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穿着宇航服的吉翁士官，看着舱门外蔚蓝色的地球，一边抱着欣赏的心态，一边毫不留情地按下松开紧锁挂扣的电钮。
数百颗重型炸弹从帕普亚级运输舰的货舱中滑出，在小号反推引擎和大气摩擦阻力的共同作用下，渐渐坠向地球。
这些炸弹每一颗都重达数十吨，不过与大气圈内使用的炸弹相比，它们大部分的质量都由抵御进入大气层后摩擦受热的外壳组成，真正装药的质量比例相对较小。
不过哪怕是一颗实心金属球，在这个高度上落下去，只要是保持完整地撞击地面就足够造成相当的损害了，这是掌握了制宇权一方天然的优势。
由4艘帕普亚级运输舰外加3艘护航的姆塞级轻巡洋舰，吉翁公国这样的低轨道打击舰队可以在两个小时内便绕地球旋转一周；
换句话说，他们每天都会在联邦地表的重要城市和军事基地上空经过十余次，然后在某一刻突然发动攻击，将数万吨的炸弹倾泻到联邦军的头顶。
掌握着制宇权的吉翁公国同时也控制轨道上米粒子散布的区域和时机，吉翁的侦察部队可以从太空中将联邦军在地表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但联邦却很难及时掌握吉翁舰队的动向。
“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在批阅代理人完成的文字工作时，还显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克鲁格中将一下子跳了起来，赶紧将手中的报告撂在一边，逃似得冲向通讯室。
“报告中将，是北美防空天司令部发出的警报。”
通讯员让出位置，给凑过来的克鲁格中将展现屏幕中的警示信息。
“从轨道上直接发动的空袭，米粒子散布正在中高空扩散，预计攻击目标，北美洲西海岸？”
克鲁格中将的拳头握紧了，虽然在联邦宇宙军败退的那一天就有所预料，但当吉翁肆无忌惮地在头上拉屎的这一天发生时，他还是没法忍住对宇宙军同僚的怪罪之情。
“克鲁格中将，按作战条例的话，您现在应该转移司令部，或者就地进入隐蔽状态了。”
如影子般无声地跟在克鲁格身后的代理人提醒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克鲁格想到不远处仍灯火通明，昼夜不停地转运物资的机场，以及周边密集的灾民安置营地，真按照战区内的标准来说这是找死——
他所率领的联邦陆军正尴尬地处于作战任务和救灾任务的叠加态当中。
“不管怎么说，给我接集团军直属防空部队。”
陆军基本的野战伴随防空，对这种从轨道上发起的，末端速度可以与洲际弹道导弹比拟，达到高超音速的打击往往是无能为力的；
不过到克鲁格中将的集团军一级，还是有些所属的战区防空部队或许能与更高级别的国土防空配合，参与到对轨道轰炸的拦截任务中。
在多个地点集结的联邦军防空部队严阵以待，远程防空导弹的发射箱已经高高竖起，只待指挥官的一声令下，便会有数百道利剑直刺云霄。
今日加州上方的夜空中，不时有‘轰隆’的雷声炸响。
‘形势很严峻。’
这一点无论是从克鲁格中将的脸上，还是从指挥数据链中汇总的信息，都不难看出。
虽然目前为止联邦军的拦截是卓有成效的，已经在中高层大气圈中拦截了多个目标，但吉翁军投放的炸弹中，显然是包括大量的米粒子干扰弹，它们正一点点地压缩着联邦防空部队的视野和反应时间。
从最初的250公里，到现在不到25公里，越来越逼近联邦军反应速度的极限。
克鲁格中将的指挥车内，除了代理人以外的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关注着空中的新动态。
“结束了吗？”
一名通讯员看足足有两分钟不再有新的目标从干扰区冲出，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个硕大无比的信号源出现在雷达的屏幕上。
第十章：死从天降（2）
这是一枚直径达到20米，质量接近十万吨的重金属棒，它被整流罩和隔热瓦包裹着，从月面都市格拉纳达附近的大型质量加速器射出——
这原本是一种用于将月球上开采的矿物快速转移到建设中的殖民卫星群附近的运输手段，但现在，在吉翁公国的占领下，它被改造成一种比直接砸下殖民卫星威力更受控，也更精确的攻击方式。
现在，留给联邦防空部队的只有不到10秒的拦截时间，而他们确实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
从地面升空的，还有海面上联邦海军战舰发射的拦截弹准确地命中了快速坠落中的重金属棒，可是这对实心的纯动能弹的效果微乎其微。
带着与空气剧烈摩擦的火光，这颗‘流星’划过了天空，坠向洛杉矶市区的废墟。
“全员卧倒！抗冲击准备！”
克鲁格中将的反应是最快的，他第一时间一手捂住脑袋，另一手想要拉着代理人卧倒；代理人及时地配合着趴下，不然克鲁格还真按不动她。
随后还是老三样，重金属动能弹触地爆炸瞬间产生的高温，地震，与冲击波——只不过与此时刚刚经历过殖民卫星碎片落下的加州居民来说，这场面真的不算大。
当外面剧烈的震动终于停息下来时，代理人已经通过本地联邦军的数据链得知了吉翁这次轰炸的结果——
前期在轨道上空投放的数百枚炸弹只有寥寥十余枚成功地砸到了地上，但其中只有1枚命中了灾民安置区的一角，似乎对强行霸占这里的政府权贵们造成了伤亡；
而后面那一枚似乎被吉翁公国当做杀手锏的重金属动能弹，错过了建设在城市郊区的联邦军营地，击中了洛杉矶市中心的位置，重新把数个街区的废墟又摧毁一遍。
不过考虑到之前落在加州附近海面上的殖民卫星碎片，原本可是瞄准着位于南美洲大陆上的加布罗落下的，吉翁这次的攻击精度方面的提高显而易见。
“司令，司令！”警卫员们从门外冲了进来，“您没事吧？”
不过此时克鲁格已经从地上被代理人搀扶了起来，正拍打着自己膝盖上的尘土，嘴中骂骂咧咧：
“[地球脏话]，我真是信了外交部那帮家伙签《南极条约》的邪，这种武器还不算破坏条约的吗？”
“从《南极条约》的原文来看，还真没明确禁止——这取决于我们能否将刚刚那种打击认定是可与殖民卫星坠落相比拟的大质量兵器。”
代理人接过话来，在指挥车一侧的显示屏幕上打开了由联邦军防空部队所拍摄到的影像：
与之前落下的，多是板状，片状结构的殖民卫星碎片相比，这次吉翁军投下的质量炸弹尺寸明显要更小，但却是由高密度的重金属构成，而且有着接近于子弹弹头的圆锥形外观。
不难看出这枚质量炸弹的外形是为了降低空气阻力而精心设计过。
“算了待会儿再说……我没事！”一边向冲进来查看的卫兵示意，克鲁格中将扯下了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头盔，一边走向门外，“受损情况如何？我要去那个撞击坑观察一下。”
“还好，目前只收到了一枚炸弹命中造成伤亡的报告。”
代理人抬手指向营地的另一边，那里正袅袅升起着黑烟，在固定基地这种通讯网络连接较为完善，并且有着相应电子战设备的地方，代理人完全可以做到同时监听联邦军所有的无线电频道——
无论它们是连入克鲁格中将的集团军级司令部，还是更下级部队之间的联络，譬如说一个作战小组内部使用对讲机进行的通话。
这也可以解释联邦陆军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如同宇宙军那样，下定决心效仿吉翁公国装备主动释放米粒子的设备；
宇宙军的舰队自己散布米粒子，还有着战舰与战舰之间的指向性激光通讯勉强可供使用；
但是在地面上的陆军，受地球曲率，天气状况等的影响，没了无线电，那就真要倒退回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指挥部走到哪，电话线铺到哪的技术水平了。
近地轨道上，吉翁公国的舰队也在评估本次打击的效果。
“可惜了，稍微歪了一点。”
本次轰炸舰队的旗舰，一艘姆塞级的舰桥上，来自月面格拉纳达基地，负责校准打击轨道的技术上尉摇了摇头，在手中的平板电脑上写下几行记录。
“对装甲目标的杀伤半径达到1公里，对软目标的杀伤半径可以达到5公里。”
“而且这应该还是有大量城市建筑废墟，阻挡了一部分冲击波后的结果吧？”
姆塞级的舰长补充了一句。
“是啊，如果是在更加空旷的地方命中效果会更好；真是惭愧，没想到本次作战唯一取得命中的还是贵部的炸弹。”
技术上尉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回去后还得重新优化整流罩的空气动力学设计，和在大气层中的飞行轨道预测模型。”
“哈，命中的联邦兵营的那一发吗？我们也只是扔下去的够多而已，用这些铁炸弹来和联邦精密的拦截导弹对拼，我们可不亏。”
姆塞级的舰长哈哈一笑，下令舰队开始加速，脱离近地轨道，向吉翁公国在L5拉格朗日点的小行星要塞，所罗门驶去。
这样由数艘姆塞级轻巡洋舰和帕普亚级运输舰组成的轨道轰炸舰队，吉翁公国还组建了四支，配合着格拉纳达基地的质量加速器——
一次性就可以向地面倾泻十数万吨以上的炸弹，哪怕是装药比例很低，命中率和以往的精确制导炸弹也没法比，也足够让地面上各个固定基地中驻防的联邦军叫苦不堪了。
这些轨道轰炸舰队，将在吉翁的地球攻击部队正式发动大规模空降之前，持续地破坏联邦各大空军基地，交通枢纽，军港，军工业厂房等等战术目标；
尽一切可能地阻挠联邦军的军备生产和兵力调动，使联邦军难以达到原本计划中的军事动员进度。
第十一章：死从天降（完）
“是！”
门口的卫兵小跑着到一边去集结克鲁格中将的警卫队，两辆M353A4 ‘寻血猎犬’式气垫悬浮装甲车正在发动引擎；
哪怕到了UC纪元，这个地区的地方议会依旧选择不禁止民间持枪，在这样一个灾后的环境下，哪怕是穿着军装的士兵也得小心行事。
“还愣着做什么？”
克鲁格中将又摘下一顶钢盔，回头看向代理人，伸手递向她；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参谋副官了，跟上！”
代理人接过了钢盔，手指微微用力，感受了一下这顶头盔的硬度——搞不好还没有她的脑壳硬，不过她也没必要因此拒绝克鲁格中将的好意。
幸亏这顶头盔的尺寸足够大，代理人只需要稍稍调整一下头上发卷的位置，便能塞下。
克鲁格中将身手敏捷地从朝后的开口跳上了悬浮装甲车的运兵舱，随后，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也跟了上去，落在最后的警卫员看到代理人，友好地伸出了一只手。
“呃……代理人，小姐？”
“叫我代理人就好，没事，请您稍微让开一些。”
代理人摆了摆手，示意那名还不明所以的卫兵躲开；紧接着，她提起裙角，轻轻一跃——
“哐！”
悬浮着的‘寻血猎犬’猛地向刚刚踏上车的代理人一边倾斜过去，让尚未坐下的警卫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外跌倒过去。
代理人稳稳地站在车厢的边缘处，用一只手就拎住了没站稳的警卫。
“抱歉，让我往中间坐一点吧，这样悬浮车也好保持平衡。”在警卫员们敬畏的眼神中，代理人走进了车厢深处。
此前，被人动用了叉车才搬下飞机的代理人，是字面意思上的钢筋铁骨——她那口看起来像棺材一样的包装盒反而没多重。
两辆悬浮装甲车，呼啸着跨过城市废墟，向刚刚吉翁公国质量弹的命中撞击坑驶去。
路上，克鲁格中将也给代理人讲解了一下第6集团军当前的部署：
第6集团军理论上负责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州，华盛顿州三个沿太平洋地区的防务，不过其兵力大多集中在加州一地。
在地球联邦成立前，加州就是第一梯队顶尖水平军事强国的领土，而且也是整个美洲西海岸军事基地最密集的地区，因此哪怕本地已经数百年没有遭受过战火，仍驻留着相当数量的常备陆军。
两个装备着M61A5式主战坦克和步兵战车的重型装甲合成旅，四个依靠轮式装甲运兵车车族的中型合成旅，以及联邦进入战时状态后被纳入陆军指挥序列的六个国民警卫队机动旅——
这些就是第6集团军在加州拥有的，超过5万人的正面兵力；除此之外当然还下辖了许多诸如防空，战术导弹，情报，后勤补给，陆军航空兵等等其它类型的部队。
这使得联邦地球军在此地拥有超过10万人的总服役人数，而且若不是因为殖民卫星碎片撞击所产生的大海啸让大量的海，空军人员被转移，这个数字还会更大。
“呲——”
‘寻血猎犬’在眼前这个覆盖了数个街区的撞击坑前停了下来，警卫员们率先跳下车去，散开去占据四周的制高点，开始戒备。
随后，克鲁格中将和打着手电的代理人也在这一片废墟中下了车；看着眼前边缘处仍有星星火点的巨大撞击坑，克鲁格脸色凝重。
或许与摧毁了整个悉尼的殖民卫星碎片相比，这个坑似乎还算不上巨大；
可是对于克鲁格中将这样的陆军指挥官来说，这样的打击范围若是刚刚命中了他司令部所在的机场附近，已经足够抹除整个营地了。
“杀伤能力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是吉翁这种攻击所能发动的频率和精度了吗？”克鲁格中将喃喃道。
“司令，这样的攻击似乎并非来自吉翁近地轨道上的舰队。”
结合着上辈子记忆已经猜到这种质量弹发射原理的代理人，适时地接上了话；作为宇宙军最先应用的人工智能，她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克鲁格中将回想起空袭过程中的细节，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吉翁从低轨道上发动的轰炸反而像是在给这发质量弹作掩护；那这样的话，它究竟是来自哪里……？”
看着还没开窍的克鲁格中将，代理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联邦陆军的战术体系中从未考虑过在失去制宇权的情况下作战。
若是在战争爆发之前有人说，联邦陆军应该考虑怎样防备来自地球轨道上轰炸和空降，一定会人被嘲讽：
“你在准备和外星人打仗吗？”
“克鲁格司令，这样的攻击恐怕是吉翁利用月球上的质量加速器，发射出当地经过粗糙冶炼过的金属棒。”
“那么这样的攻击吉翁能重复吗？多久能发动一次？”
克鲁格中将对于超出他理解范围的问题，丝毫没有不懂装懂的意思。
“很难说，但理论上限非常高，克鲁格司令。”
代理人摇了摇头，这确实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在宇宙纪元大开发的鼎盛时期，地球圈内殖民卫星的数量几乎是以平均每年4座以上的速度进行增加；
而建设殖民卫星的各种材料，从金属外壳到内部的岩石土壤，几乎都无一例外地出产自月球，这意味着整个月球每年都要冶炼并输送百亿吨数量级的矿物到地球轨道上各个Side殖民地群的位置上；
这可怕的数字哪怕是平摊到每一天，局限在被吉翁公国占领的格拉纳达一座月面都市，依旧可以达到十万吨数量级以上的质量发射能力。
也就是说，刚刚这样的战术打击，吉翁公国可以天天，甚至一日多次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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