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氏子谦
而很快，在一阵沉寂之下，北野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场的速子和茶座，才是终于以肉眼目睹了，“生命归还”的过程……
那是一段，毫无疑问极其痛苦的过程。
在二女的注视下，她们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面前的北野原本终于饱满了一些的眼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凹陷下去，北野身上原本稍微充实了一点的肌肉，也在一点点的变回消瘦的感觉。
一块块皮肤，开始变得粗糙苍白，一缕缕头发，开始变得愈发干枯无色——这种仿佛目睹着加快了数百倍速度，亲眼注视一个人从健康到病态的过程，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直观的，感受到一个人生命的流逝了。
速子的血液抽取早就完成，但她默默的用自己的手指压着抽血的伤口处，茶座更是注视着北野一点点的衰弱，而原本虚弱的鲁道夫却似乎一点点的精神饱满了起来……
“——够了。”
终于，速子忍耐不住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北野只感觉自己自己和鲁道夫互相抓着的手掌，被无形的一掌给掰开了，而茶座更是上前来，抓住了北野的手腕，强迫他吃痛的松开手掌。
而在北野和鲁道夫的链接断开的那一刻，还没等北野缓过神来，一管散发着绿色光芒的药剂，便是不由分说的灌入了他的嘴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自觉的咽下去了。
“放心，一些可以帮你暂时放松一点的药剂而已。”而看出了北野的困惑，以及身边的茶座不知为何的警惕，速子也是放下手中的空了的试管，从容解释道：
“毕竟到时候还要去见外面的这些担当，还有快要醒过来的鲁道夫不是吗？你也不希望脸色惨白一片的见大家吧？那肯定会让她们起疑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
北野下意识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此时，他是感觉到自己的神情似乎放松了许多，原本因为生命流逝而加速跳动，不断报警的心脏，也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想必自己的血压和脉搏也控制下来了吧？还真是神奇。
而茶座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今怎么看都已经恢复健康的鲁道夫的身上，茶座投向鲁道夫的眼瞳里，看不出是庆幸还是憎恶，只听见她淡淡的问道：
“那么，大概花费了多少时间？”
“一年吧……比我预期的要好一些。”
而北野也是习以为常的平淡回答道，作为经常对自己的担当使用这种能力的人，北野很清楚，其实对自己的担当们使用“生命归还”的能力，往往和伤势的严重程度关联不大，而是和“赛马娘所经历的伤势，是否是史实”相关。
北野很清楚，倘若是史实之中，赛马娘所经历的伤势的话，那么北野想要加速恢复的这个过程，往往就要支付更多的生命力，才可以帮助她们克服史实束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北野，没能帮助铃鹿在秋季天皇赏改变命运的原因，当时，他所剩下的生命力，其实已经不够支付的了。
但依然还是有成功案例的，比如曼城茶座在最后退役的腱鞘炎，北野就支付了大概三年的寿命，帮助茶座克服了这一点……倘若不是后面一系列的意外，他和茶座、速子的那周目，很大概率是还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而倘若有足够的寿命，帮助赛马娘克服史实病症，对北野而言是一件很划得来的事情，毕竟只要克服，赛马娘下一次要出现意外，通常也得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期内，自己的担当可以为自己赚取到比支付生命多得多的时间……这也是他不希望自己的担当抗拒自己的“生命归还”的原因。
但很遗憾，在北野的印象里，自己从前周目但凡知道自己这个能力的担当，没有一个不抗拒自己使用这个能力的。哪怕像阿尔丹那样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的程度，她都拒绝北野对她使用这个能力。
——当然，从结果而言，无论是阿尔丹，还是其他被北野治愈过的担当，她们最后谁都没能成功制止过北野就是了。
“呜……”
而在这时，来自于病床上的鲁道夫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下，北野和其余二人的目光也是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北野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鲁道夫的手掌，眼瞳里难掩的期望，让一旁的速子和茶座都觉得有点扎眼。
最终，在一片朦胧之下，病床上的鲁道夫终于挣扎着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瞳……仿佛一个不愿死去的溺水者，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前才游上了岸一般。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活了过来。
“鲁道夫？”北野在见到鲁道夫的清醒，也是难掩欣喜的试探的问道，而鲁道夫在生硬的扭过头，注视着这位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一下子病情又加重了许多的北野时，她也是强迫着自己，发出了自己的呼唤：
“北……野……”
不知为何，在她再也不带“训练员”这个后缀，念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刹那，她的声音多了几分啜泣，但这一次，还没等鲁道夫落下泪来，北野便是已经及时的抹去了她眼眶上的泪珠，哪怕自己虚弱无比，也依然轻声的宽慰道：
“一切都没事了，鲁道夫，一切都没事了……”
一切都已经安然无恙，从前的一切的悲剧，如今都没有再一次复刻，他还在她的面前，她也依然还在这个世上，这一切……都该随风飘散了。
鲁道夫感受着自己被北野攥着的手，眼含热泪的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安心的感觉……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唯一可能让自己重新燃起生机，拯救自己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第129章鲁道夫的脆弱，终将破开的伪装……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鲁道夫经历了一场只有自己知晓的心灵旅程。
鲁道夫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装满了海水，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洞之中，自己好像一个在缓缓下沉的溺水者一般，没有了一点力量再去挣扎，去逃出这个黑漆漆的深渊……
不，倒不如说，当时的鲁道夫，自己本身也已经没有了丝毫想要抵抗的欲望了。
这种情况，在如今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的鲁道夫来说，并不算熟悉，倒不如说就仿佛是前世一切的重演——为了实现北野的遗愿，将培养东海帝王成为“无败三冠赛马娘”，让她今后可以茁壮成长下去，视为了自己人生所剩下的最后价值的鲁道夫，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灌输给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为了这个愿望，鲁道夫在北野逝去后，一边兼顾着学生会长的事务，一边又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的祖母那里完成了家主之位的交接，又一边注册了JRA中央训练员的职务，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尽自己所能的，集合最多的资源来培养东海帝王。
但身兼数职的鲁道夫，在将无数资源投入到了东海帝王的身上的同时，自然也受到了那么多生物无穷无尽的反噬——名为责任、义务等等的压力……但她撑住了。
凭借着那一定要实现“自己唯一的光所留下的最后的愿望”的信念，鲁道夫撑住了，她的精神宛如一根挂着数个重物，但一直苦苦支撑没有崩断的细线，但她不能崩溃，至少在那个时候不行……
以至于，在东海帝王终于实现北野的愿望的那一刻，伴随着鲁道夫如释重负的卸下了所有压力的那一刻，她脑海里那根一直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的弦，也终于崩断了。
之后的一切，哪怕鲁道夫一直在昏迷之中，她也知晓发生了什么。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但她的精神，她的意志，却让她并不愿意醒来。
好几年前，那唯一支持自己的光亮，照耀在了其他人的身上时，她就已经难以接受了，但当时的自己，还可以靠着这抹光芒余留的温暖，以及偶尔会照耀到自己身上的光辉，而继续维持下去。
而当这抹光芒，永远从她的世界消失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支撑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名为“鲁铎象征”的行尸走肉而已，倘若并非最后一股执念支撑着自己，她恐怕在那束光离自己而去的那一天，就已经倒下了。
比起死亡，这种心再也无法感受温暖，要回到那永无止境的没有希望，没有爱的生活之中，更让鲁道夫感到无法忍受。
就让她，这样永远的沉睡吧……直到她的心跳与思绪都停止。
或许，幸运的话……在下一个时空，自己能再次与他见面。
又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的鲁道夫，在心中不禁如此的想到，而比起前世在无穷无尽的孤寂之中死去，这一次鲁道夫的心中对死亡甚至多了几分期望……
她知道，下一次睁开眼瞳，她或许又会忘记这一切，自己会再次经历一次没有北野的人生，而下一次自己是否还能如此幸运的想起这一切，却也是个未知数。
“但或许这样……也不错吧。”
“如果我的认知里，从未有那么一刻拥有过他，我就依然可以忍受这种孤寂……只要我从未体验过光明的感受，我就依然可以忍受黑暗，甚至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让我曾经拥有他，再眼睁睁的目睹逐渐失去他了……这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噢？但是倘若，他从未有一刻离你而去，你会改变主意吗？”
然而，就在鲁道夫打算再一次放弃自己的思绪，遁入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静候自己的死亡的时候。忽然，一束在黑暗之中显得刺眼的光线，以及一道慈爱到让鲁道夫下意识睁开眼瞳的声音，立刻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那束略显刺眼的光芒之下，鲁道夫无法看清面前的背光的身影，但她可以分辨，那是一位马娘——一位散发着慈悲的善意，从见到第一面开始，就让鲁道夫发自内心的觉得安心的马娘。
“您是……女神大人？”
几乎是本能的，鲁道夫认出了面前这位马娘的身份，带着几分惊喜的脱口而出。而对方也并没有否认，只是继续对鲁道夫说道：
“现在还放弃可不行噢，鲁铎象征，你难道想要舍弃他，比他先一步的进入到轮回之中吗？”
“你可要想好了，进入了轮回，下一次，你能否再次回忆起他，可是一个未知数。”
“……那又如何呢，女神大人，那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改变？”
而面对女神哪怕疑惑，都充满了关怀的问题，鲁道夫的脸上也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的身体似乎不再下沉，但依然改变不了她那心如死灰的心情，对着面前的女神，语气平淡到了绝望的回答道：
“我对他来说……已经变成悉如平常的存在了吧……他经历过那么多轮回，那么多担当……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呢？”
“我没有帮到过他，甚至妨碍过他……我甚至可以说是那让他耽误了生命延续的罪魁祸首，我这样的人……在他的心中，算得了什么呢？”
“女神大人，慈悲的女神，倘若一切的轮回都掌握在你们的手中，请聆听我的请求，好吗？”
说着，鲁道夫也是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瞳，她的语气带着哀求的啜泣，轻声的说道：
“让我在下一世，再也想不起他吧，这样，我还可以独自一个人，坚强的走到最后。”
“噢……这样吗？”
而鲁道夫的回答，让此刻的女神也是好奇的点了点头，而下一刻，鲁道夫只听见来自于女神略带几分欢快的回答道：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
然而下一刻，只听见这位女神大人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鲁道夫觉得诡异的坏笑的味道，就好像从前在学生会里，丸善斯基，想要对刚刚当上会长的她做什么“很新颖的恶作剧”的时候一样的笑声，让鲁道夫下意识的感到了不适……
不过，创造了纯洁无垢的赛马娘的三女神大人，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坏笑？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而就在鲁道夫这样想着，打算感谢女神给予自己的宽宏的时候，下一刻，只听见那位女神大人，一字一句的笑道：
“不过很遗憾，这个愿望我不能现在兑现。”
“那个之前被你认为，将你视为无关紧要的存在的人，现在正在拼命的想要挽回你呢……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从轮回之中挽回你。”
“什么？！”
而就在女神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大脑微微顿住片刻的鲁道夫，却是在反应过来后猛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瞳，几乎是立刻从原本任由自己身体的沉沦，改变为了随时准备游上水面的姿态。
但对鲁道夫的话语，女神并没有做任何的回答，只见女神的手中默默出现了一条宛如藤蔓一般的长绳，那长绳仿佛拥有着自我的意志一般，顿时缠绕在了鲁道夫的腰肢上。
而也是这时，鲁道夫才注意到，这藤蔓并非由绿色的根筋编制而成……而是宛如血肉凝聚的暗红色，甚至仿佛刚刚涂抹在藤蔓上，还在不断的往外渗出未干的鲜血一般。
也是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的鲁道夫，瞬间舍弃了自己全部的观点，她的脑海之中，如今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要醒过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醒过来！她绝对不允许那个人再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来救自己啊！
“去吧，游上水面，你将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而目睹着鲁道夫独自一人焦急的不断往上游去，无法干涉这件事情的女神也是在笑容下，悄然的多出了一抹坚定和郑重，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呢喃的说道：
“你们所改变的一切，都将在未来，成为拯救你们所爱之人所需要的奇迹。”
“奇迹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的聚拢，所以现在，让他去改变一切吧，这一切的付出，马上就可以迎来回报了，马上……”
而如今的鲁道夫，对于女神的呢喃充耳不闻，焦急、恐慌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内心，她拼命的往上游，其余任何的事情都无法阻碍她的心智，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关注的事情。
那个笨蛋！那个笨蛋！
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你有那么多更在意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消耗自己的生命去救我啊？！
鲁道夫的心中如此的哀嚎着，她的眼泪在止不住的从眼眶落下，但她死死的抓着那条北野用生命编织的藤蔓，拼命的往上攀爬，双手与双腿都在疯狂的努力着，只为哪怕节省那么一分一秒的时间……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为了救我而死。
所以，所以……
请让我，再也不和你分离……请不要再抛下我……不要再抛下露娜一个人离开……
求求你，永远的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再失去你啊。
……
“呜？”
而回到了现实，北野以及速子、茶座三人，并不知道鲁道夫在之前经历了如何的挣扎，才最终在被北野用血肉编织的藤蔓之下，从轮回之中回到了现实。
他们只注意到，那清醒过来的鲁道夫，那止不住的从眼眶落下的泪珠，以及，她那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继续死死的抓住了北野的手掌。
“你……要去哪里啊……”
啜泣的鲁铎象征，在这一刻表露出了让速子和茶座都觉得惊愕的脆弱，那个在所有赛马娘心目中，骄傲且强大的“皇帝”鲁铎象征，此时此刻就仿佛一个易伤的孩童一般哭泣着，甚至连声腔都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孩童一般的撒娇。
“不要离开我啊……求求你……只要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了……”
“不要让我一个人孤独的留在这里……拜托了……我……感到好害怕……”
“……鲁道夫？”
话音刚落，刚刚苏醒不久，还浑身虚弱的鲁道夫，竟然在北野等人的注视下缓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双手死死的攥着北野的手臂，好像生病的孩童不舍的抓着自己最依赖的支柱，心灵的脆弱，让她做出了这种本能的挽留。
“拜托了，请留在露娜的身边……讨厌一个人……讨厌害怕。”
“……我知道了。”
北野隐约之间，似乎理解了面前的一切。大概是刚刚苏醒的鲁道夫，浮现出了内心深处的脆弱了吧？他听闻有些过于坚强的人，也会在自认为完全安全的环境里，卸下一切的重负，表露出和对外截然不同的懒散、任性的一面。
这只是他们在卸下了伪装后，报复般的发泄方式……或许，鲁道夫的内心，依然还是那个孩童时期的她，从始至终，她所有的成长，也不过是假装坚强的伪装罢了。
想到这里，北野也是选择了安然的坐了下来，面对面前这个虚弱的鲁道夫，他将自己的手附在她挽留自己的手掌上，的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柔和，轻声的说道：
“我不会走的，鲁……不，露娜。”
“所以，你安心的好好休息吧，放心，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
“……”
果然，北野的安抚很快有了效果，鲁道夫虽然没有松开抓着北野手臂的手掌，但她也慢慢的重新躺回了病床上，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眼泪也得到了控制，一切都终于归于了平静。
而在北野的示意下，速子和茶座也都是默不作声的选择了离开病房，而在临走之前，速子也不忘对着身旁的茶座，少见的有点瞠目结舌的说道：
“真是没想到啊……会长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以后或许可以用这个作为威胁，让会长为我们增加经费？”
“随便你吧。”
而茶座却并不在乎速子的想法，不过她也知道，速子并不是馋那点经费，她只是需要更多的钱来研究北野的血液，这样才会在未来，实现那可能挽救北野的计划。
只是……茶座在离开病房前，忍不住的微微扭头，注视着那在病床上，依然束缚着北野的鲁道夫的动作，在一番诡异的沉默之下，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
——这一切，会不会是按照她的预料在进行的，那个会长……是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才故意把这一面，表露给她们看到的吗？
第130章退化的鲁道夫？思想回归孩童时期的“皇帝”？
“总而言之……虽然会长苏醒了，但是她似乎短时间内还不可以出院。”
“嗯，感觉只是恢复了最低限度的能力，只能说还能够下床，还知道自己洗漱，换衣服，但是哪怕如此也都很勉强的样子，一天更多的时间，都还是在病床上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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