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艾伯特少校卡住了。
他想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一心要向扎比家的刽子手复仇的他已经没有别的人生目标了，除了仇恨，他别无所有。
“啊，抱歉抱歉，指挥官，本来还说能借这个机会一起玩一会儿的呢，不过您果然是要做正事的人吧？”
像是误解了什么，圣地亚哥双手合十，歪着头，连连道歉。
“我想起来了，辛西娅那边提到过您之前在月神2号上有借过的书，我出发前也下载了电子版，您现在想看吗？”
说着，铺满了CIC中的那些摆放着电影海报，游戏封面等等的页面统统散去，只留下一本电子书，书的标题是——
《火器，瘟疫与冶金》（注1）
“这是…”艾伯特少校不禁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本书，但往昔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回响：
【你啊，自从军校毕业后还有正经读完一本书过吗？有学习过什么完全没接触过领域中的新知识吗？】
‘我…记不得了’毕业参军之后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逝去，每天总有各种各样的任务在等着他，偶尔有空闲下来的时间也很难在提得起劲头给自己安排额外的学习任务。
【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啊？虽然我不懂你们打仗的那套，但现在什么领域都在飞速发展，你要是还靠着不知道多少年之前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迟早要被时代抛下的。】
‘真是的，部队里也有一直在研究新发展的技战术啦，不用你说…’虽然这么说着，艾伯特少校还是久违地到基地的图书馆中，借走了一本，至少看上去还挺学术的书。
他上次看和历史学科有关的书，还是在高中。
看着艾伯特少校的眼圈又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圣地亚哥有些懵，‘不应该啊，就算硬件不够用但我的情商模块应该不至于受太大影响啊？’
“指挥官？您…”
“我没事，最后一点儿时间，就把这本书看完吧。”艾伯特少校揉了揉眼睛，笑着对圣地亚哥说：“这本书，你看过吗？”
“不算看过吧…虽然我能背下来整本书，而且基于网上关于这本书的各种读后感和点评，要讨论的话我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圣地亚哥的食指轻轻地点在嘴唇上，“但果然，我自己的话，是不能算‘阅读’过这本书的。”
“是吗？”
艾伯特少校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啊，我还记得你当初说什么‘人类的繁荣统一，长治久安’，如果不仔细审视人类的过去，是没法帮助人类走向未来的。”
“诶——尽力满足人类中绝大多数个体的需求还不够吗？”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啊，”圣地亚哥的话不知哪里戳中了艾伯特少校的笑点，“谁是人类中的大多数，人类可是最擅长划分小团体了——”
艾伯特少校笑得直不起身，“什么天上的地面的，统治的被统治的，左右啊，新旧啊，圣地亚哥，欲壑难填，你永远也满足不了人类的欲望。”
【让他继续说下去】
跨过虚空，欧伽斯注视着发生在这艘巡洋舰小小的CIC中发生的谈话；祂仍在寻找自己在人类社会中的定位。
“就好比这本书中表述的地理决定论，”艾伯特少校勉强止住了笑容，直起了身：
“在不同自然条件下建立起的国家天然会带有截然不同的特色，像岛国和大陆国家，这些不同并非是人种，血统之类决定的，只是单纯地为了适应不同的自然环境罢了。”
“那您认为我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实现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呢？”圣地亚哥瞪大了眼睛，期待着望向艾伯特少校。
“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到出路，只盯着脚下路面的我已经走上了绝路。”艾伯特少校摇了摇头：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那些擅自挑起战争的家伙们也尝尝我承受的痛苦，说不定在经历一样的苦难之后，人们就能同样地理解和平的可贵了呢？”
第五十三章：艾伯特空袭（4）
【以战止战吗？】
“指挥官，您的感想非常有价值，会作为我的行为模式参考的。”
看着少女崇拜的眼神，艾伯特少校反而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刚刚灌输了一些危险的逻辑。
不过最终，大概是觉得此时他与圣地亚哥是在与世隔绝的静默航行状态，艾伯特少校出人意料地说了许多，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他早年义务教育阶段时学到的杂学知识——
关于人类的社会，关于人类的理想，他还是希望给圣地亚哥留下一份对人类的好印象。
【爸爸真是逊诶，我们老师教过，这类题明明要用这种方法…】
毕竟，他女儿三年级时就用不到他辅导作业了。
“啊哈哈，真的那么有用吗？早知道我还在月神2号上时就应该跟辛西娅聊这个的，现在都断网联系不上了。”
艾伯特少校挠着头，讪笑着，全然不知他此时的言论早已默默被记录到了月神2号中央服务器机房里的某个角落。
“啊对了，指挥官，您饿了渴了的话，舰上制餐间有准备饮料和保温中的热餐哦，只不过需要您亲自去取。”
圣地亚哥突然鞠了一躬，“非常抱歉，现在舰上的自动化设施的程度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没事，是航班上的那种餐点吗？正好我坐久了也应该起来动一下。”
说着，艾伯特少校站起，往座椅靠背上轻轻一蹬，飘向CIC的出口，“你只有投影的话还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诶嘿，确实是这样呢，指挥官，将舰体各机构全部纳入中央计算器统一控制需要相当程度的费心改造。”少女的虚影让开路线，舱门也自动打开。
“如果是完全重头设计的话，想必能做得更加彻底吧。”
---------------------------------
宇宙纪年七九年一月二十五日（U.C. 0079.1.25），吉翁公国本土，Side 3附近宇域。
一艘看得出明显改装痕迹的小型民用货船正缓缓地驶向Side 3，船身上，粉刷着吉翁公国突击机动军的徽记以及一个大大的红十字。
舱内，大约40名身穿吉翁军服的士兵，身上大多绑着渗血的绷带，或坐或卧地挤在货舱里。
士兵们虽然看起来人人带伤，但舱内的气氛却既不是在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也不是悼念阵亡战友的悲痛，而是一种严肃的凝重——
坐在舱门旁边的中尉在反复地擦拭着手中的突击步枪，而他旁边的爆破手上士正在清点着一块块码好在地板上的炸药，让人望之生畏。
狙击手站在舷窗边，借着不时从船身周围飘过的信标调整着自己的瞄准镜，而盘腿坐在最里面的技术少尉摆弄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频繁地发出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叮——”一道刺耳的噪音划破了货舱内的平静，舱内的老旧播放器中传来了船长失真的声音：
“咳咳，各位乘客，注意了，本次航班即将到达终点站，前方检查的吉翁军已经靠上来了，各就各位。”
前方，殖民卫星的港口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两机巡逻的老式扎古，带着一艘检查艇，拦在了入港航路之前。
瞬间，舱内的士兵们手脚麻利地将各种不该出现的装备重新藏好，然后该坐的坐，该躺的躺；还有也不知道是哪些个入戏深的，让交替出现的呻吟声和抽泣声在货舱里连续不断。
“哼！”舱门口的中尉瞪了货舱中那些入戏太深的，“装得像一点，别太过了！”
然后随便点向一名士兵，“名字，军衔，哪受的伤？”
被点到的士兵反射性地站起。
“恩里克·鲁斯！突击机动军上等兵，降下格拉纳达时被联邦军的自动炮打断了腿。”
“嗯，”中尉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没等上等兵来得及高兴，下一秒，中尉的脸色犹如夏日的晴天，刚刚还是阳光灿烂，转眼间便布满雨云。
“那你还[地球脏话]，啊不，[吉翁脏话]站着？”
“哦，是！”被训斥了的士兵赶紧捂着腿，跌倒在地。
中尉颇有些无奈地环视了货舱一圈，“都记好你们自己的身份，别出戏，还有——”
中尉的语调突然低沉了下来，“记住，别用地球腔。”
小型货船外，靠上来的检查艇中传来通讯许可。
“谁允许你们涂吉翁公国军队的徽记了？还有我这里为什么没有你们船型的登记？”吉翁公国警卫蛮横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但紧接着，警卫的瞳孔微缩，出现在他眼前屏幕上的，赫然是一名正儿八经穿着吉翁公国中尉军装的男人。
屏幕对面的中尉没有回话，反而怒视着他，让后知后觉的警卫赶忙想起敬礼。
“失敬，中尉，我不知道…”
警卫哆嗦着想要解释，对面的这个男人自然地有一种上过战场的杀气，让他不由得认定‘不会错，这肯定是前线刚撤下来的’。
“不要再说了，我是突击机动军的杰弗里中尉，这艘船是临时征用的民船，运送伤员回国休养，赶紧把道让开！”
“抱…抱歉中尉，本地现在处于戒严状态，必须要有上头的入港许可才行。”警卫磕巴地解释着，暗自埋怨几分钟前没事找事的自己。
突击机动军的大人物，哪怕只是一个中尉，也不是他一个地方卫戍部队的警卫能惹得起的，可他职责所在，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人过去。
“许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条规定？这是我收到的上级指令，不行吗？”对面的中尉有些不悦，但还是拿出一张带有突击机动军徽记的文件。
‘我又不是你们突击机动军系统的我怎么知道行不行，’警卫想，就算不隔着屏幕，所属不同的警卫也根本无从分辨眼前文件的真伪。
“至少…请让我登舰确认一下！”
警卫希望能在对面那名中尉被惹毛之前，完成他最基本的职责。
当然，在几十名杀气腾腾伤兵的围观下，来检视的警卫也只敢象征性地在货舱里转了一圈，便将货船放进了港口。
‘这下，就等着宇宙军说好的大动静了，’领头的中尉思索着。
第五十四章：艾伯特空袭（5）
宇宙纪年七九年一月二十五日（U.C. 0079.1.25），晚间10点，小行星阿巴瓦空（A Baoa Qu）附近。
阿巴瓦空与月神2号类似，是一颗从小行星带中捕获，然后被转移到Side3附近的采矿用小行星，只不过进行这一工程的是力求资源自给自足的吉翁公国。
自从吉翁公国与地球联邦之间军事冲突的可能越来越大，阿巴瓦空也被进行了相应的要塞化，作为守卫吉翁公国本土的最后防线。
“哈切——”舒服地坐在躺椅上的吉翁中尉翘着二郎腿，端起一杯合成咖啡；他眼前的大屏幕上，展现的是安装在阿巴瓦空上大型雷达传回的信号。
“小子，你是怎么被分配过来的？”
中尉扭头看向最近被调派过来的，仍脊背挺直地坐在操作席位上的新兵。
“我这里可是个养老部门，可不是你这样的新人该来的地方。”
新兵战战兢兢地，完全还没适应这里悠闲宁静的气氛——他三天前，才刚刚从新兵训练营中那些魔鬼一般的教官的呵骂下解脱出来。
“报…报告中尉，我是去年10月动员令时入伍的，接受3个月的训练后被分配至此！”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你在训练营里得罪人了？”
或许是中尉不似军人，反倒和政府部门中的老干部更相近的随意态度感染了新兵，让他大着胆子发问：
“应该没有吧…中尉，为什么这么说？我来时听说这里是守护着整个Side 3的哨塔，我们是时刻警惕着的尖兵…”
“啊呸！”
中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
“这个部门多少年前刚建立的时候就这么宣传了，那时候这个监视室里可还得有个中校坐镇呢。”
中尉指着后方空荡荡的，但足以容纳二三十人同时工作的房间，以及大部分都黑漆漆地关闭着的屏幕。
“后来，不是咱们吉翁公国讲究散布米粒子，然后在可视距离作战吗，当初试验战术也没少在咱这阿巴瓦空附近演习，”中尉用脚尖点了点地。
“这雷达啊，十天能有八天派不上用场，你看看，就比如说现在…”
雷达显示屏上几乎布满了旧有米粒子散布扩散开来后遗留的细微干扰，而在显示屏的边缘处，似乎有新的高浓度米粒子散布源出现。
“看吧？什么都没有。”
中尉抿了一口咖啡，“你啊，既然被分到了我这，也就别想那么多，建功立业是没机会了，但胜在一个清闲安全…”
长年累月地独自坐在监视室里盯着屏幕的中尉，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再也停不下来，滔滔不绝地分享着他的摸鱼经验。
可是，刚被分配来的新兵显然是没完全听进去。
“中尉，可是，这个受干扰范围是不是移动的有点太快了？”
新兵指着屏幕，新出现的米粒子散布源正快速地穿过雷达的探测范围。
“啊？”被打断的中尉有些不悦，但下一秒，他也被吓到了，刚刚看还在显示屏边缘处的高浓度米粒子干扰，现在已经扩散了三分之一个屏幕长度。
“这个速度，是哪支试验部队吗？”中尉摸着下巴，他许久之前接受过的军事训练在警示着他，可是漫长而又无聊的值班时光早已磨平了他的敏锐。
“…也或许是雷达哪里出现了故障，这个雷达的零配件都停止供应快五年了，老是修修补补哪里撑不住了也不奇怪。”
“我们至少应该可以向司令部确认一下？”新兵建议着。
中尉摆了摆手，放下杯子站起身。
“多少年都没出过事，你在这别乱动，我先去找维护工程师排查一下故障。”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那个新兵，小心翼翼地盯着屏幕中的不断扩散的米粒子干扰范围，从远处越过了阿巴瓦空。
‘这个方向，是朝着吉翁本土去的！’
新兵犹豫着，局促不安地等着中尉归来，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干扰带不断地向前延伸，直奔Side 3 而去。
扭头看向门口，中尉还没回来，新兵一咬牙，最终还是抓起了监视室内的值班电话。
“...没有啊？你弄错了吧，主力舰队都部署到前线去进行二次不列颠计划了，怎么可能会有…你确认吗？把雷达图传过来，对的，点击转发至警备司令部…”
上一篇：星穹铁道，我的道具有点怪
下一篇：一人之下，山海画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