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他在厂长的监视下离开了工厂,黑帮在家门口徘徊,恶棍在下城区游荡,而青年形单影只,连为母亲购买救护车服务的渠道都没有。
他绝望了,他无望了,他放弃了底线和尊严,去下城区那时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孔明那里出卖物流公司的流水。
易安记得清楚,那个丰神俊朗的根本不是下城区该有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提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请人亲自救治易安的母亲。
下城区的人都说孔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能让每个人都爱上或恨上他,易安原本并不相信,可当那个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时,易安深信不疑。
治疗他母亲的人是个高大威猛的菲林,看到他的第一眼,易安全身上下就因感知到极大危险而发抖。
黎博利看着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辨识度极高的菲林从街道一路走来,明明恐惧的腿都在发抖,嘴上却带着狼狈的说辞:
“你好,我是易安,是患者家属,请问你是来治疗的医生吗?”
男人笑了笑:
“你好,易安先生,我是郝昭,算是个医生吧——对大多数非疑难杂症,我总有一套治病救人的法子。”
——那是易安和郝昭的初遇。
没人能想到拟定下城区秩序,地位堪比上城区政务厅的龙门下城区近卫局居然有一位会计培养计划毕业的后勤部长,就像没人能想到会有人完成将下城区中的大半划入文明之中的壮举一样。
但易安知道郝昭能,而他信任的人一样能。
“易部长,我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星熊挂着勉强的笑容向易安敬酒,此时他们这批人已经领着各自的干员进了下城区夜市,点了些吃喝,庆祝易安和星熊的升职。
但只是看星熊的面色,黎博利就知道鬼族队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应该更想去找即将卸任的郝昭,问他为什么要走,只是身边的干员都在等,她不得不作为表率。
看到星熊的表情,易安就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也很不好。
那可是郝昭啊,发掘他的公平家,一言九鼎的实干家,龙门下城区上上下下都服气的近卫局局长,他怎么会选择在这样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
易安不知道,但郝昭下定决心去做的事,他永远都会选择协助。
第五十八章 离开龙门(下)
“为什么要离开?”
星熊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关上门,满身酒气的靠近郝昭,哀求一样的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没喝醒酒汤?”
郝昭问。
“怕你真的走,不想喝。”
星熊盯着郝昭,英气的金色瞳孔一眨不眨。
房间里的情况太显眼了,被迷迭特训过的星熊进门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变化:
橘猫的房间门户大开,自食不知味的聚餐后就心心念念想见的郝昭从衣柜里掏出买好的衣服折叠整理,分门别类装在袋子里紧紧压制,扔进身旁小小的旅行背包里。
在背包的其他位置,帐篷布、支架、水壶等等或大或小的物资被粗麻绳牢牢束缚,俨然一副准备四处流浪的模样。
可他怎么会离开呢?星熊看着郝昭和她同色的眼睛,眼中的哀伤不加掩饰。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加入近卫局,在郝昭的带领下和阿发他们一起嘻嘻哈哈的在龙门生存下去,她多了一位可以考虑结婚的朋友,郝昭多了一群能推心置腹的鬼族朋友。
可怎么会这样呢?
男人的眼里带着光,映照着星熊哀求一样的模样,鬼族小姐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鬼族的告别应该是洒脱而豪迈的,畅饮美酒、和衣而歌,以后或许会相遇,或许这一次分别即是永别,但分别的愁绪不应冲淡友谊的甘甜,告别友人是为了纪念下一次的重逢。
参考鬼族惯例,星熊买了酒和肉回来,用以饯别带他们走出泥潭的郝昭。
但临近着临近着,走进房间里的星熊只感到无法言喻的悲伤和孤独,佯装的豪迈的潇洒像烈日下薄薄的冰雪,顷刻间冰消雪融。
此刻的星熊若是被以前的她看到,怕不是要被笑话的。
于是郝昭摸了摸星熊的脑袋,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对衣柜轻轻挥手,搭好的衣物就突兀的消失在空气中。
——情感特征不同,获得的能力也不同,同样是从堕天使那把权杖上得来的能力,孔明是呼唤其他时空的自己,雷桑是将现在的食物投掷到未来,乌尔莎将未来之物拉拽到现在,而郝昭却只得到了极强的时间抗性。
雷桑能讲现在之物送至未来意味着他有对未来的观测能力,可在他看到的未来里,郝昭并不存在——即使橘猫就站在他身
边,而他看得是一秒钟后。
乌尔莎能将未来之物送到现在,这意味着她能轻松判断自己的死期,甚至可以和未来交流。
但在未来的她的纸条里,郝昭根本不存在——及时橘猫依旧和她同处一室,而身边的孔明和雷桑都在纸条里有所提及。
郝昭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甚至认为这样更符合自己的追求——雷桑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的能力,并不是一直以来喜欢通过修炼或者加点强化自身的郝昭的菜。
但当生活中有所需要时,他就不得不羡慕雷桑他们能力的好处了——孔明能直接呼唤其他自己帮忙,雷桑扔到未来的能力持续作用能当做空间道具使用,即使乌尔莎,也能知生死晓未来,做他郝昭做不到的事。
但【乔仑】始终都是乔仑,每个羽毛的经验和能力都可以共享,或许会因为身体或者情感因素水土不服大打折扣,但能用就是能用。
——眼下就是郝昭对雷桑能力的法术版复制,权限在雷桑手里,而郝昭则是用法术模仿雷桑的特征,在他的允许下使用雷桑德拉尔的能力。
发动能力时枯燥的计算和精力的消耗让郝昭忍不住想到初到龙门时的日子,那时的橘猫只是普普通通的特殊羽毛,和其他分身比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属于得过且过的迷茫类型。
于是他接过获取第一桶金的任务,往返于下城区各处,以种种方式获取在龙门扎根下去的资粮。
那时的疲惫与枯燥和眼下是何等相似?
只是眼前的星熊小姐略有不同:
那时的星熊哪怕被郝昭几拳撂倒在地站不起来,也咬着牙倔着性子和他虚与委蛇,现在的星熊明明郝昭什么也没做,却泫然欲泣引而不发。
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呢?
郝昭清楚,但他不打算说。
于是星熊很快便也体会到了易安的处境,明白为什么郝昭做出的决定近卫局的干员都会下意识遵从而非商量:
橘猫根本不打算和星熊谈为什么要离开的问题,他直接就着星熊买来的酒肉,和她说自己走后下城区的发展,过于重要的内容让星熊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认真聆听。
与其去和星熊谈论她根本不理解的泰拉待遇问题,郝昭更倾向于用更重要的事结束话题。
他们一边喝一边聊,酒和肉在减少,星熊晕晕乎乎的看着郝昭,暖色的灯光映照在男人身上,柔化了坚强刚毅的轮廓,浮现少见的温和。
“你为什么要走呢?”
她突然结束话题问道。
“感染者之中有我最新找到的线人……”
郝昭语句一顿,片刻后若无其事的回道:“你已经醉了,早些睡吧,星熊,剩下的事我会写在信里给你,不要害怕。”
“我没醉!我没醉!!!”
星熊扯着郝昭的衣角,自任特战队队长以来就变得异常稳重的鬼族美人不顾面子的撒泼打滚。
郝昭最终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任由星熊醉倒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
清晨,阳光微醺,移动城市龙门的大门口,衣着简单的橘猫像来时那般悄悄地离去。
即将完全离开时,他停下步伐,对着那些边边角角挥手告别,【瞳中光】里,当初一起单刀赴会的黑蓑躲在暗处,向他轻轻回礼。
第五十九章 风沙漫漫
虽然拥有泰拉大陆上也有数的大规模国土,人口也远超维多利亚的稠密,但炎国其实并不是这片大地上最宜居的地区之一。
泰拉大陆最宜居的位置是维多利亚,这颗泰拉大路上的明珠占有着丰富的平原地貌和土地资源,最让泰拉人羡慕的是,维多利亚连天灾都很少。
正是因为维多利亚的特性,维多利亚人早早完成了科技迭代,迅速在泰拉大陆风生水起,在各个地区都打下了为数众多的飞地。
首都伦蒂尼姆建在维多利亚这片土地上都能称得上最和缓的位置,阿斯兰人在带领佣兵击败原住民德拉科带领的瓦伊凡后与红龙一族和解,建立了这座维多利亚人的都城。
天灾远离伦蒂尼姆,所以这座城市可以拥有繁密复杂的地下工厂,只有阿斯兰皇室才能知晓这座城市的秘密,地下工厂就是失落后东山再起的最好温床。
那么炎国人的城市呢?
遗憾的是,虽然大部分城市都因席卷泰拉大陆的工业革命开始移动城市化,但炎国的一切并不能以移动城市论述:
这片土地上的人口相比其他国度实在太多了,即使建设堪称奇迹数量的移动城市,依旧无法负担为数众多的炎国人。
于是炎国之人也分野外城内,以乔仑派到炎国代替他塑造韩信履历的羽毛的所见所闻来看,歧视和腐败这两样大地上最常见的通病同样在炎国盛行。
惊蛰在庙堂之上与其他血统高贵的大人物争论,以为一场辩论的胜利能拯救更多
人,但其实真正填满这座国度的普通人和她的辩论没有关系:
人们在移动城市外的土地朝生暮死,通过传统的经验方法和天灾信使的通知躲避不知何时就会开启的泰拉“特产”。
他们哪里会关心何地官员腐败、何地民不聊生?
庙堂之上的人太高了,高到摘下星辰才是他们的目标,可这片大地上的人居住的只是平地。
洪泉科举屡试不中后返回家乡时,脑子里总会闪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些考过去的人去了一趟京城后就都变了副模样,讲究起了排场,一个两个披红挂紫,好像只要考过试,美妙的前程就在前面等待着他们摘取。
他们的目光已经不再关注乡亲们了,饱读诗书的温润眼神如今急急忙忙的瞄准了高大的城市、美好的理想,眼高手低的炎国新官对底层最好的安排也不过是加了一两盏凉亭。
哈,凉亭!
洪泉曾经试过与那些昔日同窗联系,看着他们激流勇进、施展抱负,忍着妒火灼烧和出卖自尊的羞耻祈求同窗能帮忙安排天灾后无处可去的乡亲们,然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招揽洪泉过去。
但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
站在一介书生的角度,洪泉当然能够理解同袍们的慎重:
天灾来了,房子毁了,粮食没了,家家户户带着一小点活下去的存粮和饮水在荒野里寻找下一个家园,人们的脚步踏着饱经疮痍的大地,寻找下一个开垦伤口的位置。
然而食粮总会吃完,耕种的土地有数,一群人从还算体面的避难人群变成饥民,又从饥民变成流民——流民还算是人吗?饿红了眼的流民什么都敢吃!
放他们进移动城市?
以灾民的素质,他们在移动城市里招惹麻烦谁来负责?还不是他们这些放人进来的!
只有饿过才能理解那些史书中的流民潮为何那般容易被煽动,洪泉因为饱读诗书,多年来养成了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自认比镇子里的其他人更加矜持。
可到了现在,享受着胃部火烧火燎般剧痛的他,恨不得立刻回到被自己略过的那棵枯树旁,一口把它从树皮到树根啃个精光!
但只是想了想就知道这不可能了——他略过了,难道其他流民就会略过?那棵枯树怕不是早就被啃光了。
但更让洪泉忧虑的还在后面:
许是实在饿的太久了,已经有几个瘦豺虎隐隐看其他人的眼神不对劲了……
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
洪泉哪怕没读过史书,也从家里老人嘴里听过饥荒时快饿死的流民会做出什么选择。
但他一个书生能怎么办?
最多也不过是拿起师父当年教他养剑术后常年习练通灵的宝剑,把几个忍不住的恶鬼杀了罢了。
可他一个人能防住多少?最近,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神色不对,口含涎水了!
这时若是有人掉队或者饿死,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洪泉想都不敢想。
他只好让信鸽带着写好的信件发到那些昔日同窗那里,用言辞恳切、用语合规的文字祈求他们能提供些许帮助,让一群被天灾毁灭过去的人能够歇息。
可得来的结果终究不尽人意。
故友们对他的遭遇表示遗憾,并表示若是洪泉有意,他们愿意收留——但只有洪泉一人。
若是洪泉只是个普通书生,他说不定便欣喜若狂跑了过去,把身后的乡亲们扔在原地等死,可他不是个普通书生!
洪泉是被捡回来的孤儿,吃村子百家饭长大,上户籍时被孤居的老人认了孩子,起名洪泉,让他抛弃把他养大供他读书的乡亲们,洪泉做不到。
但做不到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信上用温情脉脉的语调宣泄华丽无用词藻的文章,洪泉烦躁的把纸张撕成碎末,最后又通通咽进肚子里去——他太饿了,一点吃的都不能浪费。
黎博利青年忍着喉咙干巴巴的触感死命眼下细碎的纸屑,稀薄的口水和流民储存的饮水一样稀少,给他的吞咽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好在为了接收信件,洪泉短暂的离开了流民集散地,跑到了风沙漫漫的远处寻找希望,现在没人会看到黎博利无比狼狈的样子。
回去该怎么说呢?
将纸件全部咽进肚子里的洪泉愁苦的抚摸了会儿干瘪的肚子,即使常年修炼童年时来看收养他的老翁时师父教给他的养剑术,也救不了他的肚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修炼内功有成,洪泉比普通人更需要大量的食物进补以满足身体的消耗!
可现在营地里有什么?
只有消化不了的土块和一具具麻木的人类而已。
他最后望了一眼因沙尘暴而一片昏黄的远方,太阳在沙暴后面发出朦胧的光,让洪泉能勉强看到一点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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