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aracciolo
“我应该感谢你才是，我都做好在月神2号门口再跟吉翁的封锁舰队血战一场了，结果返航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提安姆中将从舰桥的舷窗向外看去，第4舰队的旗舰，泰坦号缓缓经过一艘艘外壳崩裂，能透过熏黑的破口直接看到内部结构的所属战舰，看着自己的部下身上缠绕着渗血的绷带，互相搀扶着走出船舱；
“——我现在才知道，是你返航了又下令再次出动了自己的旗舰，在另一个方向上吸引了吉翁军舰队的注意力；这真是帮大忙了。”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既然我代理了联邦宇宙军的舰队总司令这个位置，当然要保存好宇宙军剩余的每一分战力，为日后的反攻，重夺宇宙控制权早做准备。”
坎宁安中将脸上真诚的笑容不似作伪，但是看着他这个样子，提安姆中将双眼间反而闪过了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阴霾。
“确实理应如此，希望我们再一次承担的巨大损失，取得的战果，能让我们在地上的同僚好受一点吧。”
“是啊，接下来，联邦宇宙军恐怕要等到下半年，才能再次攒齐大规模出动的兵力了。”
……
“代理人！你问清楚加布罗总部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还不下令发动总攻了吗？”
一路撤退到西雅图才又一次集结第6集团军的剩余部队，站稳脚跟的克鲁格中将双目圆睁，几欲抓狂地在有线通讯中跟远在南美洲的代理人通话。
“冷静一下，首先，我之前是作为您的参谋，您的代表，才有资格直接跟加布罗总部的高官们沟通……”
“那你现在人在加布罗，总应该比我知道的要多。”
在吉翁军第一次降下作战的当晚，代理人部署在加州，远程操控着的傀儡就在掩护集团军司令部转移的作战中，被联邦军放弃了。
而同样在那个晚上，吉翁军下降后十二个小时之内，克鲁格中将指挥的第6集团军虽然也成功地拼光了吉翁空降部队的几个编制，但还是在局部吉翁军质量与数量的双重优势下几近于土崩瓦解。
一夜间丢掉了在加州几乎所有的阵地，狼狈地向北逃窜出去，作为第一个在地面上与吉翁军交战的将领，克鲁格中将此时在联邦军中的名望可想而知；
仍能得到一个在原岗位上戴罪立功的机会已经要感谢代理人在加布罗总部，精心地展示着克鲁格中将下达的每一个命令，没有让人能挑出决策上的重大错误。
“好吧，克鲁格中将，但我的实验型部署已经结束，现在不再是您的参谋了，所以……”
“你也算是我带过的兵！”
“……当然，这点我很感激，所以在不违背保密限制下，我可以告诉您一点，未经验证，不能确认真实性的传言。”
代理人整理了一下思维线程，从‘未得到验证’的数据库中抽取了几条信息；
“据说陆军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代表认为，现在联邦地球军的问题在于处处要分散兵力设防，当吉翁军在轨道上可以轻松选择一个地点集中优势兵力突破……”
克鲁格中将皱着眉，双手抱在胸间，这一点他倒也是认同的。
“……所以，应该对在加州第一次下降的吉翁部队采取围而不攻的消耗战法，迫使后续的吉翁军持续的空降增援这里。”
克鲁格中将脸上原本沉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想不明白，怎么会真有人在制定计划时处处以敌人会遵照我们的预料行动为前提；
这种环环相扣的神机妙算往往只存在于小说话本之中，克鲁格中将所修习的近现代战史里，军事行动中友军部队都不一定会严格按照约定计划行事，更别提敌人了。
“我们整个北美洲的部队都在向这里集结，却不进攻；总部的家伙们真的明白一线上的情况吗？”
“抱歉，克鲁格中将，这一点我无权置评；但您应该注意，与您的有些对话如果我被问及，是无权替您隐瞒的。”
“我跟他们当面也是这句话，这种时候连前线都不愿意上，只敢躲在加布罗总部里的家伙们——我不是在说你，代理人——就不应该再干涉前线的指挥了！”
克鲁格中将懊恼地锤了一下桌子，气冲冲地走出临时指挥部的门外——西雅图市的港口和机场功能在殖民卫星的落下中受损稍小，现在已经完全能恢复使用。
被米粒子笼罩的湾区里，隐约可以看见庞大的核动力航母在巡视着海湾的入口，照看着一艘艘滚装船靠近码头，一辆辆61式主战坦克以及其他各式装甲车辆正在从全通的甲板上驶下。
那是联邦陆军从阿拉斯加，加拿大西部紧急抽调的快速反应部队，陆续抵达了前线；而更远的地方，来自亚太大区和欧拉西亚大区的援兵，现在还在途径白令海峡，横穿太平洋的航路上。
‘只是现在围绕着吉翁军第一次下降的加州，联邦军确实重兵云集：整个北美洲数十万大军都被列入了作战序列……现在就算多等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克鲁格中将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吉翁军的大规模空降作战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次，这只是一个开始。
“克鲁格中将？”
代理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将克鲁格中将的思绪重新带回到眼前的现状上，他又想了想，犹豫地开口：
“代理人，关于你……后续加布罗总部对你有什么计划，有准备新建立无人作战部队吗？”
“克鲁格中将，您昨天可能没能注意到，联邦地球军的新闻发言人在晚间的直播中的讲话，使用了以下关键词——”
“挫败了……的阴谋”
“粉碎了……的计划”
“打破了……不可战胜的神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必定是自讨苦吃……”
克鲁格中将努力地勾动着嘴角，却笑不出来，更像是哭丧着个脸。
“够了够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总之就是听起来像是我们已经要打赢了是吧？”
所以，虽然加布罗的联邦军高官们表现出了对欧伽斯系统的兴趣，但也没必要去立刻特意调整现有的动员计划，去特事特办地大规模量产装备部队；
而是按照正常的装备测试流程来走，欧伽斯系统，以及其配属的无人作战兵器，还需要经过至少十三个委员会的多方面评审，三十七个办公室的专业检验，才有可能达到讨论量产规模的地步——
通常而言，这种装备从测试原型到正式服役的验收流程往往会持续两到三年，并且如果在流程中的任何一处卡住，时间还要更久——长达十几年不断反复改修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和月神2号这种刚打了败仗，大量高级军官伤亡，陷入孤立状态，急于尽一切可行手段增强部队战斗能力的联邦军基地不同；
现在依旧稳如泰山的地球联邦军总部，加布罗的军官们正是靠着这种‘精益求精’，“万无一失”的理念来证明他们的专业性，确保每一件进入联邦军服役的装备都能给经手的各个部门产生足够的“收益”。
“您应该知道，联邦没有把《南极条约》签成一纸投降条约，并不意味着联邦中央政府，以及各界人民群众重新拾起了胜利的信心，新上任的主战派首相也急需做出一些看得见的成绩，来稳固他的位子……”
这场战争，一时半会儿看来还结束不了，克鲁格中将愁云满面；但对于他来说，从好的一方面来想，他还有充分的机会去洗刷自己“一夜间丢掉加州”的耻辱。
“虽然说，战争是一种政治手段的延伸，军队应该与国家利益保持一致，这点我不反对；但保住自己的位子这种事情真的称得上‘政治目的’吗？”
仅仅只在作为职业陆军军官的专业性上做到了极致，却依旧能一步步地升任中将的克鲁格，从代理人掌握的资料中来看，这确实是联邦军中十分罕见的例子。
“如果您要这么想的话，也可以用提升国民和金融业对联邦胜利的信心，确保接下来的联邦中央政府发行的战争债券能够按预定计划完全售出来解释。”
“用于支付军事开支吗？唉，那到也不是不能接受。”
克鲁格中将想了想，哪怕平时主要依靠新闻媒体等公开信息渠道，偶尔会有老战友传来的小道消息，他也大致了解哪怕是在战争爆发前，地球联邦政府已经陷入了财政上的困境有一段时间了。
支付这样一场全面战争的军费，可不是说联邦中央政府咬咬牙就能从手中现有的财政收入挤出来的。
不过这也不全是用于给正在飞速扩张的联邦军买单；一切与战争相关的支出，包括联邦政府内新设立的一系列部门的经费，比如说‘战时公共信息管制委员会’，‘战时经济稳定与动员办公室’——
都得从中抽成，这句话代理人没有说出口。
这些同样也是公开信息，只不过没有媒体的大肆报道，也不会出现在任何热门搜索榜单上；它们只会被公示在页面框架古老，且毫无更新之意，加载速度奇慢无比的政府部门官方网站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好在对于代理人来说，制作一个简单的自动获取网页内容的程序，挂在一切后缀名为.gov的网站下面监视，记录每一次网页变化的内容并不困难。
第三十五章：余波（2）
宇宙纪元战争的源头究竟在何处？
这是自从在加米托夫准将的干涉下，代理人的主机被解开了物理隔绝限制后，她在加布罗一边观察着地球联邦的中央政府，是如何跌跌撞撞地向着战时体制转变，一边思考的问题。
能让掌控着Side 3的扎比家也不得不为了凝聚民心而借用的，被尊为国父的吉翁·戴肯，在宇宙居民之间的号召力，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不解决，战争是不会真正结束的，而欧伽斯系统的终极目标——人类文明的繁荣统一，也就无从谈起。
自从地球联邦建立，改元宇宙纪年以后，建设太空殖民卫星，和投资宇宙移民相关产业一直被地球联邦中央政府和那些头部的财团宣传为一项收益极高的投资；
而所有和航天工程，太空资源开发以及利用等相关领域的市场，确实是在进入宇宙纪年后的前五十年一直保持着高速增长，被视为一片潜力无限的蓝海，不断地有新的资本被投入进去；
这些相关产业的股票，债券等等金融产品，更是被描述为永远不会亏损的无风险投资，只要把钱投进去，剩下的无非是拿麻袋装钱还是拿手提包装钱而已。
庞大的太空建设工程在给地球圈的经济带来不断增长的同时，也提供了无数个工作岗位，让整个人类社会都处于一个蓬勃发展的状态——
只要不断地建造新的太空殖民卫星进行移民，把人类的太空梦延续下去，官员就有政绩，商人就有钱赚；让地球上的人口，从巅峰时期的百亿，一路向外移民，最终跌落至不足三十亿的规模。
然而正如资本主义国家在历史长河中经历的任何一次经济增长一样，这种发展，从来不是永恒的。
大约是在宇宙纪年50年前后，一名颇有影响力的独立基金经理，发布了一篇有关于当前太空市场中存在极大的金融泡沫和潜在系统性风险的分析报告。
报告中着重讨论了关于投资建设宇宙殖民地的效益问题：
距离第一座宇宙殖民卫星的落成，移民容量被填满，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之久；那么现在，当初用于建设的初期成本收回来了吗？或者，至少，有产生正面的收益了吗？
据这名基金经理人的说法，因为相关数据未公开的原因，结果很难判断，但是他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时至今日，殖民卫星的运营维护，都还部分依赖联邦中央政府的财政补贴。
单纯从经济上来说，把生产线从地球花费高昂的成本转移到太空，固然有‘无重力’这一对工业制造有利的因素，但是诸如在太空中更为严苛的废气废水管理之类的因素，也妨碍了工业正常运营的利润空间。
此外，光用经济利益来考量政府的支出显然也是不完善的，这名基金经理人同时也引用了大量研究论文：
来讨论，作为向宇宙移民的基本目的之一，过去被认为是人口数量过度膨胀而导致的地球环境问题和人类社会问题，是否在人类的居住空间大大扩展后得到缓解。
答案同样也是不容乐观的，现在地球上仍有约不到三十亿居民在不断地制造人类活动导致的污染，而联邦政府对自然环境的恢复与保护工程，似乎并不十分上心——
仿佛是把部分人类转移到太空，问题就会自己解决一样。
虽然这样的论调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然而仅仅在这篇报告发布一天之后，这名基金经理被发现在办公室中自杀的报道，为无数阴谋论的滋生提供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一直以来执行的大规模建设殖民卫星，移民太空，这真的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工程吗？这个问题引发了人类社会上广泛的讨论。
在太空殖民卫星上生活看起来惬意，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哪怕不考虑前期的建设成本，光是已建成的殖民卫星运行维护成本——
在宇宙中保证包括空气，水，阳光，外壳密闭性，防辐射等等人类必须的生存条件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为了创造一个与地球相仿的生存环境，殖民卫星内部的气象变化，大面积水体的维护进一步增加了成本。
况且在一颗典型的，长约30公里，直径约6公里的圆筒开放型殖民卫星的内部，其中一半面积是要用于采光而开的“天窗”——
从殖民卫星顶部向外延伸出的三页巨大的可调整反射镜，会依照人类熟悉的日升日落时间，将太阳光透过“天窗”，反射入殖民卫星内部，提供与地球上相仿的照明体验。
而另一半则是大约是250平方公里的可居住面积，则要容纳至多千万数量级的人口，其密度可以达到每平方公里4万人——
哪怕是在向太空移民前，地球上任何一座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也难以达到这个人口密度。
所以在很多宇宙居民的眼里，这只不过是将地球上人口过多的问题，全部转移到了殖民卫星中而已。
从结果上来说：
殖民卫星上的大多数太空居民看到的是，几十年过去之后，在殖民卫星上生活成本依旧远高于地球，相当比例的居民收入都被用于支付维持生存所必要的各种服务；
这种情况下，哪怕地球联邦政府承诺，所有的宇宙居民在一段时间内都免征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也适当减免，也不能完全弥补在宇宙中必要生活成本大幅度上涨所带来的压力和负担。
不过当接近八成总人口被迁入到宇宙，享受起免税政策的福利，让联邦中央政府的税基持续下降的同时；
负责建设和维护殖民卫星的殖民卫星公社，现在依旧也无法自负盈亏，每年依靠着政府的大规模补贴才能维持运作，而靠太空开发带动的经济发展，现在也终于出现了吹不下去的迹象。
联邦中央政府承担着越来越多的财政压力，于是在宇宙纪元五十一年，联邦政府宣布冻结了继续建造殖民卫星的计划，同时重新考虑对宇宙居民的征税问题——
泡沫被吹破了，而随着经济衰退而来的，便是社会层面的动荡，以及各路野心家活跃的机会。
对于那些并没有追求到更好的生活的宇宙移民来说，移民的意义，便只剩下联邦政府所宣传的，为了改善因为人口过度增长，而带来的种种地球自然环境恶化问题。
然而在地球环境还没有完全得到修复，而大部分人口已经先移民到宇宙吃苦的时间点上，地球联邦政府就宣布不再继续移民，立即激起了宇宙居民的大规模不满。
要知道，向宇宙移民，并不完全是一个自愿的行为；联邦中央政府是带有一定强制措施的去落实每年的地球人口数量减少指标，去满足太空开发的进度。
同样，移民宇宙也不是一个完全随机选择的过程，资产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富人，联邦政府的公务员和议员，联邦地球军的现役官兵等等都有条件为自己和家人拿到继续定居地球的许可。
尽管这并不代表仍居住在地球上的近三十亿人，每一个都非富即贵，但是在日益极端化和趋于混乱的地球圈社会环境中，所有居住在地球的人俨然都已经被视为一种特权阶级。
而在这一时期，吉翁·戴肯提出了在宇宙居民间极具煽动性的新人类论，即：
居住在宇宙，这个远离大地的新环境下，激发出新的潜能来适应这一与地球完全不同的环境的宇宙居民，是与那些只能在大地上仰望星空，却占据支配地位的人是不同的，新的人类。
在这样的思潮中，原本已经渐渐缓和了的，旧时代的民族，种族之间的矛盾，又在新时代，以宇宙居民和地球居民之间的形式爆发了。
……
“又一个胜利！”
电视屏幕中，灰色短发，身穿金丝绣边黑军礼服的男人不带太多感情波动地在演讲台上发布着演讲；他的语气仿佛在叙说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一串无可置辩的事实。
“我们吉翁公国的雄鹰如同闪电般从天空中急速降下，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就将措手不及的联邦军逐出了加利福尼亚，在地面战场上建立了结实的桥头堡……”
吉翁公国的突击机动军司令，基西莉亚·扎比皱着眉，调低了播放器的音量。
“真是激动人心的演讲啊，基连，那么接下来，吉翁公国的总帅，您又打算怎么继续呢？”
“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心的，往往就是未经掩饰的真理，而我在演讲时要做的，只是恰当地将其表述出来。”
基连·扎比毫无愧色，充满自信地抬起一只手，抚在胸间，像是在向赞美着自己的弟妹致敬。
“够了，基连，对家人们就不要这个样子了，说说现在与联邦的战事到底进行的顺不顺利吧。”
公王的声音显得越发地疲惫，自打开战以来，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在午夜前后惊醒，很难完整地睡上一觉，让他白天时更显得精力不济。
“父亲，我们能坐在这里，可不只因为是血脉的联系；更是因为我们都拥有着胜任自己位置的才能和气魄，才得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好，好——那么吉翁公国的总帅，我们吉翁军的降下部队，在地面到底遇到了什么？”
“当然，公王陛下，我们先不谈战果，第一批次降下部队确实遭遇了一些联邦军顽强的抵抗，六个师团中有两个损失过半，只能暂时退出了一线，急需增援……”
眼看着老公王德金·扎比脸颊两边本就下垂的赘肉，越发地沉降下去，基连·扎比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而且，原定于增援加州的第二批降下部队，被收到联邦宇宙军月神2号方向有异动的消息的多兹鲁总司令，临时更换为满载着宇宙攻击军MS部队的伏击舰队——现在不得不再拖延一段时间才能进行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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