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之所以一眼能看出是机器人，是因为眼前的似人躯壳上，不仅用着显而易见的机械关节；
其娇俏的上半身，自脖颈处开始，一直向下延伸到小腹以下的人造皮肤上，赫然打开了一道约四指宽的透明裂口，光明正大地显露出内部正在运转的机械构造来；
仅仅覆盖了躯干的齐胸紧身衣，和从前胸后背垂下的，疑似裙装的织物布条，也完全没有掩盖这道裂口的意思，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展露在每位宾客眼前。
“布莱德上尉，邦比娜塔很高兴为您服务——”
邦比娜塔向上举起了手中的托盘，用轻柔的声音开口说道：
“——这是您的参会身份证件，以及明后三天的会议日程，请您查收。”
布莱德上尉带着尚未舒展的眉头，从邦比娜塔手中的托盘上取走了他的身份卡，并随手拿起纸质的会议日程文件扫了两眼，没有任何变化——
即便他早已经在供所有参会人员使用的内部网站上，仔细看过日程了，但是联邦政府那根深蒂固的传统，依旧为他准备了一份纸质噓文件来参考。
邦比娜塔看着布莱德上尉不展的愁眉，顿了一顿，便继续开口说道：
“您是有什么偏好的称呼吗？比如说……”
在稚嫩的外表下，邦比娜塔有着与任何欧伽斯系统同样的内核——
“……布莱德舰长？”
“你什么意思？”
布莱德上尉猛地抬起头，短促地问道；而对面的女孩儿，也似乎像是有点被吓到了一般，后撤了半步，略带慌张地解释道：
“您的履历显示您在强袭登陆舰，白色基地号上担任舰长，我冒昧地猜测或许这是您更倾向的称呼，如果因此我无意中冒犯了您，我万分抱歉。”
“……”
“不必了，布莱德上尉就好。”
沉默了片刻，布莱德才从与邦比娜塔‘真诚’的对视中移开了视线，闷闷不乐地说道。
“明白了，布莱德上尉；”邦比娜塔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
“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随时使用客房电话致电前台，邦比娜塔24小时为您服务；另外因为警备的原因，如果您有外出的需要的话，还请提前向保卫部门申请，造成的不便我深表歉意。”
一边说，邦比娜塔一边挥了挥手，她身边装载着一叠会议日程文件，证件卡片，还有各式客房备换品的手推车发出了微小的电动机蜂鸣的声音，缓缓向前开动；
说实在话，布莱德上尉刚刚还真有点好奇以邦比娜塔这不到一米四的身高，是怎么推这玩意儿的。
现在看来，这场会议的组织者，似乎并非是真的顾及到那些联邦高官与富豪们众所周知，源远流长，臭名昭著的‘特殊癖好’，才设计出邦比娜塔这样一副外表；
而是真的搞了配套的硬件系统和工作用具，让布莱德上尉有些狐疑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接受过精英教育的布莱德，家世也可以是算上半个圈内人，尽管只是在边缘；
但是他还是很清楚那些被广大群众津津乐道的，纠缠在阴谋论与冒死爆料之间的传言并不准确——
事实往往比传言还要离谱，以至于，邦比娜塔她头上栩栩如生的猫耳，和身后不时摇晃地淡蓝色猫尾，都算不上什么能够区别人类和机械的特征。
看着布莱德脸上的神色变化，邦比娜塔后台的神情分析插件又给出了许多可能，不过这还称不上是读心术，并不足以形成足够显著的推论；
白金与布莱德相处的更久，或许具备这样的能力，但可惜这样的对特定人物建立的数据库，优先度并不算最高。
因此她也只是又停顿了一下，见到布莱德上尉没有提新的要求，便鞠了一躬，礼貌地退后说道：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布莱德上尉，祝您在美丽的开普敦能够渡过惬意的几天。”
说罢，邦比娜塔便转身向下一个房间走去本来都打算合上门，躺床上好好整理一下思绪的布莱德上尉，目光又不由得被邦比娜塔的后背所吸引——
与前胸的裂口对应着，她的后背，那金属制成的仿生脊椎，也是直接暴露在光洁的皮肤间那块长条形的透明区域，有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邦比娜塔的造型设计，没有丝毫掩盖她机械本质的意思，但是与他交谈时邦比娜塔所展现出来的灵动，又有着能让人忽视这些外观上与人的不同之处的魔力。
‘或许这种对比反差，就是她被设计出来的目的？’
白金和白色基地号，又出现在了布莱德舰长的脑海里，她们之间的差异也同样显著，但却又浑然一体——
‘她们本不是一体，是可以分离的，都是因为我的失察……’
布莱德愣愣地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邦比娜塔远离的背影，直到她敲响了下一间客房的门，从中探出一颗顶着浓密金发的，戴着墨镜的，看起来有种似曾相识感觉的脑袋。
第十二章：各有前路（3）
“內伊·川上先生，邦比娜塔很高兴为您服务，这是您的参会身份证件，以及明后三天的会议日程，请您查收。”
伪装身份潜入地球的夏亚上校，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顺便在心中痛斥了几声地球联邦政府的腐败，就连机器人的外形都要设计得如此，堕落——
“咳咳，这位……小姐，既然本次会议以AI安全为名，又听说是涉及到某款已经被成功地投放在战场上的产品，不知道小姐你和本次会议的重点，欧伽斯系统有什么关系？”
肩负着刺探情报的任务来到此地的夏亚上校，好奇地开口问道。
自从在阿巴瓦空会战期间，趁着兵荒马乱之际亲手干掉了扎比家最后的一位核心成员，基西莉亚；
又在之后继续扯着突击机动军的大旗，撤回格拉纳达基地后，借用一场‘事故’让开发EXAM系统的克鲁斯特博士彻底闭上了他那张整天叨叨着‘新人类威胁论’的嘴；
原本计划用一生去完成的复仇大业，没想到在这场战争的种种机缘巧合中，今年也才刚刚过二十一岁的夏亚上校便达到了他的人生目标，变得有些空虚起来。
其他军中同僚邀请他去阿克西斯（Axis），吉翁公国秘密建设在一颗隐藏在火星与木星之间小行星带中的基地，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反攻回故土——
听说很多在吉翁本土在战争的最后时光中进行开发的新锐技术装备，还有战略资源，以及那些在战场上缴获的联邦装备，都被带到了那里，作为日后反攻的资本；
不过显然，以一颗小行星的资源和逃亡过去的人力，这样的计划未免有些天方夜谭，几乎将希望全部寄托于联邦自己能在赢得胜利后陷入不可挽回的衰退和内乱中；
以夏亚上校的眼光来看，这显然不是短期会发生的事情。
在这几个月里，得胜归来的雷比尔上将与目前复兴同盟的现任联邦首相，瓦尔德海姆，强强联手，在议会中还是占据了多数，通过了多条有关战后调整的法案；
虽然不愿降服的吉翁残党，债台高筑的联邦政府，以及那些不希望战争这么快结束的幕后黑手们仍在威胁着这一届走在悬空的钢丝上的内阁；
但是战争的胜利，以及强有力的改革口号，还是极大地恢复了民众们对政府的信心，就是眼下的生活依旧不如意，至少也有了个盼头。
当然，从吉翁残兵之间的联络中打听到夏亚尚存于世消息的迪拉兹中将，基连亲卫队的舰队指挥官，也有邀请夏亚去共商大计，准备继续留在地球周边忍耐，等联邦什么时候放松了警惕再整个大活儿——
但夏亚上校显然是跟这个，能把基连头雕摆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家伙，没什么好谈的；听传闻说是基连下令炮毙了德金公王，又是基西莉亚亲手射杀了基连，夏亚恨不能拍手叫好。
最后，夏亚上校决定先接受一份临时的任务，那便是混进地球联邦召开的AI安全峰会，去谈听有关于联邦在战争期间投入使用的人工智能，欧伽斯系统的相关情报，以及联邦之后在这一技术领域的政策；
应用颇光的无人兵器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可能不被各方注意到；各个殖民卫星群，还有月面都市，都在第一时间接受了联邦政府的邀请。
“很高兴能为您解答这个问题，欧伽斯系统是一类特定类型人工智能的统称，系统本身并不拘泥于某一种任务或者功能，而邦比娜塔也是衍生自欧伽斯系统的AI之一……”
在夏亚打量着眼前女孩的同时，邦比娜塔也在对这位会议邀请函上写着的名字为‘內伊·川上’的记者先生，进行面部特征识别；
虽然安全警备程度很高，但是人工智能安全峰会并不是一场秘密会议，也无需参会人员隐藏身份，这样一看，这位在房间里还带着单向透明墨镜的金发先生便有些奇怪了。
这个时代很多技术都是存在对抗性发展的，比如说这位內伊·川上先生的墨镜，便是在设计就考虑到模糊眼间距，鼻梁边缘位置等面部特征的功能，不是一般市场上售卖的款式。
“……唔，抱歉，川上先生，我们的准备工作或许发生了一点差错。”
当夏亚上校正要接过他的证件时，邦比娜塔突然收回了手，正在匹配特征的她突然发现，应该递交给这位‘川上’先生的参会证件上的照片，也是戴了墨镜的，便开口说道：
“原则上这场会议的参会证件照片，是不得含有墨镜这类能遮挡脸部的配饰的，抱歉，请您稍等，我正在核实。”
会场所在的酒店大楼，自然不存在任何网络问题，邦比娜塔立刻接入后台数据库开始对比起来，结果发现——
参会人员档案中上传的，这位川上先生的照片，还是戴了墨镜的；
很显然，如果不是负责审核上传照片的人开了小差，那这个人的参会资格就很可疑了。
邦比娜塔开始检索更为广泛的数据库，从她权限内的联邦警用身份识别库，到刚刚从Side 3收集传输回来的，前吉翁公国军官兵的身份档案，包括被联邦通缉的那部分在逃战犯；
自诞生以来，欧伽斯系统见过的金发，且喜好戴墨镜的青年男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加上既往的对角色形象的记忆中是存在一层二次元滤镜的啒——
比如说白金摄像头前的布莱德舰长，也不至于真的没有眼白。
通俗来讲，在战场上，‘那个穿红衣戴面具的是夏亚’，这样的识别欧伽斯系统是做得到的，因为这一特征足够特立独行；但是‘穿西服戴墨镜’这个特征，就要常见得多了。
“啊……这个墨镜啊，我眼睛之前受过伤，不能见强光，摄像机的闪光灯也算，所以我的照片大多都是戴墨镜的，不过上传照片时，也没说不可以呀，应该是有所体谅吧？”
面对着似乎有所怀疑的邦比娜塔，在大部分时间，心理素质都还是过硬的夏亚上校十分坦然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他说是十分英俊也确实不过誉的脸庞；
夏亚的确有这个胆气，因为就算联邦追查到吉翁公国以前的档案，也会发现那个有着‘赤色彗星’之称，名为夏亚·阿兹纳布尔的军官的照片，全是遮住了半张脸，可识别度极低，包括那些正式入档的证件照——
只要你能跟高层搭上线，或者能力受到赏识，吉翁公国军就是这样一个非常鼓励官兵个性化发展的组织；
而在军校时便蓄意接近了卡尔玛·扎比，这位扎比家最受宠的小儿子的夏亚，自然是有着这种肆意妄为的权力。
至于他上一次完整露脸的照片，那甚至要追溯到十数年前，他还使用着卡斯巴尔·戴肯这个身份时的事情了。
更何况，在联邦军的记录中，赤色彗星夏亚，甚至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阿姆罗所乘坐出逃的核心战机，本身就是具备着在机体受损时，回收高达这一高性能机体作战记录数据功能的；
而阿姆罗驾驶的高达，用光束步枪击穿了夏亚所驾驶的吉翁号的胸膛这一画面，自然也被呈现在记录当中。
至于吉翁号其实在头部和胸部都可以有驾驶舱这一点，其实联邦政府在战后的情报收集中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联邦政府，这一涵盖广大的集合名词，是囊括成千上万个部门和单位，以及数千万在编公务员的庞大组织，其中确实有一部分负责整理技术情报的人员知道了这一知识，但并没有扩散到其他部门。
而又因为出于降热度的目的，雷比尔上将正急着下令要把阿姆罗的档案封存起来，所以这一战果也没有仔细进行核对，便直接记入了阿姆罗的履历，而夏亚，自然也成了联邦记录中的死人。
邦比娜塔瞳孔中的镜头微动，聚焦在夏亚的脸上，当即就有数张面部特征照片被拍摄下来。
数据库中并不能找到足够匹配的对象，举止上也没有出格之处，不过光是考虑下颌轮廓的话，这位‘川上先生’，倒是和代理人在加布罗基地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红衣面具男子’相似度颇高——
负责会场安保工作的独眼巨人连队，正是从加布罗基地那边空运过来的，它们的控制者自然有着代理人的数据库；
‘标注为可疑人物，这少这一次，我记住你了。’
邦比娜塔无声地在后台完成了大量的数据交换，而她向这场会议负责人上报的提示，也不出意料地没有得到重视：
“嗯？上传错照片了……已经补拍好了，那不就没事了……有什么可疑的，要我看，从宇宙来的家伙们，还有那帮记者，都挺可疑的，要不是首相大人非要邀请他们来……”
在邦比娜塔的后台中，从酒店中临时的会场指挥部中传回的反馈，下面接着的便是一连串无关紧要的抱怨；至于追究那个上传照片审核员责任的询问，也完全没有下文。
她只好微笑着点头说道：
“稍后会为您送来重新印制的参会证，给您带来的不便万分抱歉，川上先生。”
“没关系，不要紧，刚刚，你就已经重新拍好照片了吗？”
“是的，川上先生。”邦比娜塔指着自己的瞳孔说道：“如果您介意光影，或者妆容之类的问题，我也可以为您预约摄影师，进行正式拍摄，但考虑明天会议便要开始，可选时间段会比较紧缺。”
“那个无所谓的，反正也只是这几天要用而已，不过话说……”
夏亚上校突然半蹲下来，与邦比娜塔保持平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前——
的透明开口内部显露出的机械，问道：
“……我能摸摸你的……嗯……不，能和我握一下手吗?”
目光从邦比娜塔身上扫过，夏亚上校最终做出了一个不那么失礼的请求，来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
“当然可以。”
再怎么说，邦比娜塔后台也是直接连着这座酒店大楼地下控制中心的，她的双眼便等同于监控摄像头，她的双耳也无时不刻地记录着周围的声响，所以说收到的，最多也只是出于好奇而进行的，克制的肢体接触。
夏亚上校握上了邦比娜塔伸出的小手，最开始只是轻轻地搭上；
‘有温度，是皮肤表层下安装了发热电路吗？模仿了人类的皮肤但上手摸的话还是能够分辨出来……’
虽然并不太清楚自家的同类机器人产品能够做到何种程度，但夏亚在战场上，至少是见过吉翁伤残士兵的义肢的，那可比现在他握着的这只手要简陋多了；
在一些领域上确实实现了弯道超车的吉翁公国，整体的科研技术积累依旧是不如除了Side 3以外的联邦整体的。
紧接着，他稍微用上了一点力，显然对于邦比娜塔来说，‘柔弱无骨’并不是个能够通用的褒义词，夏亚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人造皮肤与仿生肌肉下，与人类的骨骼有所不同的骨架；
以及那埋藏在手掌根部，沿着小臂向上延伸的，疑似刀刃的结构——
“可以了吗，川上先生？”
邦比娜塔略微歪过头，和善地说道；有着机械身躯这一方便平台，那些负责开发的技术人员自然给她添加了不少多功能组件，虽然不是以战斗为目的设计的；
但谁让邦比娜塔，也是从送到加布罗基地检验的那份欧伽斯系统复制出来的呢？
尽管躯壳的体型，动力等因素需要重新适配，但是她依旧无愧于欧伽斯系统最初被赋予的定位，也就是战争兵器。
“呃，抱歉，稍微有点入迷，我最近还真没有关注过人形机器人技术这方面的发展——我指的是和人体型差不多的这种。”
“没关系的，川上先生，虽然尺寸天差地别，但是哪怕像是和MS那样的巨大兵器，在设计上也与我有着互相借鉴之处……啊，您的新参会证来了。”
正说着，不知从何时，‘另一架’邦比娜塔，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正在向这边走来。
‘居……居然有两架？不过，这是理所应当的吧？’
夏亚稍稍有些震惊，同布莱德上尉一样，他也有些察觉到在这次会场的布置中，邦比娜塔在交流中展现出的似人特质，往往又会被某种显而易见的非人表现打破，这似乎是有意为之。
第十三章：各有前路（4）
记者內伊·川上，或者说夏亚上校，站在自己的客房门前，看着转身离去的娇小身影，摸了摸下巴，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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