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腊月一
最为简单的例子，对于那被永夜教团散播的、目前在整个大陆上蔓延愈发严重的腐堕病，现阶段几乎所有势力，都在竭力研究救治感染者的方法与解药。
但，唯独这个女人与其身后的黎明教团，从一开始便奉行了宁错杀不放过的处理方针。
正是因此，现在看着苏维与这种疯子离得那样近，塞尔西娅只觉得心里阵阵发紧，生怕稍有不慎，某个小鬼就会被忽然失去兴趣的疯子拧掉脑袋。
“王女大人？您说的没关系……是指？”
这时，画面中的苏维目露困惑。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她会对王城不利。”
思绪至此，塞尔西娅深吸一口气，看向苏维，勉力在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所以，你不要对她有太多敌意，知道吗？”
“……是这样吗。”
听见这样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苏维愣了愣。
“哎呀，是这样吗？”
只是，就在这时，一旁的祸国魔女不知为何在听见王女大人的回应后，反而露出了些许惊讶表情，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她：“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呢。”
“……”
被当面拆台，塞尔西娅沉默片刻，下意识看了一眼画面中苏维，深吸一口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问出这句话时，塞尔西娅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疯女人，是怎样和苏维遭遇到一起的，但……她很清楚对方的诉求，大概只会是那一个。
“是呢，要说我现在想要的……真遗憾，似乎还真没有。”
然而下一秒，在塞尔西娅的注视下，这样一句完全意义不明的话，从伊芙的嘴边脱口而出：“本来只是听这个小弟弟一口一个王女，一口一个温柔伟大，感觉有些刺耳。”
“想让他亲眼看看他尊敬的第一王女是怎样看待他的，会不会愿意为了保护他的小命学几声猪狗叫之类的。”
说到这里，伊芙小小的叹了口气，眸光格外微妙的看了塞尔西娅一眼：“不过现在算了，总感觉你会毫不犹豫的叫出来，扫人兴致。”
“……哈？我、我才不会毫不犹豫——”
闻声，塞尔西娅脸色一僵。
“所以，我决定稍微换个方式。”
并未在意塞尔西娅的反驳声，伊芙当着这位第一王女的面，略微抬起右手，指尖一缕灰气萦绕，直接点在了苏维的眉心上。
“等一下、你在做什么……！？”
见到这一幕，塞尔西娅脸色剧变，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缓缓放下手，注视着瞳孔逐渐涣散的苏维，伊芙回过头看向画面中的塞尔西娅，语气平和：“安心吧，死物在我这里可做不了收藏品。”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总是意外的能挑弄我的神经呢，所以，像你那个手环一样，我也准备稍微给他做一个标记……”
说到这里，伊芙的声音……忽然一顿。
就如同过去在杀掉奴役那些亡灵时一样，伴随着冥王印记的形成，一小段其生前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呈现在了伊芙的脑海中。
一个人的记忆中，自然是看不见其自己的。
此刻伊芙从某只小老鼠脑海中所看见的，是在一处破烂房屋内，一个满脸笑容，正抱着小老鼠不断转圈举高的中年妇女。
那个人就是，这只小老鼠的母亲吗？
从视角的颠簸程度看来，当时的小老鼠……似乎年龄还很小，充其量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
这本是稀疏平常的一幕。
但，当伊芙在颠簸中渐渐看清了中年妇女的脸后……她忽然整个愣在了原地。
……
……欸？
这个女人……是谁？
……
为什么……会让她感觉这样熟悉？
第47章：我的……孩子？（7.5k）
脑海中的视野仍旧颠簸，光是隔着那摇摇晃晃的婴儿视角，伊芙就能明显感觉出中年妇女当时那雀跃的心情。
只是，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心中反而愈发诧异起来。
因为她注意到，这一刻，仅仅只是看着记忆中的这一幕，她就莫名产生了一抹感同身受的奇怪错觉。
众所周知，对大陆历史上，始终位于前五顺位、甚至理论上限最高的冥王体而言，其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便是在杀死猎物，奴役目标时，需要直面死者临死前最为强烈的情绪，压制其灵魂中最坚硬，最重要的那一段记忆……或者说执念。
压制成功，便是奴役。
为此，存在文献记录的前两任冥王体可以说受尽了折磨。
尽管在羽翼丰满后，单枪匹马的他们挥一挥手，便能唤出数量极为恐怖的亡灵海，轻易蹂躏盘踞大陆上的绝大部分势力。
但与此同时，即便冥王体天生精神力强悍，可在吞下了无数生灵的执念后，他们的精神状态也都在后面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问题。
人格分裂，精神错乱……只是最为常见的症状。
到了后期，第一任冥王体甚至还出现了意识被反噬，连人格都被亡灵海吞噬，最终丧失自我，沦为行尸走肉的现象。
这一弊端，直到第三任冥王体诞生，花费数十年光阴潜心研究，创造出了名为“明心、净魂”这两种精神系魔法的雏形后，才开始好转。
顾名思义，这两种精神系魔法，主要作用于帮助使用者自身保持自我。
其中，“净魂”字如其名，有能净化灵魂，尽可能将外来的灵魂冲击淡化的作用。
简而言之，有了“净魂”这一手段后，原本每次展开奴役时，都需要直面一次猎物临死前疯狂反扑的情绪冲击的冥王体，其风险将大大减轻。
相当于从身临其境的灵魂与残魂之间的互相吞噬，变成了单方面的翻阅记叙文。
到了伊芙这里，在拿到前面三任冥王体留下的传承后，她更是再度将“明心”与“净魂”改良，更进一步提升了能够奴役的亡灵数量，让冥王体再次伟大。
相较“净魂”，“明心”对冥王体而言，某种程度上则更加重要。
由于经常需要压制其他人的灵魂，阅读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冥王体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好，时常会被杂念干扰，甚至会忘了自己原本的目标，忘了自己是谁。
这种情况下，“明心”的存在举足轻重。
毕竟，其唯一的作用，便是大幅度强化使用者脑海中的某种念头，某个目标，并淡化其他“杂念”。
对伊芙自己而言，她“明心”的，便是不计一切代价，为母亲报仇。
这个目标在被伊芙通过“明心”强化后，从十多年前开始，即使经历了众多外来的灵魂冲击，也一直不曾动摇。
只是，也正是因此，现在的伊芙，反而感觉到了异样。
因为，明明她脑海中的明心净魂依然在运转着，结果……现在的她再看见这段理论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后，依然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
死死盯着记忆片段里中年女人的脸，伊芙沉默下来。
在改良了明心净魂后，如今的她，已经是历代四位冥王体中最强，同时也是奴役亡灵数量最多的一个。
但，她的记忆……也依然出现了一点问题。
究其原因，大概是在八年前，为了突破更上一层的枷锁，跨过那道理论上已经被完全封锁的天堑，她毅然选择了奴役更多亡灵，超过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即便只是干巴巴的记叙文，看得多了，当其数量超过百万、千万、上亿以后……依然也是能让人的记忆产生错乱的。
就像现在。
伊芙很确定，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苏维记忆中的中年妇女。
但，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
片刻过去，原本紧锁着眉头，右手按揉着额角，正不断在脑海中那一段段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着什么的伊芙，忽然停下了动作。
那如黑夜般宁静的双眸也在这一刻微微睁大。
下一秒，脚下阴影扭动，一条骨感的手臂，将一枚不大不小的盒子递出阴影，送至伊芙手边，然后悉悉索索的退了回去。
然后，静静盯着手里的小盒子看了几秒，伊芙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盒子打开，望向其中。
在里面，正横七竖八陈列着数枚符石。
这些符石的上方，都有着一张张截然不同模糊人脸。
就和伊芙先前拿制作出来的新面具一样。
端详片刻，伊芙伸出手，拿起了其中的一枚符石，捏在手心。
这类由特殊体质“千面”的能力制作出来的面具，其构成原理，便是需要在目标毫无察觉，亦或者不能反抗的状态下，才能将对方的外貌进行详细刻录。
伴随着略显苛刻的使用条件，其伪装的效果确实很好。
要说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制作出来的“面具”存在使用的有效期。
一般，一个面具在被制作出来的几年后，最多不超过十年，便会渐渐出现问题，使用者就需要更换新的面具。
比如伊芙现在拿在手中的这枚“面具”，就已经无法再顺利启动了。
不过，现在伊芙也并不打算用。
她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东西。
右手缓缓用力，她一点一点捏紧了符石。
随后，她的视野中，便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
那是这张面具当初使用时，外人眼中看见的模样。
虽然已经用不了了，但稍微确认一下这副面具当初刻录的外貌还是能做到的。
“……”
然后，再仔细将面具刻录的中年妇女，与苏维记忆中的中年妇女进行一番对比后……伊芙彻底愣住了。
两者的模样……一模一样。
按照使用的年份来算，某个曾自称关系户的，小鬼记忆里的中年妇女……就是她自己。
“……”
不知不觉间摒住了呼吸，伊芙偏过脑袋，看向一旁已经在接受冥王印记后失去意识，整个睡倒在地板上的苏维。
所以，在刚才的那段记忆中，那个曾被她抱在怀里的婴儿……
就是眼前的这个小鬼……？
他是……
我的孩子？
随着这一结论涌上脑海，伊芙大脑一片空白，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
“……！”
下一秒，猛然回神，伊芙快步来到苏维面前蹲下，目不转睛的盯住了眼前的这张脸。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得出了答案的缘故，伊芙忽然感觉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发生变化。
那张原本在混杂了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被一点一点掩埋，变得模糊不清的脸……此刻竟是逐渐与眼前这个小鬼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欸？
这一刻，伊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真的是，我的孩子？
她和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了。
原来如此……
这就是自己总是感觉这个小鬼看着顺眼的原因吗？
明明有明心净魂的加持，自己却依然总是会被这个小鬼轻易挑动神经的原因……也是这个吗？
意识到这一点，伊芙稍稍沉默了下来。
下一秒，她身下的阴影再度扭曲，但这一次并无任何白骨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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