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那句话怎么说的？从长远来看，我们早晚都会死，我们在解决上一代遗留的问题，我们这一代产生的问题时，无法避免会给我们的下一代人制造新的难题，但是我们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大约是理了理思绪，雷比尔上将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继续说道：
“我只是在战场上击败了吉翁公国而已，但是要彻底战胜吉翁，乃至各地不断涌现的分离主义，地方主义，我们联邦自己必须做出更有建设性的成果，这不是仅仅靠击败谁，反对谁能做到的——”
“——联邦自身，也必须从这场战争中吸取教训，进行改革，建设更加高效的行政和司法体制，向全人类证明，地球联邦是真正有能力带领人类步入美好未来的组织，而不是基连那样的疯子。”
哥普上将神色没有一丝波澜，他早就过了被理想主义者煽动的年龄，他只是仔细地将他所了解到的一切情报，一一放在内心中的天平上衡量：
天平的一头是贾米托夫这样的极端分子，他们也渴望着改变，不过是与雷比尔上将所设想的不同的改变，还有联邦政府内的保守势力，联邦军中的军头们，以及雷比尔本人的健康；
另一头，是同样带点理想主义的现任联邦首相，雷比尔在军中提携培养出来的军官们，渴望和平的民意，或许还该加上那个欧伽斯系统？
哥普上将回忆着自己在月神2号上的所见所闻，他自己作为上将，同样在欧伽斯系统中拥有很高的权限；
不过与那些指挥作战部队的同僚相比，他在各方利益牵扯广泛，而且又并不存在迫切改革需求的后勤部门中，必须要更加谨慎，特别是哥普上将很清楚，欧伽斯系统的潜力，绝不仅限于军事用途。
技术的发展对于人类社会当然是具有影响的，不过大部分的技术本身是中立的，会被各方同时运用着，造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状态：
比如说互联网与无线通讯，曾经也被认为是能够助力实现彻底的言论自由的技术。
不过欧伽斯系统作为眼下的一项黑盒技术，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更改的，完全依照军事指挥权的权限体系，是能轻易打破这个平衡的，参与隐瞒欧伽斯系统权限内核的哥普上将，能够这样断言。
“雷比尔，作为指挥大伙儿打胜仗，建功立业的统帅，大家都支持你；但是裁撤部队，收回因为通信中断，各地方部队便宜行事的权力，审查地方自行扩编的部队，晋升的军官，这些可都是得罪人的活。”
“哼——”雷比尔上将冷冷地哼了一声，再怎么得罪人，这些事情本身也不是联邦军队应有的行为，而他雷比尔，本来也没少得罪人；
“有我还活着，那么联邦军就乱不了！”
“嗨呀，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也没法说些什么——最后劝你一句吧，身体才是本钱，雷比尔，笑到最后，得先活到最后。”
哥普上将乐呵呵地说道，额头上些许多余的赘肉，挤出了几道褶子；不过虽然是一副发福走形的身材，哥普上将诸如血压，血脂这类的健康指标，控制的居然都还不错。
这一次雷比尔上将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月面都市这里初步的诊断报告已经出来了，虽然医生们依旧没有往新人类能力方面考虑，但是如果现在的情况恶化下去，后果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了——
就算没死，脑部持续的异常活动喗，与神经支持胶质细胞数量的减少，搞不好也有很高的老年痴呆风险，这对于雷比尔上将这样一位自尊心极高的老兵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结局。
所以趁着他现在还能思考，雷比尔上将下定决心，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
“议会中的议员老爷们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但是距离后续增援抵达，无论如何都还有一段时间，欧克森纳上校，我们眼下在Side 3，可不好办事啊？”
希望能够授予军情局行动组调动更多联邦军部队的权力，进入兹母市城区维持秩序的米拉少校，找到了进驻联邦军的指挥官，欧克森纳·克里夫上校。
联邦议会的直播，吉翁人当然也能看到，像巴斯克·欧姆这样不加掩饰的仇恨心态，激起的究竟是恐惧，还是对抗心，这恐怕就只有吉翁人自己知道了；
但是表面上Side 3各个殖民卫星的秩序，也是越发的混乱；即便联邦宇宙军早就已经封锁了兹母市的宇宙港，但依旧有从殖民卫星表面各处，宽大到足以容纳MS通过的隐秘维修通道偷渡的吉翁人，或进或出。
“不要着急，米拉少校，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现在，军情局的人可以优先应付防范吉翁残党袭击，或者引发暴动的活动，对于吉翁公国内各项文件和情报的接收工作可以先放一放。”
欧克森纳上校似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些天来，对于吉翁情报的收集，联邦军方面侧重于各种军事技术，装备图纸，而军情局则倾向于人事档案，决策记录，但相互竞争的情况也确有出现。
“这里可没有值得信赖的警察，国民警卫队体系可以调动，就算是军情局发现了什么，光靠特工团队，很多事情也没法阻止。”
米拉少校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刚刚，欧克森纳释放出了一种很不同寻常的信号，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米拉少校，奥列格副首相给我们出的难题，无异于告诉我们，需要一百颗子弹，才能保证一百个人服从，可是，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多子弹吗？”
第九章：清算之时（完）
看着情报官米拉少校那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作为赶赴Side 3的联邦军先遣队指挥官的欧克森纳上校，得意地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米拉少校眼前晃了晃。继续说道：
“用十颗子弹，控制住一百个人是万分困难的；但是用九颗子弹，控制住剩下九十九个人就要容易的多了。”
“您有意纵容流血冲突发生？！是……”
米拉少校皱着眉，抬手指了指天，她知道，欧克森纳上校之前是一直在雷比尔上将身边当参谋的。
“……的意思吗？”
虽然军情局和联邦宇宙军，大体上都被视为联邦军系统内的机构，不过在过去和平的几十年中，统合了地球上各个国家的联邦政府，根本没有正经的外敌用得上军情局的；
至于联邦内部的问题，那相关带有特务机关性质的部门可就多了去了，还有各个加盟国保留下来的独立情报组织，联邦军情局其实一直到一年战争爆发，才算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在联邦政府部门中难得的‘朝气’存在，米拉少校从军情局方面得到的指令反而是最为中规中矩的：
就是尽力追查吉翁公国残余军事力量的存在，收集部队人员，指挥情报等等，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暗示，至少米拉少校没有感觉到——
‘真的没有吗？’
米拉少校有点不确定了，她开始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从上司那里接受命令时的情景，和丹德莱打交道多了后察言观色的能力总会有些衰退。
“哈哈，我只是说一个比喻而已，米拉少校，你联想到了什么？”
欧克森纳上校不留痕迹地避开了问题，笑眯眯地回答道。
现在的吉翁民众，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自己已经战败这一点，甚至很多人都尚未触及战场上的硝烟，这样很不好——
联邦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超国家组织，肯定不能完全学吉翁公国那样一点人道主义不讲，不过现在，Side 3中不正好有一座‘闲置’，不会造成人员伤亡的殖民卫星吗？
“欧克森纳上校，紧急情况！”
这时，门外突然有联邦军官喊道。
“进，什么事？”
“上校，还有米拉少校……”
联邦宇宙军的陆战队中尉快步走了进来，敬了个礼，匆匆说道：
“我军驻留在疑似殖民卫星激光炮控制中心外的部队，遭到了试图突入控制中心的型号未确认敌军MS与小股步兵的袭击，我方已有两台吉姆被击毁，请求增援！”
“让他们坚定守住，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先跟吉翁共和国方面确认一下遇敌信息吧，看看他们怎么说，预备队不动。”
……
“轰——哐当”
还散发着热气的巨大弹壳，从钢铁巨人的手边弹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后用向前滚了一阵，从抱着头躲在街边商店内的丹德莱眼前滚过。
纪律性地保持着惊慌失措的神色，丹德莱冷静地从门缝向外张望，看着那青色的独眼MS，手持少见的MS用散弹枪，以一往无前的态势从街上飞速跃过；
‘机体特征确认，识别为京宝梵（MS-18E K?mpfer），看来不是首都警备师团的机体，是哪里冒出来的吉翁残党吗？’
作为吉翁公国在战争末期诸多未完成量产装备部队的新型机之一，京宝梵拥有着非常极端的性能——
在包括吉姆，高达，勇士等诸多常见型号的MS推重比还在1.0左右浮动时，京宝梵靠着159吨的大推力火箭直接让自身战斗时的推重比达到了2，轻装出动加上可抛弃推进剂贮箱的话甚至能超过2.5；
在这种绝佳的机动能力下，在殖民卫星激光炮控制中心外警备的吉姆小队，哪怕有着随行的步兵提前发现了从停在小巷内的运载车上站起的京宝梵，还是一接战便落入了下风。
“孩子——你没事吧？”
“啊！抱……抱歉，街上又打起来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丹德莱立刻拿捏起一副惊恐的声线，为了避免今天压根就没开门的吉翁人老店长细想她是怎么进来的，丹德莱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一刻不停地说道：
“我只是路过，突然就听到一声炮响，然后就有MS和士兵冲了出来……”
面部细微的电子肌肉开始抽动，连带着人造皮肤下的显色器浮现出微微的红色，使用着特务人形躯体的丹德莱也得承认，抛开MS这种巨大人形机器人外，联邦在其他尺寸的机械设计上，同样是有追求的。
遭到突袭的联邦军指挥通讯链路中一片混乱，在这里驻守的吉姆小队队长，以及坐在装甲指挥车上的陆战队步兵连长，在交战的第一时间就被那架京宝梵拿散弹枪给干掉了；
剩余的两架吉姆躲在建筑物后方不敢冒头，试图架枪封锁路口，但是对于以机动力为特色的京宝梵来说，连屈膝弹跳的动作都不必要，便硬生生地靠着强大的推力，直接跃上了建筑物的房顶。
两发联邦军步兵发射的肩扛式反装甲导弹紧跟着射出，但旋即被京宝梵灵活变向，利用殖民卫星内的建筑挡下，这时剩余那两架吉姆才反应过来，开始疑神疑鬼地注意自己的头顶方向。
“孩子，先进来躲着吧，会没事的。”
听着丹德莱一口流利的吉翁口音，老店长也不疑有他，半蹲在仿大理石板制成的柜台后招呼着。
“好……好的。”
选用了动作库中名为‘连滚带爬’的动作，丹德莱向店铺深处移动着，但是她仿真皮肤下的机械内核，仍在监听着联邦军此时的反应。
‘没有立刻出动预备队支援……反而在联络吉翁共和国是吗？’
京宝梵最初或许还是顾忌着对自己本土殖民卫星内造成的损害，主要对着联邦军的MS和装甲车辆开火，不过联邦军的步兵并没有因此而失去战意，确切地说，是——
失去了上级单位直接控制的‘独眼巨人’型战术机器人，依照着最后收到的警戒指令，无畏的开火，架设在街边咖啡馆二楼的机枪阵地吐出的火舌扫倒了几名便衣持枪，向往控制中心内冲的武装人员。
吉翁军的机师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端起192毫米口径的散弹枪便向着房屋内的步兵火力点喷去，看得和丹德莱一同躲在自家店铺内的吉翁老店长一阵心惊肉跳；
不过由于丹德莱脸上那一副被吓到了的惊恐表情太标准了，老店长不得不强行绷住面皮，颤抖地开口，不知是安慰丹德莱，还是说服他自己般地说道：
“没事的……这，这里不在他们交火的方向上，他们打不到我们……”
丹德莱小姐继续维持伪装，放出了被吓到说不出话时，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数据记录，散弹枪弹容量为九发，另外京宝梵也装备了头部火神炮，对于吉翁的MS来说，倒是个不常见的特征。’
在机步连中的数十台独眼巨人，被不明所属的京宝梵用压倒性的火力摧毁后，剩余已经进入了胜利者心态的联邦人类士兵，自然也没有再度拼命的勇气，放任武装人员突入了控制中心内部；
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和仍在控制中心内守卫着的，吉翁共和国所属部队串通好，局面一时间僵持住了。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哐，还想要继续引发战火吗？”
控制中心院墙内，兹母市首都警备师团式样的扎古FZ，拦在大门口，并没有容许京宝梵那一方的武装人员进入的意思；
“你想要让这场战争，以这样屈辱的姿态结束吗？我们吉翁公国还没有战败，联邦也只是在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听你这样说话的口气，是基连亲卫队的人吧？”
首都警备师团的吉翁机师咽了一口口水，毕竟在起义时，他们也是真枪实弹地跟基连亲卫队的家伙们火并过，而眼前的新型机，显然不是他座下的扎古能抵敌的。
“现在我们首要的敌人还是联邦军！请好好想想，就算是你们，起义时怀揣着的理想，难道是为了更好地向联邦投降吗？”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迪拉兹中将还保有着一部分从阿巴瓦空要塞撤退下来的舰队，格拉纳达基地也还有突击机动军的残余部队，只要我们再发动一次殖民卫星激光炮，摧毁联邦军后撤重整的伤残舰队，就能重新掌控宇宙了！”
首都警备师团机师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哭笑不得，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道：
“……莫非，你以为殖民卫星激光炮的发射，只需要在这里，按下一个大红色按钮？”
吉翁共和国一方，还真就有试图诱导联邦军往这个方向上想的意思，毕竟这也可以成为一个重要的谈判筹码，但也对此并未做太多指望，毕竟这一武器系统的庞大性和复杂性是明摆着的；
甚至于就算是占据了殖民卫星激光炮本身都没用，还需要分布在各个Side 3殖民卫星上的无线供能设施配合，才能发动起来，只不过吉翁共和国想赌联邦的不确信。
“这是我们从联邦军那里可信来源得到的情报，所以联邦军才会一直包围这里，而你们也一直守在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
“……确认发动袭击的不明武装势力，已经进入了殖民卫星激光炮的控制中心，守卫的吉翁共和国卫队并未开火反击，双方疑似在进行沟通交流。”
在一线进行观察的丹德莱，将现场报道回了联邦宇宙军在兹母市市郊的临时驻地。
“哎呀呀，这可真是危急的事态呀，如果让他们再度发射了殖民卫星激光炮那就不好了，算一算的话距离阿巴瓦空战役也过去了一段时间，说不定炮击的冷却期已经过了。”
看着欧克森纳那浮夸的表演，米拉少校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欧克森纳上校？”
“我想要的，唯有人类文明的和平稳定；你要知道，激光炮的安装所在，马哈尔号卫星那边，也爆发战斗了，这可不是能够随意对待的情形，是必须要做决断的时候了。”
联邦军的先遣舰队，同样也有相当一部分聚集到了殖民卫星激光炮附近；
不过这一基于殖民卫星的武器的尺寸，让哪怕是携带了上百架MS，和数千名陆战队步兵的联邦宇宙军分舰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结构全部摸透——
虽然联邦军已经占领了其上的载人工作区，但是假如上面还有某个备用的秘密指挥终端，直接与兹母市的控制中心相连呢？
这种情况下，联邦军能做到，只有确保对这一武器系统的瘫痪，当然，如果能摧毁，效果会更好。
“你知道吗？米拉少校，在这场战争爆发后，联邦军可是重启了因为和平统一而封存了许久的新式核武器开发计划。”
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核弹，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工程器械，就像过去用炸药开矿一样，宇宙时代，也同样会利用能量密度最高的核武器，来推动小行星变轨，转移到地球附近。
随着被不知道什么样的离谱消息，诱导到马哈尔号卫星附近的吉翁残党发动突击，以战斗浓度散布的米粒子理所当然地，干扰到了被联邦军秘密安装在殖民卫星激光炮上核弹的锁定信道；
与之前拦截坠落的伊菲斯岛那次不同，被精心地紧贴着殖民卫星主轴安放的8颗大当量核弹，可以将反应生成的能力毫无损耗地释放在殖民卫星的结构上；
新型核弹接触式爆炸的威力，可不再仅仅是于当初艾伯特少校发动的攻击，在殖民卫星的表面开上几个大洞那样简单。
在Side 3十数亿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马哈尔，这座被改装成武器，当外观上与任何吉翁民众的家园都相差不多的殖民卫星，消融扯碎在一连串巨大的核火球中。
大约在两天之后，和平条约的细节终于被快速敲定，而这份几近于一边倒形式的投降条约传回一片噤声的吉翁本土时，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波澜。
第十章：各有前路（1）
虽然距离阿巴瓦空战役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周之多，而对于Side 3殖民卫星群的战后处理问题，现在也已经尘埃落地，但是对于联邦宇宙军的舰队来说，他们才刚刚返航，抵达月神2号；
即便能够自行返回月神2号的战舰，都是受损相对较为轻微，仍拥有航行能力的舰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舰上的官兵就可以放松警惕，庆祝和平了。
战舰本身的损伤情况随时有可能恶化，而轨道沿途也还有拒绝解除武装的吉翁残余部队，试图发动疯狂的自杀式袭击；越是在这种时刻，坎宁安中将带领的舰队反而越是要小心翼翼——
不过现在，随着月神2号的轮廓，从宇宙空间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白点，逐渐变大，最终成为战舰前方无边的广阔陆地，凯旋的联邦宇宙军官兵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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