乎被夸到了妙处,董伯脸上止不住的露出笑容:

“阿孑跟着我也就不到一年,他本来还不愿意做这营生,我好说歹说才说服阿孑跟着我杀鳞做菜,但阿孑委实是个有天赋的,不到一年,就把我这杀鳞刀法学了去!”

“这就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