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月三十
白邈已经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他只是知道这一团高度达到千米的小山峰是由无数人的血肉内脏骨骼杂糅在一起的产物。
借助微弱的荧光，白邈能看见这座山峰的表面一颗颗样貌不一的人头在呈液态的骨肉中上下沉浮着，嘴里念叨着晦涩又单一的语调。
山峰的底端，密密麻麻地伸出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脚掌，支撑着这座山峰移动。
“咕噜咕噜……”
无数手臂从山崖内挣脱开来，向着白邈所在的方向伸了过来，像是求救，又像是在邀请。
强忍着心中不适，白邈抬头向上看去，想看这座山峰的峰顶到底在何处。
最顶端是那枚具备反重力能力的金属块，在金属块的光芒下，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此刻只有上半身暴露在山峰外，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猩红色的血管网络。
“辉夜！”
白邈试图叫醒她，但没有任何反应。
“来……加入我们……”
白邈在频道内听到了有些黏腻的声音，与之前那陌生的男声完全不同。
“月球上……很无聊……我们……不死……”
“疼痛……带来刺激……”
“彼此交融……很快乐……”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让白邈直接关断了通信功能，退回到前一个格子中警惕着观察着这座山峰的动向。
“船长……里面有什么？”
卓新知也收到了刚才的通信，耳膜都被震得有些疼了。
但他依然老老实实地背对着白邈，没有去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你可以理解为乌莱文明的人都疯了，他们仗着有辉夜这个不死医疗舱的能力在，把自己跟其他人连到了一起，最后整个文明都连到一起了。”
白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后，才从第一眼见到这座山峰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这东西由整个文明的人类组合而成，无疑已经具备了一些神秘污染，要是自己精神力不够扣，恐怕也会被吸引住，转而融入到这肉山当中。
比起这个，深渊街那个卖肉的杰洛属于是弟中之弟。
“他们都连到一起了都没死么？”
“没有……血管都被他们抛出来铺到地上玩了……这东西里面有心跳，我能感觉到它是个活物……”
“我们要找的辉夜呢？”
“在最顶上，但她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完全凭借着预设的机能在维持这个文明中所有人的生命……？！”
白邈在跟卓新知解释最内层的景象时，突然发现里面的血管居然在向着内侧蔓延。
于是白邈干脆先把格子给关上，阻断内部与外部的空间。
“那座肉山目前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侵略性，更多是在以本能行动，但老实说对付那个玩意我没什么信心。”
太大了。
高度达到千米，底部半径以白邈这个角度来看根本看不清。
就算霍尔海姆一枪能轰出一个大洞，对于这座山峰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近战武器能够融化血肉，但白邈肯定这玩意吸不完这座山。
并且近战风险实在太高，这座山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可能冒出一截骨头或者一只手臂。
或者是好几节肠子。
“总之我们……先往上走，去顶部看看能不能直接把辉夜救出来。”
白邈感觉待在第一层很不安全。
卓新知点点头，他不擅长战斗，一切都听白邈的。
“你的精神力有多少？我看到那东西直接扣了15点精神，这还是我有减伤以及见到过很多恶心画面后的数值，你要做好扣除超过20点的准备。”
“我没有20点……看来我不能看那个东西。”
卓新知愕然四顾，心想到底得是什么玩意才能看上一眼就扣如此高的精神力……
“保险起见你最好回到飞船上，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这并不是白邈自负，而是卓新知在自己确实很多东西施展不出来。
毕竟白邈对卓新知了解很少，说不上信任，而且不小心让卓新知看到肉山一眼，这人就没了。
白邈也不想让国家失去一个宝贵的人才。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飞船等你的好消息。”
卓新知听完后，巴不得赶紧到安全的地方，他有预感接下来这里会变成一片战场。
“格拉格拉……”
关闭的格子出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快点！那东西找来了！”
卓新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座金属山峰，关上了大门，把里面的一切交给白邈处理。
这扇格子门显然挡不住肉山的冲击，很快就被撞得凹陷坍缩，无数血管顺着裂缝处就钻了进来，爬满了整个走廊。
一个人的血管长度有十万公里，一个文明的所有血管长度又会有多少？
能否将这个文明带到月球上的金属方格内部六个面全部铺一遍？
白邈的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他第一时间掏出了霍尔海姆，朝着地上的血管开了一枪。
“砰！”
霍尔海姆在地上轰出一个深坑，羸弱的血管显然无法承受这把枪的威力。
但血管的数量是无法单纯地用火力清理掉的，没多久血管便入侵到了距离白邈不到两格的位置。
就连那扇格子门也被撞破，大量液态血肉挤了进来，一张张痴迷又癫狂的笑脸在正前方盯着白邈看，没有皮肤的手臂在地上拖行。
白邈感觉自己的承受阈值又上升了不少，于是便实验了一下利用近战武器自带的溶解能力，快速接近肉山，砍一刀后退到安全距离，尽量不让自己被肉山中的手臂抓住。
这肉山能够把格子门打碎，力量是远超自己的……
白邈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很快，白邈看见被溶解的血肉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辉夜的复原效果被触发了。
霍尔海姆是直接将血肉打得稀烂，火焰直接碳化了血肉，即便是辉夜的复原效果也得遵守基本的能量守恒定律，她并不能做到无中生有，但近战武器的融化她完全有能力恢复。
“绝，真没法正面突破。”
尝试几次后，白邈确认了正面突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主要还是自己当前没什么大范围火力武器。
嗯？上次在哈德曼小镇的警察局里貌似整了不少好东西……
白邈看向自己的道具包，里面有大量手榴弹与自动步枪。
火力还是差点。
白邈也没浪费时间测试这些火力的效果，而是寻找起通往第二层的路。
身后是血管网络带着肉山不断延伸，白邈只能做到走过一格关掉一格的门，尽量拖延点时间。
“咔咔咔咔！”
突然白邈上方的格子门向两侧打开，重力似乎完全消失了，白邈轻而易举地就跳到了一百米高的另一格上。
到第二层了。
有谁在帮自己？
乌莱文明难不成还有正常人在这里面生活？
想到这里，白邈朝着上方喊道：“我是来帮你们的！让我到最顶层去！只要把辉夜从肉山里取出来唤醒，她就能把这个怪物摧毁了！”
话音刚落，白邈便听见了头顶传来的一层层格子门打开的声音。
果然有人，而且还能控制所有格子各个方向的开启。
在这位陌生人的帮助下，白邈以墙壁为踏板，几个蹬墙跳后便来到了最顶层。
下方的肉山此刻紧贴在内侧墙壁上，拼命地向着里面挤压，已经塞了一小部分进去了。
最顶层只有十个格子围成的一圈，中央包裹着那个金属块。
另一侧的墙壁打开，白邈看到了一个瘦削的男子正苦笑着望向自己。
“看来我发的消息……有人听到了啊……”
这个声音跟白邈先前听到的求救声完全相同。
“原来是你，你们还有多少人没有变成那个东西？”
“你就是……辉夜大人嘴里的那位诺亚船长吗？我叫瓦卢……在这里已经待了五千四百九十三年了……”
“我是，辉夜经常提起我？”
“嗯……辉夜大人拥有救助一切伤痛的能力，但她说其实是记录下我们健康的时候身体状况，之后再按照原来的样子把我们恢复回去。她带领我们乌莱文明从最初的生吃活鱼走向了星辰大海，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可是她又经常说起一位名叫诺亚船长的造物主，赞颂他的功绩。”
瓦卢打量着白邈：“您是从……哪里来的？”
“泰拉。”
“您难道没有前往星际吗？”
“这个不重要，我想问问你们这里还有多少活人？你们为什么能一直活着？”
白邈总觉得这个瓦卢不太相信自己的能力。
不过也不需要他相信，自己要做的是把辉夜弄醒，不醒也没事，抢走后带回去再修也可以。
所以当务之急是问清楚如何取消通信干扰。
“整个乌莱文明……目前还没有融入群体的只有差不多十三个人，在浩浩荡荡的狂欢日，我们要维护家园的各项功能，所以没有参加，当我们工作结束后，那里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你不老实。”
白邈直接将霍尔海姆抵到了瓦卢的头上：“这个肉山的转换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我……我说的就是实话……狂欢日上，有人尝试扯出自己的血管与肠子，之后他们惊人地发现可以装回去，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了……”
瓦卢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回忆，哪怕是经过了五千多年的时光，当初的事件还历历在目。
“狂欢日是什么？”
“我们在月球上被困了一千年，这期间有辉夜大人的能力，我们可以一直不吃不喝，并且还有一口气在，任何严重的伤病都能复原，所以我们可以永生。”
白邈一挑眉，这听起来跟无尽能源号上有点像。
只不过无尽能源号上没有恢复功能。
“但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们只能在这些千篇一律的金属格子当中度日，没有回去的方法，贸然前往宇宙只能被大引力的恒星黑洞吞噬。
“这该死的反重力技术，让我们文明内的所有科学家都投身在反重力的研究上，却忘了最基本的是什么。”
白邈表示理解。
“所以你们当初怎么掌握反重力技术的？”
“海里捞出来的。”
“……”
得，前文明的锅。
深海里的遗物捞到太超前的玩意了。
乌莱文明花费大量时间去理解反重力技术的原理，复刻该技术，却忽略了其他方向的科技发展。
“我们被困得有些绝望，最开始简单的肉体享受还能让我们得以度日，但最后我们什么花样都玩过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感到兴奋。”
“……”
“直到有天我们决定开展狂欢日——倾尽文明所有剩下的资源进行大狂欢，想吃就吃想喝就喝，随时随地跟对上眼的人做。无论用任何方式任何工具，只要不是破坏大脑的致命伤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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