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白
两女并肩行走，没有交谈。
江可儿心事重重。
随着夜色越浓，夜市的大街开始变得冷清空落。
如今已经不是修士的时代，没有灵力的支撑，人们需要夜晚来休养生息。
彻夜灯火通明，满大街修士讨价还价的热闹景象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摊的摊主们打着哈欠收摊回家，街旁店铺紧闭门扉，只剩下旅店还亮着微弱的灯笼光芒。
“如果是长安城，这个时间已经宵禁了吧。”江可儿突然出声感慨道。
“嗯，”乔芊雪点头，“自从裴将军过世后，太上陛下便下达了宵禁令。从一更天开始，宵禁至五更天，街道禁行，任何人不得出门。”
“裴将军？是从裴将军过世开始的？”江可儿皱眉，“青莲剑宗那个裴将军？”
“没错，”乔芊雪似乎正注视着身边的少女，然后说，“她是圣祖江可儿的亲传弟子，自从江可儿离开神州后，便一直作为太上陛下最亲近的帮手，甚至可以有资格与太上陛下平起平坐。”
“那他一定对太上陛下很重要。”江可儿说。
“嗯，”乔芊雪点了点头，“传闻他过世之后，太上陛下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卸任皇位，住进了圣祖天柱下的庙祠。还下达了怨声载道的宵禁之令，常说‘大唐已断双臂，不可纵蝇苟于沟渠’……”
江可儿怔怔听着，空缺的回忆有些混乱，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乔芊雪轻声叹息。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随着裴旻的身死，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他不再有独闯敌营的勇气，变得苍老而畏缩，哪怕是面对着盛世太平，也无时无刻不感到恐惧。
正如他所说，他已经失去了左膀右臂，害怕就连这最后的躯干也在哪一天失去了。
“总感觉，只要是个大人物，就与那圣祖有关系呢，”江可儿突然笑道，“裴将军也是，公孙大娘也是，太白大侠也是……那圣祖到底有多厉害啊？”
乔芊雪看着江可儿的眼睛。
“天下无双。”她说。
从少女眼里的迷茫中，她知道江可儿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发现了一些自己与神州世界之间的联系。
哪怕灵魂割裂了，所有曾经在这里发生的美好都被粉碎，她忘记了所有……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忘记。
神州是有记忆的，会记住那个小家伙为它付出的过往。
每一点一滴从残酷到和平的过渡，都记录着她饱受非议的一生。
她活在历史的每一个节点，用自己的遍体鳞伤为这里带来了真正的文明。
就算她忘记了，可周围的每一个细节都承载着她记忆的碎片，向她诉说着那只小狐妖的曾经。
“别担心，你会想起来的。”
乔芊雪悄然握紧了江可儿的手，风扬起的幂篱下，露出浅而柔和的安慰笑靥。
江可儿茫然的低下头，木愣愣的被乔芊雪牵着往前走，循着那芳香。
那股随着记忆空缺而萦绕不去的，来自未知的恐惧，在那一刹消弭。
正如乔芊雪那雪中艳阳般的嫣然一笑。
——何必忧心，一切终会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客栈外便传来阵阵脚步声的喧哗。
“府尹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客栈的掌柜发出惊喜的吆喝。
“不必多礼，我来是为了正事，嘘——”
赵府尹面无表情，径直走向院子后的客房。
他带着重兵随行，旁人还以为他是来抓人的，纷纷从客房探出脑袋观看。
然而他却停在了一个客房门口，敲响了门，而后恭敬的弯腰等待。
“妈耶……”
什么人担得起府尹如此大驾？
“乔女侠，江女侠，赵某有要事相商，还请随我到府中一叙。”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目下，江可儿穿着宽松的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门。
然而她却被这画面吓了一大跳。
“什么情况？干嘛这么兴师动众的？”刚睡醒，她的声音软绵的像只小猫咪。
府尹则是神情异常的凝重。
“昨夜的调查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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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处在感冒中段……今天再1更一次，明天恢复双更。）
40. 相书
“有结果了。”
昨夜的算卦摊上的诡异场面瞬间浮现出来，
江可儿也来不及梳妆打扮。
她叫上乔芊雪，随便的披上一件风衣就出了门。
“江姑娘！”商队老大黎牛也住在附近的客栈，看见江可儿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往前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牛大哥，你们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些小事。”江可儿对着他笑了笑。
托江可儿昨天传遍全城的救场事件，商队一行人如今已经被放了出来。
他们终于可以自由体验锦官城的安逸了。
黎牛看着江可儿身旁的官兵，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他回头瞥了眼身旁的黑袍胖子，然后对江可儿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如果有麻烦的话，你可以对兄弟们说说……兄弟们走南闯北，也认识一些能人异士，没准能帮上一点。”
“放心吧！”
江可儿摆了摆手，随着府尹和大队全副武装的官兵继续走，走向成都府府衙。
进了府衙，江可儿愕然发现整个锦官城竟一夜之间进入了全面戒备状态。
到底是什么发现让府尹紧张成这样？
“按照女侠您昨晚提供的思路，我们从这些摊主的共同之处入手，进行了问询。”
府尹示意江可儿坐在他的判案大桌前。
桌子上摆了十几本簿子，正是昨晚的调查笔录。
“相同之处已经在簿子上画了出来。”
江可儿捧起一本簿子。
翻到第三页，映入眼帘一个大大的红圈。
【五年前，接触周易卜算之术，博览群书。】
在“博览群书”四个字上画了红圈。
江可儿继续看下去。
【曾钻研周易、汉易、梅花卜、铜钱卦、面骨相、鬼戊相。】
在“周易、鬼戊相”这两个词上面打了红圈。
周易是所有算卦者的必修课，自不用提。
倒是这鬼戊相，江可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可儿又翻开另一本问询薄，果不其然，同样的内容依然被打了圈。
“他们之间大多没有什么交集，”府尹说，“只是这些没有师门的相师，都得靠自己读书钻研，才能算得像模像样，所以他们都看过很多卜算类书籍。”
问题就出现在这些书上了。
“鬼戊相？”江可儿发现重点。
他们之间的大多数相似之处都不值一提，唯有这鬼戊相，所有的相师都曾阅读过。
而且这名称生僻，一听就很可疑。
“《鬼戊相》，那是一本什么书？”江可儿问。
“是一本从南疆传来的卜算之书，相传由初代巫祖所作，”府尹说，“锦官城因为靠近南疆，时常有行商往来，难免受到南疆文化熏陶，而这也是由南疆传入大唐的一部分文化。”
他挥挥手，便叫来一个穿着灰色褂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老书生。
而老书生手中则捧着那本《鬼戊相》。
府尹不愧是府尹，在拿到笔录的第一刻，就已经派人去书店找来了这本书。
“锦官城内只有一家书店收录有《鬼戊相》书，所以找到他们阅读过的原本并不困难。”
府尹本想将书交给江可儿，可递至半空，却犹豫了。
“南疆的东西向来带着一股无法理解的邪异，还是算了吧，您还是别看了，万一像他们一样……”
“没事。”江可儿却抢过书来。
“先别急着看，就算要研究，也不必现在，”府尹连忙说，“其实这不是锦官城第一次出现类似的事件。”
“并非第一次？”江可儿顿时提起了好奇心。
“其实，锦官城内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府尹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阴沉，“年代久远，文献已经难以考究了，只知道那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
“怎么？”
“详细情况已难追忆。只知道在几百年前，有一夜，同样是许多相师突然发疯，同时开始胡言乱语，”府尹说，“他们口中说着一模一样的话，惊恐的喊着大灾将至，然后晕了过去……”
“后来呢？”
“后来，天下大乱，南疆修士突然疯了一般开始屠城，锦官城以东南，连带着锦官城一起……尸殍遍野，九死一生，震惊天下。”
江可儿顿时明白了府尹的紧张来源。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何其相似。
一切同样起因于南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南疆的蠢蠢欲动。
而后相师们发了疯。
只是江可儿不明白……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自己成为了触发相师们发疯的导火索？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鬼戊相》。
或许答案就藏在这本书里。
但这同样有可能是陷阱。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会沦为和这些相师相同的下场……若对方别有用心，甚至还可能更惨。
可是……无论是昨晚的诡谲，还是几百年前的传说，都像是诱惑的火苗，勾动着自己强烈的好奇心。
实在是太想知道真相了。
尽管这真相充满了不详。
长安城的蛊毒刺杀、太白大侠的生死一线、公孙大娘的下落不明……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有什么暗流正在光明之下酝酿。
而开启答案的钥匙，就藏在这本书的文字之间。
以自己的性子，怎么可能不读。
“江女侠，您还是……”府尹面露难色，抓住江可儿手中《鬼戊相》的书角，“我已经向陛下说明了事件的危急，应该很快就会有昔日相门弟子前来研究这本书，您还是别冒这个风险了……”
“抄一份给我吧，”江可儿苦笑，“这件事毕竟与我有关，我实在是忍不住探究的想法……”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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