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忶佞兎
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赫德雷惊愕地抬起了头。
她说：“我会带着凯尔希亲自回去接应佛耶戈，你和你的小队都有伤在身，那两位佣兵团的队长也身受重伤，我希望你们可以带着她们返回罗德岛接受治疗，好吗？”
“什么？这...不...”赫德雷很惊愕，甚至一时间没办法快速组织出语言来回应特蕾西娅。
眼前的这位王女拒绝他，不是放弃了佛耶戈，而是不想让他的小队出现伤亡？
卡兹戴尔的王女殿下，巴别塔的势力领袖，这样地位尊贵的人物，居然会愿意以身犯险，在脱离了敌人的追击之后又毫不犹豫地转身返回，居然只是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
普通佣兵？
这一刻，赫德雷甚至因自己先前对特蕾西娅生出的一丝怀疑而感到有些羞愧。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特蕾西娅放弃了卡兹戴尔，却还是有着这么多的人愿意聚集在她的身边，不惜用生命践行她的意志。
没等赫德雷回答，特蕾西娅就已经带着凯尔希离开了，用一种他们无法追上，也很难理解的方式，如光般消失在了佣兵们的眼前。
“...团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有佣兵问道。
“...带着伊内丝和W，我们回罗德岛。”赫德雷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带着队伍转身返程。“完成王女殿下的命令，我们没有更多选择。”
——也有不了其他选择。
对赫德雷而言，高贵的王女都愿意亲自回去以身犯险救人了，他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放弃W和伊内丝，让她们背着这么重的伤势还被担架抬着去救人吧。
佣兵团的大多数成员都死伤殆尽，现在跟着他出来的队员寥寥无几，而且包括赫德雷自己在内，也都是人人带伤，只能说还保留着战斗的能力罢了。
在这样的状态下，确实没办法再从队伍里分出第二支小队，去做更多的事情了，哪怕是提出寻找佛耶戈的赫德雷，一开始的想法也仅仅只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看能不能救下佛耶戈——或者给他收尸。
......
东南面的荒野之上，刀剑入肉声不绝于耳。
黑雾弥散着，白发男人的身影鬼魅般不断出现又消失，每次出现，都至少会用他手中那死神镰刀般的幽绿长剑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那些追击佛耶戈和特蕾西娅一行的萨卡兹佣兵战士们，对此却毫无还手之力。
不论是术师的大威力源石技艺，还是弩箭齐射的饱和式覆盖射击，甚至是爆炸物的轰炸，似乎都没办法影响到那个身影收割生命的动作。
——甚至已经有一部人开始觉得，他们没办法对佛耶戈造成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伤害了。
因为从开战到现在，佛耶戈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之外，身上连哪怕一条伤口都找不出来！
恐惧渐渐在萨卡兹们的心灵中蔓延。
那弥散于荒野之上的淡淡黑雾，似乎也显得愈发地阴森可怖了起来。
聚集在一起？也是毫无意义的。
那只能让那个男人收割生命的速度变得更快。
他们只能绝望地看着佛耶戈将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杀死，看着战友死去后，那毫无血色与生气的灰败皮肤，任由心中的恐惧自由增长。
——再然后，他们的士气毫不意外地崩溃了。
第一个丢下武器，逃离战场的佣兵出现，便会连锁反应般地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
最后，只剩下一群身披炭灰色重型甲胄的萨卡兹，仍然背靠着背，伫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
...如果近百人对战一个人的行为，也能被叫做“战争”的话。
这群人与那群崩溃逃离的佣兵明显不一样。
他们穿戴者制式的甲胄，拥有相同的兵器，他们的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平静和破釜沉舟的战斗决心。
逃离战场的是佣兵。
留下来的是士兵。
佛耶戈不再用黑雾隐藏自己，而是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能感觉到，这群人不介意和自己聊聊。
“你们为什么不跑？”佛耶戈问道。
“他们可以逃，因为他们只是水平参差不齐的雇佣军。”一个萨卡兹低沉地回应了佛耶戈的问题。“我们不能逃，因为我们是殿下麾下的战士。”
“殿下？哪位殿下？总不会是特蕾西娅？”
“特雷西斯殿下，卡兹戴尔的王，他是王女殿下的兄长。”
原来是皇室内战，那就怪不得了。
“好吧，大概明白了。”佛耶戈点点头，对这样的回答毫不意外。“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萨卡兹军士沉默以对。
他抬起手中幽绿色的破败王者之剑，剑锋指向平静的萨卡兹战士。
“没了？那就，受死吧。”
第三十一章 为什么是手不是腿？
那些战士们死了。
平静地战斗，平静地挥刀，平静地迎接死亡。
他们默契与战术成功消耗了佛耶戈体内破败之咒的力量，给他留下了许多伤势。
如果换个人来的话，或许早已经死在这里许多次了。
可惜，断后的人是佛耶戈。
但在战斗的最后，在他们尽数被破败刺穿身体，带走生命之后，那些被消耗的力量，却又被他们的生命给弥补。
“他们还挺难缠的。”佛耶戈看向一旁的树林。“不是吗？”
白发的猫猫头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佛耶戈。
“你所使用的那股力量...你身上所带着的东西。”凯尔希的眼中带着警惕。“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这片大地。”
“那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佛耶戈手中的破败之剑化作黑雾消散，他像是有些无奈地摊手。
“特蕾西娅呢？你居然没有跟在她身边？为什么要一个人回来？总不能是来找我的吧？”
“...特蕾西娅跟我一起过来的，但你似乎不太想见到她，所以在确认你没事后，她先离开了。”凯尔希深深地瞥了眼佛耶戈。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见过特蕾西娅？”
“我确实不想见到她。”佛耶戈直白地点头，也没掩饰什么，迈步跟在凯尔希身旁。“但别误会，这不是针对她，今天之前我也不认识她。”
凯尔希沉默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
一路无事，佛耶戈和凯尔希顺利地回到了那座特蕾西娅口中的“舰船”。
确实是一艘“船”。
佛耶戈微微仰头，看着眼前这座庞然大物。
在他的前世，这样的“载具”只会出现在那些幻想出来的科幻作品之中。
但在这个世界，在这个连战争都是冷兵器与“法术”作为主流杀伤手段的世界里，居然也会出现这样的，科技感如此之强的东西？
佛耶戈能看出来，眼前的这艘船还只是一副没有完全建成的“骨架”，许多地方都还裸露着线缆与管道骨架。
但也正因如此，他所感受到的震撼才会来得这么大。
......牛逼。
凯尔希对佛耶戈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就站在那里等着佛耶戈惊叹完毕，然后才带他走向这艘船的入口：
“欢迎来到罗德岛。”
“罗德岛？”
“这艘船的名字。”
两人进入了罗德岛，乘坐电梯前往了第三层，巴别塔用来安置伤员的临时病房楼层。
——在今天之前，佛耶戈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在异世界看到“电梯”这种熟悉无比的东西。
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电梯到达三楼，佛耶戈跟着凯尔希一路向前。
然后，佛耶戈就看见了像个老父亲似的蹲在手术室前的赫德雷。
他这时候已经卸下了武器和甲胄，只穿着一身单衣，身上缠着不少绷带，看起来也受了不少伤。
“我要去检查其他伤员的情况，等你两位同伴的手术结束后，过来找我。”凯尔希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哟，赫德雷。”佛耶戈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毫不在意地蹲到他身边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缺胳膊少腿就好。”
“嘶...那里有道伤口，佛耶戈。”赫德雷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佛耶戈，脸上浮现惊讶。“你居然没受伤？不对，你的衣服...”
“懂得都懂。”佛耶戈挑眉。“我只能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懂的我也不能多说，但懂的人自然就懂了，你明白吧？”
赫德雷被绕得头晕：“...什么？”
“没什么，你就当我没受伤吧。”
两人沉默片刻。
佛耶戈问道：“看起来，这一次的伤亡很惨重？”
“...死了一大半，伤了一小半。”赫德雷叹了口气。“你是唯一一个没受伤的，如果不是巴别塔及时支援，恐怕我也会......”
他说：“巴别塔会支付酬劳，但已经没几个人能拿到酬劳了。”
“......”佛耶戈沉默，想起那两个被他杀死的佣兵。
“你或许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佛耶戈。”赫德雷说：“在你来之前，殿下找我聊过，佣兵们可以选择留下，成为巴别塔的一员，这里欢迎一切有生力量。”
“算了吧，我不想留在这。”佛耶戈果断摇头。“我才不愿意掺和到什么皇室战争里去。”
对于一些活下去都困难，又或者想要寻求一个安定之所的佣兵来说，留在巴别塔是个好选择。
但对佛耶戈来说不一样，他知道加入巴别塔需要承担的责任和后果，所以他不愿意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绑上这辆战车。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加入某个佣兵团那样简单就能做出的决定。
“这样吗。”赫德雷了然点头，他能理解佛耶戈的意思。
“那你也不应该继续留在佣兵团了，佛耶戈，我们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之后也会一直接取来自巴别塔的合约，为他们工作，坦白说，这和加入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佛耶戈挑眉。
手术室的门打开，W和伊内丝先后被推了出来。
赫德雷起身迎了上去。
佛耶戈摇摇头，也站了起来，转身去找凯尔希。
战争，真是个残酷的东西。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考虑吧。
反正W和伊内丝体内的碎片都还没拿到手，佣兵团的成员也受伤不轻，估计要在罗德岛上修养一段时日，才能接着启程了。
......
凯尔希确定W和伊内丝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离开了。
赫德雷也离开了，作为佣兵团的团长，他需要出面参与巴别塔的高层会议，收取报酬还有商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真辛苦啊，赫德雷。
病房里只剩下昏迷的两个重伤员和待在病房里吸破败之咒的佛耶戈。
他坐在两张病房的中间，两只手一左一右，食指指尖点在W和伊内丝的手背上。
佛耶戈能感觉到，先前在她们两人体内纹丝不动的碎片，此刻已经松动了不少。
有种可以用力把它们“拔出来”的感觉。
但由于“拔”这个行为实在是过于暴力，佛耶戈怕会对本来就重伤的两人造成什么伤害，也就没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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