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忶佞兎
但伊苏尔德很快就放下了手，看着格温，眉眼间的悲戚愁思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格温，你有找到实力强大的佣兵队伍吗？”她问道。
“伊苏尔德，我找到了，但是...”
格温的“但是”让伊苏尔德的心一沉。
“但是什么？他们已经有委托在身了？”
“不是这样的，伊苏尔德。”格温解释道：
“我找到了在附近的佣兵队伍中小有名气的泥岩队长，但他说，自己不愿意为卡兹戴尔如今的王庭而战，而且我也没有带上报酬，所以他拒绝了我...”
伊苏尔德眉头微蹙，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些许。
沉思片刻，她又笑了起来，看着格温道：
“傻姑娘，你难道就没有告诉他们，只要愿意参与这场战斗，报酬一定会令他们满意吗？那位名为特雷西斯的君王都已经下达了首肯...”
至于什么“不愿意为王庭而战”？
在伊苏尔德看来，那都是用来拒绝的借口罢了。
实际上只不过是佣兵们逐利的天性，让他们在没有见到真正存在眼前的报酬时，不愿意轻易付出承诺罢了。
伊苏尔德在心中冷笑，又忍不住对格温有些失望。
格温还是太过天真单纯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
只要搬出“特雷西斯王”的名头，伊苏尔德不信贪生怕死的佣兵会有胆子拒绝这份委托。
但现在，自己身边真正能够信任，能够帮自己做事的人也就只有格温了...
念及此处，伊苏尔德又抬手摸了摸格温的发顶，温柔地笑着：
“没关系，傻姑娘，这个世界很复杂...我会教你怎么做的，等天亮之后，你知道那支佣兵队伍的位置吗？”
“伊苏尔德，他们不愿意...”
“不，格温。”伊苏尔德开口打断格温的话语，笃定道：
“他们愿意，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罢了，我会说服他们的...不过我答应你，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的话，那我一定不会强迫他们，好吗？”
在心中，伊苏尔德有些皱眉。
总觉得这一次分开三天，再见到格温之后，她的身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在此之前，格温可不会质疑她的话语，更不会企图阻止她......
是经历了什么吗？
伊苏尔德忽然注意到格温腰间那个小巧的洁白挎包。
“格温，看起来你这几天里交到了新朋友？”她亲切地牵着格温的手掌，带着她在附近一块巨石上坐下，一边仰望着头顶的双月星空，一边随口闲聊般问道：
“你腰间的那个包包，是新朋友送给你的吗？”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伊苏尔德！”谈到这个，格温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欣喜了几分。
她将身上那个小巧的挎包取下，献宝似的递到伊苏尔德面前。
“伊苏尔德，你猜猜我这次进城，见到了谁？”
“哦？难道还会是我认识的人？”伊苏尔德好奇地笑了起来。“唔...是谁呢？格温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在格温看不到的角度，伊苏尔德的眼中，并没有真实的笑意。
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般地故作好奇罢了。
“是佛耶戈！伊苏尔德！”格温很兴奋地诉说着。
“我见到了他，但他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并不残忍，也并不暴虐，更没有肆意屠戮生灵...他给了我这个挎包和一些钱，然后还带我去...”
伊苏尔德抿唇，缓解自己僵硬的脸色，确认格温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
“哦，是这样吗......”她意味不明地打断了格温的话，从格温手里强硬地拿过那个挎包，声音里不再带着笑意。
她低下头，没再看着格温，转而盯着手中洁白的小巧挎包，眸光晦暗不明。
格温愣住，看着伊苏尔德，心中莫名地有些害怕。
但自己为什么会...
害怕，伊苏尔德？
第八十八章 格温：不，伊苏尔德，我拒绝【二合一】
伊苏尔德看着手中小巧的洁白挎包，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格温说，佛耶戈变了...？
他不再屠戮无辜者，不再掠夺力量，不再散出黑雾荼毒世间...也不再想着拯救我了？
这怎么可能呢？
格温一定是被骗了。
不过是叫格温去城里一趟，寻找有实力的佣兵，结果还引出了这么多情况，就连佣兵也没能顺利雇佣......
伊苏尔德已经开始对格温所带来的未知变化而感到有些厌烦了。
她认为导致这样一切的原因都是格温的能力不足。
但她很好地藏起了这份厌烦与隐隐的鄙夷，转而对一旁愣愣注视着自己的格温露出了几分心疼与怜惜。
“格温，傻孩子，你被佛耶戈骗了。”她情真意切地说道，仿佛真的在设身处地的为格温的遭遇而感到疼惜。
“佛耶戈——我曾经的爱人已经因爱而疯狂，彻底被深种千年的执念而彻底主导了理智...他又怎么可能忽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中，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格温怔怔地看着伊苏尔德，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含义。
而伊苏尔德也没等她的回应。
她将手中那个洁白的小包重重扔了出去，仿佛是在丢掉一包肮脏恶臭的垃圾。
“不要被佛耶戈的谎言所欺骗了，我的好姑娘。”伊苏尔德温柔地说着，话语中却又隐隐带着不容违逆的意味：
“这一次不会再有光明哨兵了，这个世界上，能够阻止他的，也只有我和你了，我们一定要阻止他的暴行，我们一起，好吗？”
伊苏尔德没有给格温留下思考的时间。
她只是巧妙地将自己和格温捆绑在了一起，强硬地向单纯且深深信任着她的玩偶少女灌输着一个概念——
佛耶戈是一个十恶不赦，将你欺骗的恶人，而“我们”一定要阻止他。
不论格温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破败之咒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更何况...
卡兹戴尔王廷军的人已经开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唯有“杀死佛耶戈，根绝破败之咒”这一个选项。
在这样的关头上，伊苏尔德不允许格温对佛耶戈的态度出现转变或动摇。
绝不允许。
所以她首次在格温面前展露出了区别于温柔怜悯的另一面——强硬且不容违逆的姿态。
伊苏尔德将自己放在了“上位者”的位置，借着格温的依赖与信任，居高临下地向少女灌输着她的观念。
格温没有拒绝的余地。
玩偶少女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伊苏尔德。
居高临下、强硬且不容违逆，更不容质疑，看向她的眼神阴郁冰冷，似乎还带着隐隐的失望。
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幼童第一次见到向自己宣泄怒火的家长。
格温也同样感到了不知所措，脑中一片空白，任何成型的思维或文字仿佛都在首次展露如此模样的伊苏尔德面前被完全冲散。
她只能呆愣地看着伊苏尔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但伊苏尔德很快就收敛了那副模样。
她疼惜的拥住格温，声音里带着歉意。
“抱歉，格温...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是要对你发火，我只是一想到那些惨死于黑雾中的人们就......”
伊苏尔德的话语适时地顿住，仿佛真的为此感到歉意与黯然。
她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后脑：“格温，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片刻后，她的怀中传出少女闷闷的鼻音回应。“嗯...”
“谢谢你能原谅我。”伊苏尔德笑了起来，又很快收敛笑容，松开了抱着格温的手臂，向她歉然道：
“我这几天一直很担忧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所以心情一直有些压抑...抱歉，格温，或许我应该一个人冷静一下...我不想对你发火的。”
说完，没等格温回应，伊苏尔德便离开了巨石，独自走入一旁的树林之中，途中似乎还传来一声懊恼的轻声叹息。
格温独自坐在巨石上，脸上带着些许失神的怔然。
格温没想到伊苏尔德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格温更没有想过，伊苏尔德会毫不犹豫地将佛耶戈送给自己的挎包给扔掉。
就像是在扔掉一包垃圾。
她看了看伊苏尔德走入的那片树林，轻轻跃下巨石，在附近仔细且专注地低头寻找着。
片刻后，格温弯下腰，从杂草丛生的泥土地上找到了那个小巧的挎包。
挎包此时已经染上了泥土与尘灰，不复先前的洁白，黑黑的泥土与污渍东一块西一块，显得它肮脏又丑陋咴。
伊苏尔德将挎包扔出时，用的力道很重很重。
甚至让挎包的外表都出现了磨损，被地表的那些碎石块磨得破损，露出线头。
蓝发的少女紧抿着嘴唇，轻轻拍下挎包上那些大块的泥块，却没办法将其上的污渍与泥渍也一同拍去。
它还是那样，显得肮脏又丑陋。
格温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挎包，将其打开。
被少女一直小心翼翼贴身佩戴，没有打乱过其中布局的挎包里此时已然是一团乱麻。
原本被她整理得井井有条的碎赤金块与零钱纸币此时正混乱地挤在一起，纸币变得褶皱不堪，那张被她一直放在最上方，打开挎包就能看见的纸条，也不见了踪影。
格温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将褶皱的纸币一张张抚平理顺，将挤在一起的碎赤金块重新摆放整齐。
但她始终没能在挎包中找到那张纸条。
她只找到了一条被石子划出的破口，线头胡乱地冒出，与泥土混杂在一起。
于是格温拿出被圣霭所庇护的针与线，将破损的挎包重新缝补修好。
然后珍而重之地将挎包重新跨上肩头，使其挂在腰间，又开始在附近低头寻找起那张失踪的纸条。
但格温找不到了。
她找啊找，从头悬双月找到太阳升起，也没能找到那张纸条。
或许那张留有佛耶戈平淡却温馨字迹的纸条，已经被伊苏尔德抛入了尘埃之中。
格温抿着唇，深深地吸了口气。
人偶是没有心的。
但她却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难过到“心脏”的位置似乎都在隐隐作痛，像是缺失了一块重要的部位。
可被人用针线缝补出来的“娃娃”，应该是没有心的呀。
为什么，还会这样子呢...？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
伊苏尔德冰冷又失望的眼神依旧在格温的记忆中清晰且深刻地浮现着，仿佛一根根利剑，刺入玩偶那根本不存在的“心脏”之中，将其戳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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