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诡骗师 第46章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茅屋里那间上锁的画室。

　　只住着v介，v介不该是会对那个房间产生好奇的孩子。

　　但冥冥之中就有个声音在斑目的耳边反复念叨。万一是屋里进了贼人，就像是当年一样偷走《小百合》。

　　斑目一流斋捏紧了拳头。

　　如果公众眼中出现了第二幅《小百合》。

　　人们或许会因为他的声誉质疑其真伪，但花费重金拍下“正品”的权贵绝对会因此而暴怒。

　　他在私人的拍卖会里宣称是“因为经济窘迫而被迫贩卖正品，展出赝品”。

　　“抱歉，”斑目大画家对着周围的同行们说，“家中有急事，要失陪了。”

　　雨声急促，悬挂在办公楼外的广告横幅迎合这鼓点般的颤音而浮动，飘扬在深灰的天幕里。

　　“喜多川，”正在把颜料挤在画盘里的雨宫莲忽然抬头，“之前......你以我为模特的画呢？突然很想看看你的画里我是怎样的模样。”

　　他其实已经在斑目的画展里见到过了，但还是故意点出。

　　喜多川v介想不明白这点，立刻陷入了慌乱，说着拙劣的谎言，“那幅画，嗯......我放到学校里了。下次带过来给你看。”

　　“照片呢？照片总该有吧。”

　　“我没有拍照的习惯。”喜多川的回答越来越沉闷。

　　“是吗？但我在斑目先生的画展里见到的《淌血的芦苇地》，好像跟你的那幅画很相像啊。”

　　“那是......”喜多川v介大脑宕机了一瞬间，失去珍爱画作的痛苦和难堪从心底涌上，连同着过往的无数次向斑目献出辛苦雕琢的作品的记忆。他竭力思考着该如何回答雨宫莲。

　　怪盗重复着自己在画展上就提出的观点，“其实，《淌血的芦苇地》就是你的作品，对吧？是斑目夺走了你的创作。”

　　“绝对不是！”喜多川v介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他瞪视向雨宫莲，“我不允许你诋毁斑目老师的名誉！”

　　“其实，我见过你的师兄，”雨宫莲冷静地说，“中野原夏彦。”

　　“......”喜多川v介欲言又止。

　　“他告诉我。斑目一流斋一直在压迫收养的弟子们，强迫这些有天赋的年轻人为他提供作品。是这样的吗？”

　　“......不是。”

　　“难道说，中野原先生的话语都是用以诋毁斑目的污蔑之语。”雨宫莲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喜多川v介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反应。

　　画室里陷入了沉默的气氛。

　　过了很久。

　　“我是自愿向斑目老师提供灵感的，他只是......只是陷入了创作的瓶颈。我......我身为学生有必要报答他的收养之恩。”喜多川v介的表情里满是挣扎的意味。

　　“说起来，”雨宫莲放下调色盘，起身拍了拍喜多川v介的胳膊，“身为朋友，我必须警醒你一件事。”

　　“......”回答他的，是一对装满痛苦和犹豫的眼眸。

　　“跟我来吧，看到这些，你会对斑目一流斋的看法做出改变，”雨宫莲带着喜多川v介前往孔雀翎画室，“你其实早就知道那个老东西一直在榨取你的天赋和价值，却总是自欺欺人。”

　　他打开了电灯，雪白的光晕里飘漫着星星点点的灰尘，四面八方摆放的是无数张《小百合》。

　　“看看吧，喜多川v介，”雨宫莲拿起一幅放在书架上的《小百合》，指着满房间的《小百合》。“启蒙你的画作，指引你前进的画作，它们现在都在这里了。”

　　喜多川v介颤抖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宫莲笑了，“现在，你还要欺骗自己，斑目是真心为你好吗？”

　　“我......”跟老人相伴的生活点滴涌上心头。或许是一顿简单的寿喜烧，或许是一碗浇了酱油的蛋包饭；出入高档的酒店；站在银山温泉旁的松针林里写生......

　　“那不过是个沽名钓誉、欺害年轻人的老混球。”

　　“不，不对！这肯定有隐情！我要去举报你，你这个侵犯他人隐私的罪犯......我要找斑目老师，找警视厅......”喜多川v介痛苦地推开了雨宫莲，他想要冲出画室，拿出手机去拨通电话。

　　嘎吱......

　　茅屋外，一个老人匆匆忙忙地收起雨伞。他闯进玄关。

　　看到的是敞开门的孔雀翎画室。

　　甚至顾不上脱鞋，斑目一流斋失去了一如既往的淡然与温吞，他丢掉手里的雨伞，甩开和服的袖子跑动。

　　哒。

　　老人与自己的学生撞了个正着。

　　愤怒的镜子里倒映出迷茫与不解。

　　“斑目老师！你来得正好，快告诉他，这些都是......”喜多川v介激动地说。

　　斑目一流斋环视周遭，陷入了沉默。

　　“斑目老师！斑目老师？斑目......”喜多川v介忽然间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斑目老师，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看向那张失去了从容与淡然的苍老面孔，觉得陌生而可怖。

　　（PS：最近在忙期末考试和工作，所以更新都是两章。哎，有点怠惰。等考完试就会好起来了。）

天干物燥 : 084.急死你算了

　　雨声淅沥。水丝在窗户上缭绕扭曲，像是晚秋枯萎的绿藤罗。

　　水流冲刷窗台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清晰可闻。

　　喜多川v介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张渐渐恢复了从容的苍老面孔。

　　“v介，”老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悲恸。“这一切都是有隐情的。”

　　雨宫莲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藏在衣兜里的手机已经打开了录音。

　　喜多川v介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小百合》......”

　　“哎，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我也就不能隐瞒了。”斑目一流斋露出痛苦的表情，“其实......我有很多的欠债，养育你们这么多的弟子也不容易。这些小百合都是我亲自临摹，然后通过特殊渠道卖出去的，用来缓解经济压力。”

　　喜多川v介看向这间画室老旧的装潢，一声不吭。

　　雨宫莲想到这老东西在目黑区的别墅，以及养在别墅里的情人，有点想笑，但还是要忍住，仔细欣赏“斑目大画家”的行为艺术。

　　老人把手揣在和服里，眉眼低垂，语气沉重，“真正的《小百合》......被以前的弟子偷走了，可能是因为我太过严格，所以怀恨在心吧......”

　　“那件事给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之后，我一直陷于瓶颈之中......”

　　喜多川v介似乎真的信了，他看了眼一旁的雨宫莲，于是接着问，“这家伙说你有在盗窃师兄师姐们的画作，莫非他们也是......”

　　“是的，v介，”老人居然就这样顺着他的话说，“我为此也感到非常的苦恼，让他们将创意转让给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厌世 企鹅，鸠

　　“我也觉得不能再一直这样下去了，于是就一直尝试着要重现《小百合》。但是......画不出来的东西终究只是临摹。”斑目一流斋的眼眶变得湿润了，“真的，很对不起那些孩子们，也对不起你，v介。”

　　雨宫莲把手背在身后，冲着摩尔加纳打指挥，示意它去画室里位置最特殊的那副画架后面躲藏，时刻准备着揭开防尘布。

　　斑目一流斋俨然是演戏入神，浑然带入了自己虚构的故事，“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表示说临摹的也没关系，希望我能把画卖给他。我想到了正在画室里学习的弟子们，他们的开销......不，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责任......”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颤抖着，“抱歉，是我害了他们。我是为虚名所累。因为......如果我不扛下大家的期待，接更多的工作，会造成很多人的麻烦――就算是，就算是要培养你的才能......也是要钱的，原谅我这个无能的老师吧。”

　　有点东西，雨宫莲嘴角颤抖了一下，老混账说话假话掺真话，把喜多川v介糊弄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呆头艺术生已经差不多全信了。

　　可是啊，话里的漏洞在旁人听来还是很明显的。只是依靠着渲染到位的情绪和刻板印象能够诓骗到受害者而已。

　　要临场编造出这样的谎言真是辛苦斑目先生了。

　　雨宫莲冷眼看他，说出了斑目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如果原本的画作被偷走了，斑目先生又是如何临摹的呢？”

　　斑目一流斋认出了这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少年，表情微微一滞，“之前我为了做画集......留了高清的照片。”

　　“我多少有了解过日本的画坛新闻，斑目老师在说话之前不妨先想想是否合理。”雨宫莲补充，“以照片临摹出来的画作，应该没有收藏家愿意接手吧。”

　　“你这个不懂绘画的门外汉......”斑目一流斋表情变得阴冷，他挑起眉毛，愤怒的意味毫不遮掩。

　　雨宫莲打了个响指，摩尔加纳在盖着紫色防尘布的画架后方跃起，把遮盖了画作的防尘布扯下，然后敏捷地冲进画室的阴暗处。

　　“诶？这也是《小百合》，”雨宫莲捏出一种很做作的嗓音，“真是奇怪啊，怎么这《小百合》跟那些赝品相比较要精美得多呢~”

　　喜多川v介捏紧了拳头，无数个观摩与感悟的昼夜告诉他，这绝对是真正的《小百合》。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恩师，“您刚才不是说，被偷走了......？！”

　　“这是......这是临摹的！”斑目一流斋觉得自己后背有些湿漉漉的，不知是因为汗水直流还是淋到了雨。

　　但这一次，喜多川v介坚定地反驳了老人的说辞，“这绝对不是临摹！老师......”

　　喜多川v介的眼里流淌过窗外的雨幕，“我就是在这幅画的激励下，才坚持绘画直到现在。”

　　他看向斑目一流斋，“老师......”

　　“这是假的！没错，是赝品，”大画家已经被彻底消磨殆尽了耐心，他甚至都无暇思考谎言的合理性，“我之前听说有这么一副骗人用的赝品，所以买了下来！”

　　“有点强词夺理哦，画家居然买自己作品的赝品，”雨宫莲嗤笑，“该不会《小百合》也是你从某个地方剽窃来的画作吧？”

　　斑目一流斋的反应出乎他预料的激烈，这个老人的表情阴晴不定，最终是勃然大怒了，“你们两个真是让人吃惊！损害我名誉、侵害的事情，就让我们在法庭上再商议处理方案吧！”

　　他拿出手机拨号，表情缓缓变得松懈，又有些许心痛，“我已经通知保全公司了。啧，原本是为了对付麻烦的三流记者，没想到居然要用在你们这两个小鬼身上。”

　　“等下！”喜多川v介喊住他，“我还没......”

　　“要谈就去和警察谈吧，v介，”斑目一流斋表现出他藏在日常之下的阴狠，做出了壁虎断尾般的举措，“这个画室，已经不需要你了。”

　　喂，真是玩不起了啊。雨宫莲想到自己身上的案底，有些苦恼。这老东西，绘画水平暂且不知，捣鼓名利的招法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到两分钟就会有人来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斑目一流斋朝着雨宫莲冷笑，“至于你，私闯民宅的年轻人，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呆在少管所里悔改吧！”

　　怪盗拽住喜多川v介的衣领，拖着他冲出画室，一只背着行囊的黑猫爆发出不该属于它这个体型的力量，趁着老人注意力分散的空隙跃上房梁。

　　雨宫莲站在屋檐之下，看街道大雨飘摇，他听着窗外愈发刺耳清晰的警笛声，似乎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于是拿出了手机，点开那个诡异的APP。

　　【异世界导航为您服务】。

　　“带我去斑目的宫殿。”

　　“当前距离：0M。”

　　这一次，时间没有被暂停。

　　一个诡异的漩涡吞没了雨宫莲，甚至带上了他身旁的喜多川v介。

　　保全公司的业务员很快就带着警察赶到，但现场已经不见嫌疑犯的行踪。

　　他们的脚印中断在潮湿的台阶上。偏远的街区甚至没有安装公共摄像头。

　　“斑目先生，要备案吗？”警察客客气气地向斑目一流斋询问。

　　“当然啊，”老人捏着下巴，“去通知媒体吧，就说斑目的学生被窃贼蛊惑企图盗取老师的成名之作。”

　　“是。”

　　“哦，对了，”斑目一流斋满怀恶意地说，“必须要让他的校方知道才行。然后把事情闹大一点。”

　　“明白。”警察连声允诺。

　　雨越下越大了。

　　巨大的美术馆外。

　　已经换上怪盗服装的雨宫莲从半空中的漩涡里掉落，以华丽的空翻后落地，可惜，没有评委给他打分。

　　喜多川v介从天而降，然后被怪盗一只手提住裤腿。血液瞬间冲向大脑。

　　他瞪圆了双眼，胃里翻江倒海，然后失去了意识。

　　咔嚓。昏迷的喜多川v介在马路上睡得安详。

天干物燥 : 085.怪盗团的潜入行动

　　“醒了没？”

　　耳畔模模糊糊的传来声音。

　　紧接着，一桶冷水泼在了喜多川v介的脸上。

　　然后能听到稀里哗啦的接水声。

　　“醒了没？”又是相同的声音。

　　对方举起了水桶......

　　“醒了！”喜多川v介睁开了双眼。

　　雨宫莲鼓掌，“恭喜你，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女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