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既心机深沉得像阴谋家，又情感充沛得像个孩子；
既决绝得像个疯子，又欢脱得像个傻子；
现在符华又加上一条——
既老谋深算，又坦坦荡荡。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些特质真的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符华拿不定主意，于是她想继续观察。
奥托那边，之后再去应付。
“我早上出门前遇到琪亚娜，她们告诉我的确曾经遇到过一个狐耳少女，被她们三人击败后不知所踪。”
符华朗声说道，声音很从容。
潜台词很明显，“你的目标并不是我的对手，你确定就要这么放弃吗？”
林蔚脚步顿住，他当然听明白了符华的意思。
犹豫了几秒后，林蔚转身像校门的方向走去。
“既然八重樱会败于琪亚娜她们之手，说明她的状况真的很差，侵蚀之律者也是最虚弱的时候”
林蔚把自己能想到的信息全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
”这么久一直在长空市游荡没有离开，说明她无法离开崩坏能的环境独自生存，既然如此，崩坏能浓度越高的地方就越能找到她，比如这座千羽学院附近。”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德丽莎冲出教学楼即陷入昏迷，却被八重樱收留，这能说明很多问题。
“只要找到她，就能击败她。”
说完，林蔚转身看着矗立不动的符华，发出真诚的请求，他决定再努力一把。
这一次，不再是与天争命，也不是什么证明自己。
而且真的要试着融入这个鲜活的世界。
“所以，请你帮帮我，符华。”
这一刻，已经无关什么交易了。
符华撒然一笑，迈步跟上。
第十二章：我不想骗你，符华
“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吗？”
符华声音干涩，刚刚林蔚为她讲述了自己的整个计划，以及两个并不算长的故事。
她这才明白，这个男人拿来赌命的计划到底有多疯狂。
“嗯，这就是我全部的计划，是我为自己找到的唯一一条可能的生路。”
“我不想骗你，符华。”
林蔚语气真诚，仿佛自己在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现在很容易就能阻止我。你明白的，我毫无还手之力。”
符华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应该阻止，可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有些茫然无措。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甚至有些怀念。
符华苦笑，她明白犹豫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只是……
她摇摇头，将复杂的心情压在心底。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林蔚松了口气，把命运的决定权交给别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即使是他自己决定展示诚意。
“律者侵占八重樱的身体，可是经过五百年的漫长封印后，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否则不会被初出茅庐的琪亚娜三人轻易击败，更不会至今还游荡在这座废墟不肯离开。”
林蔚娓娓道来，终于到了掀牌验成色的时候了。
“我的计划基于一个大胆的猜想，即这位侵蚀之律者原本就准备更换一个新的宿主，而她在废墟里不可能找得到活着的人类，要维持自身存在又只能栖身在高浓度崩坏环境中，这就给了我机会。”
长空市幸存的孩子都已经被渡鸦归拢到城市边缘，那里崩坏能相对稀薄，所以八重樱/侵蚀律者一直没有找到。
林蔚甚至有些亢奋，这种拿命验证猜想的殉道感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如果真的如此，那就给她这个机会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她不是你的对手，就只有我这一个选择，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玲是除爱莉希雅外，前文明另一个有自己意识的律者。
只要有意识，就有谈判的可能。
而这，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符华眉头一挑，想起林蔚说过的后续计划，暗想这家伙真的是个疯子。
忍不住挤兑一下，
“你说过，她们是两个意识，如果你猜错了呢，如果此刻在外界游荡的是那位八重樱小姐呢？”
“噢，那也好办，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请符华你出手欺骗她的意识，让我在她眼中是卡莲就行了。”
林蔚语气有些羞赧，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反正律者意识在她体内到时候我们融为一体，既然可以谈判。这样对计划其实并无影响。”
“只是这样的确是欺骗了八重樱的感情，我都想好了，反正奥托都是要自我牺牲救回卡莲的，到时候想办法帮她搭个便车完成心愿，也算我力所能及的一点小事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到时候我、奥托、卡莲、八重樱，四赢的局面就形成了，岂不美哉。”
想到能给奥托添堵，林蔚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
你可做个人吧！
符华心中吐槽，心中竟然觉得奥托有点可怜。
当然更多的是觉得他可笑，祸害了全世界整整五百年，结果除了自我感动外啥也不是。
然后，林蔚表情骤然严肃，
“最关键的是，律者被封印了五万年，且律者身躯不复存在，现在已经无比虚弱。”
这是最关键的信息，决定了即使自己与虎谋皮不成，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五百年前侵占八重樱的身体，却被卡莲封印，这是一个证明；五百年后再次苏醒，却被三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击败，这是又一个证明。”
现在的三人组，联手甚至连姬子都打不赢！
符华默不作声，她明白林蔚接下来要说什么。
果然，林蔚转头看向她，认真地说。
“所以，如果在我被她侵蚀之后，谈判破裂，我的意志被她消灭，身躯彻底被她掌控，那以我这孱弱的实力，符华你可以很轻易地彻底将我和律者一起碾为尘埃。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的确。符华点点头，这是最后的保险，杜绝意外。
而且她还有底牌从未显露——属于符华的第四代弑神装甲，影骑士·月轮，早已经制作完成并试验成功，这是奥托给自己准备的，应对可能的第二律者提前暴走的最终底牌。
用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话都坦诚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林蔚已经展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那作为回报，自己也应该回以诚意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
符华无比的好奇。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询问的机会了。
圣芙蕾雅的医生说他是逃出实验室的实验体，可她更倾向于另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一个实验体，即使心思缜密，天赋出众，能搜集情报寻找生机，也应该有极限才对。
林蔚却知道太多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不可能知道的事，甚至事涉五万年前的恩怨情仇，并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阐述自己的笃定。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我吗？”
林蔚一愣，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很久，无数想说的话在肚里翻滚、纠缠、融合、捡炼，最后凝结成一句最能概括自己全部茫然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林蔚缓缓解释这句话的内涵，他没有当谜语人的打算，
“就像你在看一部故事，这个故事有厚度，有第一页，有最后一页，它会给你展现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很多的人，有的是主人公，有的是陪衬的配角或反派，还有的是昙花一现的路人甲乙丙丁，他们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成长，历练，生老病死；”
“故事有时候跌宕起伏，有时候平淡无奇，你会从一开始一直看到结尾，体会到其中主人公的所有酸甜苦辣，为她们的欢笑而欢笑，为她们的悲伤而悲伤，为她们的痛苦而痛苦，为他们战胜艰难险阻而欢呼雀跃。”
“你的灵魂也会被她们所感染，她们就像真实存在的朋友一样影响你，熏陶你，甚至改变你；”
“但故事终究是故事，总有读完的时候，当合上书，我们终究还是会回到自己的生活，体会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林蔚喃喃自语，声音很低沉，明明是说给符华听，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迷茫，他抬起双手，仿佛眼睛能透过厚厚的隔离服直直地看到手臂的侵蚀纹路。
“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原本的生活消失了。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亲身来到了故事中，这里是如此的熟悉，因为我曾经完整地经历过；
又是如此的陌生，因为我从未属于这里过。”
说到这里，林蔚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符华，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目光甚至有些凶狠；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曾经的记忆是在做梦，还是我其实早就已经疯了？我也不想纠结什么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哲学问题。”
“我只知道我本来不属于这里，却真的已经存在于这里，甚至即将要死在这里！”
说着林蔚高高地抬起手臂，像是要给符华看自己被崩坏侵蚀的惨样，又像是要伸手去抓老天，质问他为何要这样戏弄自己。
随即，林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退后一步，放下手臂，连声道歉。
然后苦笑道：“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只知道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只是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可怜虫。”
“至于其他的，多想无益。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人总要先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考虑其他的问题，不是吗？”
林蔚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崩坏能凝聚而成的乌云看起来瑰丽而诡异，看得人压抑无比。稀疏的阳光透过缝隙斜斜的撒了过来，林蔚伸手去接住，用心感受生命的热度。
只要还有阳光洒进来，乌云就早晚会被驱散。
时间的事，就交给时间去慢慢寻找答案吧。
“真是个孤独的灵魂。”
听了一篇长篇大论，却不觉得讨厌。
符华听得很认真。或者说，她面对任何人都很认真。
因为听得认真，所以她明白，这是林蔚在给自己念悼词。
如果所有的谋划最终失败了，那这就是林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
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一样，渺小，脆弱。
却也丰富而美丽，不是吗？
符华抬头看看天。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做这个动作，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做了。
就像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听一样。
“看来，自己的这个临时任务可以结束了。”
符华感到结果很令自己满意，
至于奥托会不会满意，她并不在乎。
那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闲聊到此为止。”
符华看了看时间，又仔细看了一眼林蔚被侵蚀地进度，觉得该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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