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希尔娜抱着最后的期望，询问门罗：“您可是夏尔老师过去最尊重的人，您也是他的朋友，为什么您要这么做？您感觉不到冕下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吗？那些可是夏尔老师的孩子……冕下这些年一直囚禁着他们，抽取他们的力量，制造了这些虚假的神迹欺骗众人……你不觉得这是错的？”
“为了我的家人，这些都是值得的。”门罗给了一个突兀的回答。
“……您不会是希望，教皇使用幽冥系法术创造奇迹，复活卡特琳吧？”
“…………”门罗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门罗大人，死者是不可能复生的！就算圣安四世给您重新创造了一个卡特琳小姐，那也是假的，她的灵魂也早已在幽界消散了！”
“卡特琳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就像一位不愿意接受挚爱亲人死亡的顽固父亲。甚至看不出他表情上有任何伤感和悲悯。
希尔娜也绝望了，她感觉这位剑圣已经无药可救，根本无法说服。
看着这位沮丧的学生，门罗犹豫一阵，告诉了她一个实情：
“希尔娜，其实……从很久之前，冕下就开始布局了。这些恶魔之子，之所以能够降生，不只是那头恶魔的阴谋，也在冕下的算计之中。
“当时，冕下已经预料到了，那头恶魔会借助夏尔的血与魂，塑造这些强大的子嗣，用来散播混乱。所以，她才反过来利用了恶魔的计策，让这些子嗣降世后，能够成为她的工具。她是算无遗策的，她会利用这些幽界之子的力量，将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美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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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被抓住了？”听到这里时，无名紧张了起来。
“对。”希尔娜点了点头：“从我刚刚潜入地下，接触了那些囚禁着孩子们的棺椁时，教皇就知道了。她毕竟是精通命理类魔法的宗师。
“我被门罗带去了辉光大教堂，在她的办公室里见到了最近一直没有抛头露面的教皇。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比过去更加佝偻，只有眼神依然清澈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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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办公室的布置，就和希尔娜最初到访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教皇左手边的偏房上了副门锁。
曾经住在偏房里的女孩已经离开人世了，那位金发碧眼的瘦削少女，再也不会探出身子，迎接希尔娜和夏尔的到来了。
面对着希尔娜，这位教皇并没表现得多么气愤。
她怜悯地看着希尔娜，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没错，当年，在恶魔创造了夏尔的子嗣之后，门罗将其中七个带回了教廷，我将他们关在了地下，抽取了他们的力量。之前，城外的那些奇迹，就是我利用他们的力量伪造的。
“我本打算等到力量充沛，准备万全时再让世人看到这些奇迹的。可惜……由于你那姐姐在东方搞出的动乱，还有你那老师的离去，我只能提前，否则命运会增加诸多的变数。”
“为什么？冕下？”希尔娜质问着面前的教皇：“我知道您从不自诩仁善慈悲，但，这种行为是绝对的渎神之举——”
“那又怎样？这是我的梦想。希尔娜，这只是一些小小的牺牲。这些年各种瘟疫战乱死了多少人？真的有谁比谁的命更有价值吗？这七个孩子本身就是恶魔为了某种目的而创造出来的，我们反过来利用恶魔的造物，又有什么问题呢？
“幽界力量所塑造的梦幻之都将矗立于大地之上，以恶魔所创造的孩子为代价，这个世界上，所有虔诚的信徒，都将得救。他们会在奇迹带来的希望和幸福中，获得救赎。死者和生者会共存于人世，世人会重新信奉早已抛却凡人的天父。人们将会团结在教廷的引导之下，陈旧的秩序和腐败的教廷都将重获新生……这难道不好吗？”
希尔娜：“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神迹？冕下，您知道的，幽界的力量是虚假的，是死者的妄念——”
“只要人们愿意相信，那就会是真的。”教皇面不改色地强调：“信仰即是一切的根本，希尔娜，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在乎那些孩子？他们重要吗？他们和过去你我为了维护权威而伤害的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们是夏尔的孩子。”希尔娜答道：“所以，我爱他们。我要让他们和他们的父亲团聚，我要保护他们，我不会让你利用我的老师，更不会让你利用他的子嗣——这就是理由。”
“……希尔娜，爱夏尔，不代表要爱着那些孩子。”教皇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爱着夏尔，我也感谢他为卡特琳付出的一切……”
说完，这位佝偻着腰的教皇忽然挺起了腰杆，随后，抹去了脸上用于伪装皱纹的贴面，摘下了假发，让柔顺的金色长发散开，露出了光洁明媚的美丽脸庞。
“卡特琳？”
不，那张脸比卡特琳要更瘦，颧骨更高，眼中也满是疲惫，眼角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皱纹。
“虽然我过去的真名也是卡特琳，但你认识的那个可悲的孩子，是我的女儿。我自她诞生之后，就一直无法和她相认。”
说着，这位教皇看向对面的门罗，她的丈夫——这个几十年来，一直站在她幕后，不能公布两人的关系，却一直默默支撑着她，扶持她稳固权力的男人。
后者则偏开了目光。
这位教皇又看向面前满脸惊诧的希尔娜：“……所以，我才分外感谢夏尔，这个能让我女儿拥有幸福，给她带来欢乐和期许，让她的生命拥有意义的男人。我喜欢他写的童话，喜欢看到他为我女儿朗诵故事时的身影，喜欢看到我女儿陪着他时露出的笑容。
“我知道他的命数并不平凡，我知道他是拥有澄澈之心的人，我也竭尽全力地栽培他，帮助他。这些都是真心的，并不是我在利用他。
“但我也有我的梦想。我要让这个腐败透顶的教廷重新变成地上的神国，我需要奇迹。
“所以，即使他们是夏尔的子嗣，我也会将他们囚禁起来。”
130.另一对师生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出身于普通贵族家庭，有着不小野心、才华和追求的美丽少女，她在懵懂无知的阶段，遇到了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老师。
她的老师见识过很多经历过很多，所以，他的性格变得有些麻木和冷淡。但他发现了这个女孩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
出于赏识，出于关爱，出于期许，出于责任……他选择全心全意地教导这位少女。
这个女孩有着很多的理想，很渴望利用自己的天赋，在教廷中扎根立足，爬上高位，做出一番事业，改变这个困顿而僵化的世界。
他的老师虽然不是很赞同她的野心和理想，但他还是支持着这个学生。
渐渐地，老师觉得，这个充满理想和渴望的学生，给自己漫长而浑噩的人生赋予了意义。
而那位少女，也全心全意地感谢着一直维护她的老师。
最后，尽管这对师生有着不小的年龄差距，但爱情还是在两人之间萌发了。
某天，少女对她的老师表达了爱意，而他的老师，正处在他的盛年时期，也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他在犹豫一番后，选择接受了少女的示爱。
那时候的少女还已经依靠着自己的天赋，和老师暗中的辅佐，进入了教廷，并且身居要职，理应当是不能结婚的。
但是，他们依然瞒着所有人，完成了仪式，诞下了子嗣。
这就是门罗和他妻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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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娜：“然而，他们并没有获得幸福。
“门罗一开始是有所隐瞒的。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知晓自己的出身，因为，他自己是圣体研修会制造的合成人，是任何正统势力都视作邪祟的异端造物。
“他害怕自己的身份，会让妻子对自己心生厌恶。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血脉还是影响了他们的孩子。
“那位卡特琳女士，在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诞生之后，发现了孩子身上的诅咒——幽界的力量扭曲着卡特琳的认知，使得这个幼童的思维停滞在了长不大的幼年。
“所有他学习的知识，都会被脑中混乱的幽界力量扭曲成无序的杂音，那些力量更腐蚀着这个孩子的身体，侵蚀着他的脏器，吞噬着他的生命。
“这个孩子很快死亡。”
“这位女士，也终于从丈夫的坦白后，得知了他身为异端所造合成人的真相。她也知晓了丈夫背负的幽界的诅咒，以及他们子嗣注定的悲剧。
“但她并没有因此憎恨自己的丈夫。她还是很爱自己的老师，她依然渴望延续自己和爱人的血脉。
“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为了接触更多的禁忌知识，解除这血脉的诅咒，她需要在教廷内爬上更高的位置。
“在丈夫的协助下，这位天赋过人的女士，在教廷内的地位稳步提升，从司铎、到地方主教，教区主教、枢机主教……一直到获封尊号，成为教皇。
“在这几十年里，她学习了大量有关幽界的禁忌知识，不论是繁杂危险的幽冥系魔法，违背教义的生物魔法，还是异端研发的可怕造物……这位教皇都有所涉猎。
“就任教皇的日子里，她尽可能搜集了一切关于圣体研修会这一异端团体的情报。她渴望复刻那些异端造物的技术，创造真正能够活下去的孩子。
“她甚至放任这些异端的发展，任由他们在偏远的山地继续那些亵渎的研究，自己则默默地监视着他们，就为了让他们研究出合适的成果。
“但这还不够。毕竟，那些异端也只是凡人，真正创造了门罗这位合成人的技术，是那头神秘的恶魔颠覆者给予人类的。凡人只能粗劣地模仿出丑恶的怪物，而真正拥有灵魂，且能克制诅咒的合成人，有且仅有门罗一人。
“这漫长的时光中，她为门罗诞下的子嗣其实不止一个，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成年前死亡。
“所有试图延长这些孩子们寿命的手段，或者帮助他们恢复神智的法术，均告以失败。
“毕竟，幽冥系魔法实在难度过高。幽界，象征着的是父神四大权能之一的死亡。它真正的力量牵涉着人类本质对死亡的恐惧，真正的力量强大得不可想象，也危险得难以估量。
“可时至今日，人们所有对幽界的了解，都只来自于各种古老典籍的只言片语，和大量魔法实验的总结性经验。多数人对幽界的使用，仅限于召唤些许幽界生物作为契约者，或者制造小范围结界——这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的父亲，总会想尽办法，吸纳那些折磨着这些孩子的幽界力量，驱散那些诅咒，然而无济于事。
“这些孩子，始终为幽界的诅咒所困.他们生活在痴傻和痛苦之中。甚至因为他们父母敏感的身份，这些孩子只能生活在狭小幽闭的室内，不能暴露在外,极少有机会见到阳光和天空。
“他们短暂的人生总是很快迎来终结。
“而他们的母亲总是在一阵悲伤后，再次擦干眼泪，如同偏执的疯子一样，继续想办法改进，诞下更健康长寿的孩子。
“这位母亲固执地不愿意放弃。百年来，这个本该垂垂老矣的女人，依靠着很多被视为禁忌的法术，维持着自己的青春，保持着身体的活力。
“在外时，她会用假发和贴面，伪装成佝偻驼背的老人，掩饰自己青春永驻的容貌,作为年近百岁的老婆婆圣安四世，主持教廷的事务，管理着大陆的宗教事宜。
“但实际上，她总是顽固地缠着自己早已对繁衍后裔心灰意冷的丈夫，要为他诞下新的子嗣。
“哪怕门罗觉得，继续让这些孩子来到人世受苦是对这些孩子的折磨，不如就此算了，但这个母亲还是不肯放弃。
“毕竟，这早已成为了她的执念。
“而且……漫长的研究，也使得这位教皇对幽界的力量产生了过分的好奇和向往。异端的激进思想，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
“她渴望得更多，她不仅希望能诞下后代，她还希望，在幽界的深处找寻所有过去夭折的孩子的灵魂，让她所爱的所有孩子都能回到人间。她希望借助幽界，真正创造出让世人震撼的奇迹，拯救这个在她看来早已僵化腐朽的教廷，实现她自童年就有的改变世界的理想……
“但这些总归还只是压在心底里的妄想而已。她也知道，这些总归难以实现。
“直到卡特琳的诞生，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本来，这个女孩和这位教皇过去的孩子，似乎没什么不同，也是一样的呆傻，一样的脆弱，一样朝不保夕。大概率是活不过成年就会夭折的。这位老卡特琳甚至没给这个女孩想到一个合适的好名字，只是有些随意地让她和自己同名。
“但这个女孩的命运出现了转机。
“在那个孩子十三四岁，即将夭折的前夕，她的命数出现了变动。
“似乎一直漠视凡人的天父听到了卡特琳教皇的祈祷。
“根据测算，似乎那时，有什么事物出现在了雅兰世界，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走向，扰动了牵引着世人命运的罗网，连带着许多人的生死都被改变了。
“卡特琳也是无数被改变命运者的一员。
“所以，本该在十几岁时去世的她，挺过了难关。本该夺走她生命的诅咒放过了她，她活到了成年。
“成年后，她的智力甚至有所回升，甚至可以识字，可以阅读简单的词句，可以勉强听懂她母亲的话了。她的母亲欣喜若狂，近乎日日夜夜都要陪伴着这个女孩，甚至冒着被别人发现实情的危险，也要将这个孩子安置在辉光大教堂对面的屋舍里，就为了能够每天陪着女儿度过夜晚。
“在二十余岁时，这个女孩接触到了一本童话绘本。
“这是他父亲在外购置的——这本绘本和过去她见过的任何书籍都不同。没有大段冗长的文字，也没有浮夸炫目的装饰，是一本仿品，装帧简单。翻开后，也只有色彩明亮柔和的插画和简约的文字。读起来非常轻松。
“这个孩子很喜欢这个绘本的故事。
“于是，他们的父母记住了这绘本作者的名字，那个叫‘伊波利的夏尔先生’的作者，搜集了很多从遥远东方传来的绘本，给她阅读。
“当我和洛芙娜在老家的住所里，在夏尔老师的陪伴下，开心地玩乐、学习时，另一边的卡特琳，同样也在夏尔老师的故事中找到了慰藉。
“……不，对卡特琳而言，夏尔的那些轻松而充满希望的故事，或许更加意义深重，称之为救赎更加妥当。
“那些夏尔故事中的角色，在她的意识中成型。在无数个最黑暗的夜晚，在这个女孩的幻梦中保护着她，庇护她不受那些幽界冤魂和混沌力量的侵蚀，延续着她的生命，让她能够忍受那些诅咒。
“她的母亲一直留心着女儿身上的变化，希望能了解原因。
“终于，那一天，夏尔老师带着我来到了荣光城。我的天赋立即引起了教廷的注意，我们也被带入了辉光大教堂中，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卡特琳教皇虽然没有露面，其实也躲在暗中，看到了我和夏尔老师。那时的她看到了夏尔的命运，看到了他拥有能够承受着幽界力量的意志，以及他纯粹得近乎不会被任何外物污染的灵魂。她终于知道了那个改变了她女儿命运的人是谁。
“再之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131.她的理想是战胜死亡
希尔娜：“纯粹而赤诚的人，他们不会畏惧必然的死亡，也不会因为执念和欲望变得扭曲。他们的灵魂能够驱散幽界所象征的死亡的恐惧，也不会被亡者们偏执的欲望所影响。
“夏尔老师正是因为这一特质，才不会被那些侵蚀了卡特琳的幽界力量影响。他反而能让卡特琳身上的诅咒得到压制，他并逐渐帮助卡特琳恢复了清晰的神智，拥有了开口说话的能力。
“这是教皇第一个活过成年且拥有理智的孩子，这让教皇欣喜若狂。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卡特琳的身体依然非常脆弱，难以拥有常人的寿岁。
“正在那时，教皇预感到了，那名为颠覆者的恶魔会借助鼠疫带来的混乱重返人界。
“她知道，正是这头恶魔，曾经协助圣体研修会的初代领袖，创造了她的丈夫门罗。她预言到了这头恶魔可能实施的阴谋——恶魔希望制造出真正强大且能够播撒混乱的新人类，继续百年前没能实现的计划。
“因此，教皇决定反过来利用那头恶魔。她希望从恶魔手中，获得真正的合成人技术，这样就能重塑卡特琳的身体，让卡特琳真正痊愈，和她相中的好女婿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她按照命运的预兆，让门罗以‘追缴异端’的名义，离开了荣光城，果然碰到了那头恶魔……
“在颠覆者自作聪明地附身于门罗身体上，借此混入教廷，引诱夏尔老师进入陷阱，获得他的血脉并成功制造出那些孩子之后，教皇才让自己的丈夫出手，将那头恶魔重创，抢走了恶魔创造出的七个孩子。
“虽然恶魔将另外七个孩子送走，并送给了洛芙娜抚养长大，但，教皇也借此机会掌握了七个空前强大的幽冥之子。她渴望拯救女儿的目标，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不过，她的研究还是失败了。尽管十多年来，她一直将那七个孩子囚禁在教廷的地下，不断抽取着他们的力量，进行着各种禁忌的危险研究，希望借此掌握幽界的秘密，让她的女儿能够真正恢复健康。但是，她的研究始终没有进展。
“哪怕教皇本尊已经拥有了大陆最强大的幽冥系魔法力量，她在浩瀚而深远的幽界里也只是渺小的尘埃，她找不到拯救女儿的方法。
“最后，她的女儿卡特琳，和夏尔得到了名义上的婚约，卡特琳幸福地在夏尔的陪伴下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教皇本人，在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后，依然不肯放弃。
“十余年来，她甚至不敢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坦诚自己身为母亲的身份，她甚至不能过度表现自己对女儿的爱意，只能瞒着所有人，将自己的女儿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旁，每天看着她经历的一切作为慰藉。
“可能是这种压抑的爱意，让她彻底疯魔了。
“这一次，她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生育其他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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