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是谁呀
直到几天前,言墨白告诉她化解蛊毒的代价后,她才发觉其中蹊跷。
化解蛊毒的方法是将毒引到自己体内,而巫蛊之毒又绝不是凡人所能承受的,当日言墨白为她化去蛊毒的时候,纵有堪比筑元境的炼体修为,照样难以抵御蛊毒的侵袭。
若白先生真的是凡人,他是怎么替她化的蛊毒?
他必然不是凡人,也必然不叫什么白先生。
在记忆里那张日渐模糊的面孔下,必定还藏着一张真正的脸。
这张脸……却是和言墨白愈发相像了。
至于影无涯的回信……
秘术之所以是秘术,哪里是调查几天就能找全的,魔教教主身居高位,当然藏着旁人得不到的秘密。
她的目的除了调查真相,更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只要没查到魔教有相符的秘法,就代表言墨白不是那个人。
否则真是那样,她如何能面对他,干脆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只当言墨白是魔教教主。
如此一来,她才能和眼前之人坦然相见。
忽然起了阵山风,千秋雪的裙摆在风中飘舞,在她绯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娇小少女拉着白发少年手走上山的画面。
“宗主师……尊。”
黎雨洛刚开口,忽地想起来自己还牵着教主的手,心头猛颤,连忙松开。
“我把教主带来了。”
她忐忑不安地望着殿门前的师父,看到师父脸色毫无异常,才放下心来。
“你做的不错,下次他们再为难你,不必留情,尽可出手斩了。”千秋雪脸上看不出情绪,她瞥了一眼言墨白,“教主随妾身进来吧。”
白发少年走向大殿,待到他的身影没入其中,两扇沉重殿门轰然闭合。
……
摇曳的灯火中,千秋雪走到蒲团边上,却没有坐下。
“七日后,妾身将征伐西域巫部。”
她看向身后的白发少年,“若教主能在出征前将蛊毒化尽,妾身不胜感激。”
少年颔首:“我尽力而为。”
灯火映在女子眼中,仿佛妖焰般燃烧着:“教主难道不好奇妾身为何不征讨中洲,而征伐巫部么?”
“若是言某坐在宗主的位置上……想要攻伐魔教,也是要先将西域率先扫平。”
言墨白语气平静,仿佛口中的魔教和他并无关联,“不过是推己及人罢了。”
“魔教如今一分为二,逐个击破应该不难,教主为什么会选择去攻伐西域?”
“千秋宗主这是在考量言某?”
言墨白也不嫌烦,道:“魔教一分为二,可终归曾是一家,与诸多正道宗门都有不共戴天之仇,攻伐其中之一必会让剩下那边唇亡齿寒,保不齐会暂时休战一致对外。”
“而那西域巫部独领一洲,三面环海,无有强敌。另一面与天定洲西南部接壤,恰恰落在玉衡后方,随时都可以乘虚而入。”
“它虽然臣属魔教,但真正与它结了仇怨的只有玉衡一宗,大可在仙魔之战时作壁上观,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也正因如此,它若是遭劫,中洲魔教和其余几洲的魔教同样不会去救它。”
他看了千秋雪一眼,“先伐西域,既可以断去魔教一边臂膀,稳定后路,又不至于过早让魔教齐心,可以坐视其内耗削弱实力,站在千秋宗主的位置上,自然是上策。”
“没想到教主落得此地,却是对外边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只是些浅显的道理而已。”言墨白叹道,“宗主问了这些,在下可否也请教宗主一件事?”
千秋雪正揭开香炉盖子,往里面添香火,微微弯下腰,几缕银白长发垂下来,盘堆在她胸前曲线上。
等到将香火压实,她才轻声开口:“教主请说吧。”
“伐掉魔教固然是千古以来最大的伟业,但若是最后没能尽全功,让魔教苟延残喘了下来,化整为零四处劫掠,宗主打算如何应付?”
千秋雪手中的炉盖一滞,片刻后,她冷声道:“有我统领正道宗门,此战过后,魔教必将不存于世,何需操心如何应对?”
……
……
……
书群211104933,名字风月同天,有什么建议意见都可以群里艾特我,以后如果有删改章节也会放在里面。
另外第一卷内容大概一周内写完。
第二十四章:门内门外
无论动机如何,对于仙魔大战的结局,千秋雪持有绝对的信心。
她仅差半步就能成为传说中的返虚玄仙,虽然短时间内突破不了,但也不是寻常的炼神大圆满能相比的,魔教内唯一明面上的同等人物言墨白又被削去了修为,再加上魔教分裂为二……他们有什么能力阻拦正道联盟推进的脚步?
正道联盟加起来可有足足四十个炼神修士,是魔教的两倍之多,底层修士更是不计其数。
按她和其他几位掌门的计算,只要每个宗门都尽全力,不拖后腿,最多半年就可以将魔教所有土地尽数吞并了。
“言某只是随口一说,千秋宗主不必放在心上。”
白发少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宗主有覆灭魔教的信心,也是好事。”
“哦?”千秋雪诧然,“教主好像希望魔教被灭掉?”
“眼下正道宗门既然联合一致,又绑来了言某,扰乱了九洲大势,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了。”
少年轻叹道,“接下来只有魔教覆灭,天下才能重归安宁。”
如今魔教分裂,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各家都想从魔教身上啃一块肉下来,生怕晚了一步分不到肉吃。
即便玉衡仙宗再想反悔,它们也不会同意了。
在这个阶段,谁敢明着反对攻伐魔教,谁就会瞬间变成众矢之的。唯有卖力向前,才能分润到最大的好处。
直到魔教愈发式微,不再被他们看在眼里,某些东西才会显露端倪。
“不过言某还有一事要提醒宗主……”
他深深地看着香炉边的银发女子,“西河洲位于天定洲西南,其余宗门的修士想要与玉衡共伐巫部,必定只能经过玉衡仙宗的疆土,彼时要想留下什么手段,都将会变得轻而易举。”
“教主认为其余宗门会暗算我宗?”千秋雪眼神微凝,一来确实存在这个隐患,二来她想不通对方为何不担心魔教安危,而来担心玉衡仙宗的存亡。
先前教主对魔教领土的种种举措,所有正道掌门都看在眼中,可他们都当魔教在笼络民心,好让凡间百姓送更多人进入魔教修行。
没有任何宗门能独自面对魔教,魔教越是平静,正道各宗越是无法坐得安稳,唯恐魔教表面上蛰伏不前,实则在图谋未来某日显露獠牙,将正道一举荡平。
若不是这样,玉衡仙宗也没那么容易联合正道所有的宗门。
可在教主的言语中,真相却好像并不是各宗想得那般。
千秋雪发觉自己越发看不透眼前的白发少年,事实上她也未曾看透过他,几十年来从未和教主见过面,她对于教主的印象,全都是凭自己的情感一笔一笔添画上去的。
现在寥寥几语,那些笔墨便如风化般脆弱地片片剥落,显现出始终被掩埋在墨迹后面的、教主真实的轮廓来。
“宗主想必也有自己的思量,我就不再多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言墨白已经仁至义尽了,他对九洲的所有执念都到此为止。
后面再发生什么事情,对方会如何做,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见他沉默下来,千秋雪坐回蒲团上,像上次那样撩起裙袖,显露出一小截白皙玉润的藕臂。
言墨白握住她的手腕,闭上眼睛。
……
白裙少女踢着一块青色的石子,在草地上兜着圈。
这块石子青得发黑,放在山下绝对是能拍卖出高价的精纯灵石,在玉衡山巅却仅仅是一块普通石子,遍地都是,随处可见。
它咔嗒咔嗒在地上翻滚,最后被一只穿着锦鞋、裹着白丝罗袜的小脚烦躁地踢飞,划过一道曲线落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没了石子,少女傻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转过头,浅紫双眸不安地望向身后几十丈远的大殿。
“教主……”
高大的殿门紧紧闭合着,把所有动静都隔绝在里面。她知道自己无法去探寻门的另一侧是什么景象,只能在这里静静等着。
太阳从东边升到天心,眼见又快要落下去,教主还是没有出来。
实在有点无聊,黎雨洛在草地上坐下,想要修行打发时间,可每次都是眼睛闭上没多久,就忍不住睁开去看教主出来了没有,再闭上,再睁开,无论怎样都没办法静下心吐纳灵元。
有些时候她想师尊会不会真的只是在和教主聊天,他们知道的东西都很多,没准真的能聊很久……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个一厢情愿的猜测越来越虚幻无影了。
午间的暖风不断吹在少女脸上,鬓间长发乱飞,她躲到一棵树底下,结果风又刚好停了。
耳边再没其他的动静,她坐在树旁,不由犯起困来,眼眸细细眯着,迷迷糊糊望着那扇大门。
朦胧中,她好像看到教主推门走了出来,身上的气势庞大无边,俨然又恢复了原先的修为,许多太上长老出来阻拦,却都被那白发少年挥了挥衣袖吹走,连宗主师尊都被一巴掌拍飞,他过来蛮横地将自己抱起,腾起一团魔雾,飞往很远很远的地方。
两人在没有人能找到的世外桃源定居下来,过着简单又幸福的甜蜜生活,最后……在屋子里生了一堆白白胖胖的小宝宝……
啪。
一片落叶被风吹打在她的脸上,所有的幻想瞬间消失不见。
眼前依然是那扇紧闭的大门,一切都很安静。
少女刚飘起没多久的心又沉落到谷底。
她是如何想让教主带她离开玉衡仙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啊……
但教主现在是凡人之身,要离开也是她带他走。而她才是结丹境,有宗主师尊坐镇在山中,哪怕出了山门,又能逃多远呢。
瓷白的小手揭下脸上的落叶,少女正要揉揉眼睛,忽然看到那扇仿佛永恒静止的门打开了。
略显瘦弱的白发身影走出来,身上青袍洁净无尘。
“教主!”
少女起身跑过去。
见她过来,白发身影站定,滞缓地抬起头,“黎师侄……”
教主的声音干涩,让少女心头猛然一揪,她连忙仔细看去,发现教主那双墨瞳毫无高光,仿佛两团干涸枯槁的墨水。
“黎师侄你……为何还在这里?”对方没想到她一直等着,愣愣看她,虚弱之下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某个秘密被人拆穿了一样。
教主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该是永远平和又体面的啊。
少女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肩膀却还是颤抖起来,她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教主,请随我下山吧。”
第二十五章:天道
没办法改变的事情,知道也不过徒添烦恼……言墨白本不打算告诉黎雨洛,结果她还是知道了。
下山的路上,少女的手握得格外的紧。
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回到外门洞府里,待到禁制闭合,少女也没有回过头,沉默地背对言墨白。
洞府里安静无声,只有些许液滴打在她身前的地上。
言墨白觉得自己该说些话打破这寂静,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少女闷闷地问:“师尊对教主做了什么?”
“千秋宗主……没有太过为难我。”
“你还在骗我!”少女骤然回过头,大眼睛红红的,白皙的脸蛋上布满泪痕。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走上前,把眼前的教主按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腰间,圆润膝盖抵着青石,气哼哼地俯视他。
“我再问一次,师尊到底对教主做了什么!”
少女软嫩的手指按在言墨白的脸颊上,不停地揉着,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快回答我,不然,我……我就把教主揉成猪头啦!!”
娇蛮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言墨白闻着她指尖的幽香,不禁想起了他们在玉衡仙宗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个地方,她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压在地上。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两人的心境和关系,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他思虑良久,决定将事情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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