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尤其是在教皇伪造了这些神迹之后，教廷内外对神迹产生怀疑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多数是有些学识和天赋的法师，他们看出来了那些神迹背后有着幽界力量的存在。
不过，敢于出头提出质疑的人，都被门罗以比较隐蔽的手段处理掉了。
这也是教皇所要的。
她要大陆上的信徒沉浸在无法遏制的宗教狂热之中，要让教廷上下没有敢反对她的声音。
围绕着荣光城人山人海的祷告诵经者，被神迹感动得涕泪横流的信徒……这些极端的人产生的极端情绪，都能助长幽界的力量。
任何试图在此时让狂热退却，让盲从者理智的声音，都会被她想办法压下去。
“冕下。”回到了教廷，看着继续伪装成老妇人的妻子，这位疲惫的剑圣来不及叹息，只是简单行了个礼：“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
尽管他们身为私底下的秘密夫妻，但近百年来的伪装，还是会让他习惯以尊称和礼节对待教皇，哪怕是独处时也一样。
圣安四世也颔首回应：“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希尔娜也确实如你所言，没有和夏尔吐露实情。她前些日子已经回到了教廷，她也声称自己愿意协助我们了。
“而且，她在幽冥系魔法上很有天赋，也很有决心。她打算为那七个孩子承担来自幽界力量的诅咒，从而将那些力量彻底剥离出来。我也准许她放手去做了。我也答应了她：如果她真的能做成，那我也会把那七个孩子放了，让夏尔和他们团聚。”
“那挺好的，希望夏尔能原谅我们吧……”门罗点了点头，便准备告退。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圣安四世叫住了门罗。
这位穿着铠甲的老人慢慢转过身，他以为妻子还有别的吩咐。
“希尔娜那孩子虽然回来了，但她也并非真心协助我们。她内心有自己的主意。我确信她对我撒了谎。毕竟，她是因为不希望我们和夏尔发生冲突，又心系那七个孩子的安危，才回来假意协助我们的。
“她依然是那个有些古板缺爱，又恋慕她老师的小女孩。她内心不赞许我们利用幽界力量制造神迹，也不希望让卡特琳这样的逝者回到人间。我猜，她大概会想方设法，将那些幽界力量驱散送回幽界，而不是为我所用。”
“哦？”门罗皱起了眉头：“要不，暂时把希尔娜看管起来，等我们复活了卡特琳再放了她？”
“因为没有必要，门罗。只要希尔娜肯留下来就行了。”圣安四世短暂停顿了一刹：“……原谅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一切，我打算利用一下希尔娜。”
“利用？”看着妻子忽然变得十分阴冷淡漠的眼神，门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罗，其实，我这些年反复试验过了，我可以确信，幽界太强也太广博了，那里是无尽的深渊。进入了幽界的亡魂，即使被我们捞起，用尽力量重塑，引导他们返回凡界，也总是残缺的，很难在人界存续太久。就算我复活了卡特琳他们，将他们早已在幽界粉碎的灵魂拼凑完整，带回人世，他们的灵魂要不了多久也会消失。
“更别提卡特琳的那些兄长和姐姐了，那些孩子出生后神智都没有清明过，一直是痴呆状态，灵魂脆弱得像是沙砾堆积的高塔一样。
“灵魂需要合适的肉体作为载体才能长存……但我并没有把握复刻出合成人技术，也许创造你的父亲可以，那头恶魔可以，但我做不到。就算我侥幸找全了卡特琳的灵魂碎片，将她拼凑在一起……我们的女儿也注定是残缺和短命的。
“我认为，她需要一副完美的躯体才能真正复活。”
说到这里时，教皇似乎犹豫了一下：“希尔娜的就很合适。”
“等等……”门罗的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些慌乱。
他明白了，自己的妻子打算将希尔娜的身体，用作承载卡特琳灵魂的容器。
慌乱之中，他甚至都顾不上对教皇使用尊称了：“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危险的想法？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之前可是保证过，复生卡特琳不会需要任何额外牺牲者……”
“门罗，已经牺牲很多人了，不在乎再多几个了。”
教皇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反而在见到了门罗的动摇后，变得更加坚定（或者说冷淡）了。
“我们一路走来，杀的人还少吗？这是最后一次牺牲，只要我能真正掌握幽界的力量，真正研究出让逝者重生的魔法，那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没有比希尔娜那副圣女的躯体更合适的容器了，她会成为卡特琳灵魂完美的载体。”
“这……就算卡特琳复活了，她会接受自己占据了希尔娜身体复活的事实吗？她那么善良的孩子，会容忍我们这样亵渎她的灵魂吗？而且，要是夏尔见到了这个占据希尔娜身体的卡特琳，他会怎么想？圣安，你简直是疯了！”
“只有这个办法。否则，我们重新复活的卡特琳，只会是又一个短寿且脆弱的可悲生命。我也不会杀死希尔娜，她也是个好孩子，她的灵魂……她也未必真的需要牺牲，我会保留她的一部分灵魂，让她的灵魂和卡特琳共存……
“等卡特琳复活后，我会亲自送我们的女儿去见夏尔的，我会和他解释一切。夏尔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会理解我们的，他是我们的女婿，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你会把夏尔逼疯的！”门罗已经不敢想象，如果让夏尔看到了占据希尔娜身体的卡特琳，他会是什么态度。
“放心，他一直那么爱着我们的女儿，见到了卡特琳复活，他也会感到高兴的。何况，希尔娜也不会真的死去，她的灵魂也会留存在躯体里，她也能名正言顺和她深爱的夏尔在一起，实现她长久以来的愿望。夏尔会理解我们的……”
此时，圣安四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设想之中。
她如同自我催眠一般地说道：“夏尔也是我们的好孩子，我怎么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到时候，他的爱人能重返人间，他的孩子也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不会愤怒的，他只会感到欣喜。”
圣安四世的话语，像是梦呓一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附在耳畔的低语。
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了黑色的符文，那是遭到幽界侵蚀的迹象。
“门罗，这是唯一能拯救我们女儿的办法，只能这样做。这都是为了卡特琳，为了让她复活，我们只能再让希尔娜做出些牺牲了。”
148.变故
“圣安，你已经被幽界侵蚀了！”门罗意识到这点后，赶忙提醒道：“你对那些禁忌力量的研究已经太过深入了！幽界在侵蚀你的思想，不要任由那些极端偏执的情绪控制你，清醒过来！大不了就放弃，卡特琳已经度过幸福的一生了，别用这种方式亵渎我们的女儿。”
“我没有被控制，门罗，这就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教皇的回应依然冷漠而决然：“这也不是什么亵渎，不要在这时候觉醒那些无谓的良心。门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你要就此放弃吗？如果卡特琳不能到我们身旁，那我们这几十年的努力有什么价值？”
…………
“我不会让你做这种蠢事的。”
门罗看着已经和过去那个单纯少女截然不同的妻子，不得不重审了自己的主张：
“圣安，仔细想想：我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让卡特琳享受美满幸福的第二人生。还是宁可让我们的女儿以罪恶的形式寄生在她人躯体上，也要让她回来，以满足你偏执的占有欲和私情？
“我们利用那些孩子身上的幽界力量，到底是在创造奇迹，鼓舞世人，还是在垄断权威，欺瞒信徒；我们一路走到现在，到底是为了你过去的理想，还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别忘了你的初心。
“你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妄念里了，别再一意孤行了！”
然而，他的妻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门罗……老师。”她的语气有些少有的沮丧和委屈：“那是我们的孩子啊，你为什么在这时候反而退缩了？我有你认为的这么不堪吗？”
“我不是不理解你，我是太理解你了。所以我才知道现在的你在发疯！”门罗极其少见地对她发了火：“……要复活女儿，我当然乐意全力协助你，但是……我不会让你以这种方式亵渎她，这是我的底线。”
“好吧。”圣安四世看着丈夫，过了好一阵，这才叹了口气。她脸上的那些幽界符文仿佛淡化，消散了，身上那股无形的煞气，似乎也有些逸散：“我听你的。”
对方的让步，让门罗也松了口气。
“你理解就好。”他说着，打算转身离开。
但是，在他刚转身的一刹，圣安四世抬起了手，对准门罗，打响了一个响指。
他脚下忽然闪烁起陷阱类法阵特有的红光，仅是一瞬之间，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像是喷涌的泉水一样从阵法中涌出，将门罗淹没了。
“卡特琳……”他甚至无法将这名字说出口，他的意识就陷入了停滞。
这专门针对他的魔法，即使是他身为合成人的身躯也无法抗衡。
“不要担心，门罗老师。”教皇轻轻扭了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缓缓直起腰杆，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一家人会重新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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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门罗遭到妻子的袭击时，位于伊波利的夏尔感到了一阵恍惚。
他身后背负着的那柄重剑“以太”似乎变得沉重了许多。
当他抽出剑刃仔细端详时，甚至在剑刃表面看到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细微裂痕。
他这段时间正处于焦虑之中。
那天，希尔娜留下了一张便条便不辞而别，回去了荣光城。这件事，让夏尔在讶异之于，也感到了不解。
反而是洛芙，她对希尔娜的离去早有预料。
她知道夏尔兰娜和希尔娜之间发生过的对话，感觉到了希尔娜在故乡那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所以，她笃定妹妹心里肯定是瞒着什么事的。
而且，她能感觉到，希尔娜对她的孩子们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她会不会是受到了教廷的影响？我感觉，希尔娜她有些讨厌夏尔兰娜，还鄙夷她的力量，认为她会被力量影响，变成恶魔一样的存在。”洛芙娜有个猜测：“……所以，她出于厌恶，离开了我们？”
“怎么可能……希尔娜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因为这种不明不白的憎恨和厌恶，就离开我们的。”
夏尔否定了洛芙娜的猜测。他本打算立即出发，去拦截出走的希尔娜，顺便把事情问个清楚。
但是，意外出现了——波利治下的领地又发生了叛乱。
而且，这次的叛乱和过去的不同。
过去的日子里，虽然偶有些不甘于失去资产、渴望重新翻身的贵族在私下里密谋叛乱，也有临近的其他国家意图趁机劫掠伊波利，谋取利益。但这些叛乱，夏尔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暴力镇压，哪怕将叛乱者撕成碎片也能心安理得。
但这次的不同之处在于，发生叛乱的地方，位于过去的柏兹坦公国东部，毗邻大黑森德的平原地带。
这里算是他们的核心区了。
而发动叛乱的，不是自北方荒野入侵的蛮子，也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贵族，更没有什么异端邪教蛊惑的盲目信徒。
发动叛乱的，就是当地的一群农民。一群曾经在洛芙娜征服柏兹坦时主动迎接，宣誓效忠的村镇农户，裹挟着一群伊波利当地驻军发动的叛乱。
这次的叛乱，来自于帝国的基本盘，当然不可能放任夏尔兰娜他们去动用幽界力量强力镇压了。
夏尔只能暂时搁置希尔娜的事情，亲自前往叛乱发生地，希望了解原委。
他没有动用任何魔法，很是轻松地就抓捕了为首的造反者——毕竟，这只是一群农户和底层的士兵。
他们造反的理由也很简单，抗税——就像过去他们反抗那些贵族时的理由一样。
夏尔在伊波利本土推行的各项政策，所需要的物资都是依靠周边盘剥来的。
虽然他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这些资金没有被他用于个人享乐，而是用于了真正长远的未来建设。但是，这些造反的农户不这么看。
他们只知道自己辛苦的收成近半数被收缴，供给到的东边的大黑森德，被那些外人抢走了。他们只觉得，如今这个伊波利帝国，和过去的贵族老爷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反抗的理由无可辩驳，所以，夏尔也只能将他们斩首。但这只是个开始，无数曾经欢呼着迎接伊波利军队的村镇和农庄，如今都陆续举起了叛乱的旗帜。
作为统治者，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地夺走这些农户的财富，说些“必要的牺牲”，“暂时的代价”之类的话。
但当真正面对这些扛起锄头，面对全甲骑士也要反抗的农户，这番说辞哪怕他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希尔娜的质疑是对的，他如今渴望建立成的这个拥有健全制度、丰衣足食、学校、医院齐备的新伊波利，也是一个建立在剥削和压迫上的虚假繁荣之国。依然会有受到盘剥的人选择反抗。
他所渴望的未来还是空中的楼阁。他辅佐洛芙娜建立的这个帝国，其秩序甚至不如教廷。
也正是在他自我怀疑的时候，夏尔背负着的重剑“以太”发生了变化。
这把和门罗本人息息相关的神兵，忽然出现这种异状，还有那忽然袭上心头的焦躁和恐慌感……似乎在暗示着门罗处于某种危险的境地。
很可能是教廷那边出了事。
而此时回到教廷的希尔娜，她的安危也同样让他担忧。
再联系那些教廷那边传来的传言，什么神迹降临，死者复生……这些都让夏尔更加不安。
但眼下伊波利帝国四处接连发生的暴乱，也让他感觉脱不开身。
“洛芙娜……”他唤来自己的学生。
“老师。”红发的女将军赶忙凑在夏尔身旁，睁大眼睛看着捂着脑袋的夏尔：“您是不舒服吗？”
“不是，我在担心希尔娜。我们本该早点去追她回来的，但是因为眼下的这些叛乱，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我担心你的妹妹可能出了什么事……虽然，眼下事态紧急，但，我必须得离开伊波利，去教廷一趟。我得去追回她。”
“啊？”洛芙娜迟疑了一瞬，随后立即点头：“好的，您去做您想做的事情吧。我会为您镇压这些叛乱的暴民。您的教诲我已经都用心记住了这些人不理解您的理想，也不懂您的规划，但我懂。老师您就放心去教廷救出我的妹妹好了。”
夏尔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洛芙娜充满决意的双眼，他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旁观着欲言又止的父亲，夏尔兰娜感觉到了他复杂的心情。这位最懂事的大女儿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并非无所不能，通晓一切的英雄。他会犹豫纠结，也会老去和死亡。
“父亲，让我陪您一起去吧。”她主动站了出来，对父亲说道：“我可以召唤出长距离奔袭的幽界生灵，带着您迅速赶到教廷，找到希尔娜女士。那样你也能快去快回。伊波利还需要您，您不能耽误太久。”
“……好。”夏尔重新将“以太”背在身后：“就这么做吧。”
这一卷剩下内容不多了，尽量月底前了结。
149.幽界的一瞥
当门罗遭到教皇的囚禁，并且策划着抢占希尔娜的身体，以作为复活女儿的容器时。当夏尔下定决心，暂时丢下伊波利帝国诸多的暴乱，决心带着夏尔兰娜前来教廷找寻希尔娜时。
正处于风暴中心的希尔娜，并没有对即将掀起的风暴产生预料。
她这段时间，全部的心血，都投注在了幽冥系魔法的研究之上。
她依然觉得，自己大概是骗过了教皇，自己也摸索出了幽界力量的使用方式，只要自己足够小心谨慎，就能将这可怕的力量从孩子身上剥离，让无计可施的教皇放弃她那些虚妄的念想。自己会带着这七个孩子逃出教廷，回去和夏尔重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七个被囚禁的孩子，也尽量配合着她。
希尔娜认为，只要将孩子们这十余年来，在梦中虚构的一切幻想全部拆除，让他们的梦境回归最初、最澄澈的形态。这些孩子意识最深处的幽界本质，就会显现出来。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是很大的牺牲。
他们拥有的一切都是这场梦中虚构的，让他们摧毁自己生命中所有精心构建的美好事物，舍弃他们现有的一切，只为了一个渺小的希望。
但这些孩子还是选择信任希尔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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