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伯兰妮－艾哈德）
秘境中，伟大的神圣之地中，我向那勇敢的王送上了沉默的感激。
“不上前看看吗？”
而这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身旁响起，凯撒家的后裔朝我投来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她会是那位崇高者的直系子孙吗？人会因为继承了伟大的血脉而变得相对的伟大吗？
“可以吗？”
我有资格踩在这一片埋葬了她的土地上吗？
科维纳阿姨浅浅一笑，指向那棵生长著蓝色叶片的树，甜美地说道：“不走近一点，你不就无法看清楚它，如果你不能看清楚它，那阮又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一个地方？”
看清楚……
我想要看清楚……
古法洛林王国最伟大的冒险者，谁不想看清楚？
但是……
有一片光滑如镜的冰湖阻隔在我和她之间，阻隔在我和那古老的树之间。
“我们要怎样过去？”我向凯撒家的后裔问道。
这时，科维纳阿姨没有再掩饰她的一头蛇发，她挽起我的手，像母亲般搀著将受施洗的女儿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带我踏上那薄如纸片的冰面，冰面没有破碎，我们都没有滑倒，混血的女子以沉著而温婉的语调如是说：“靠著那力量，凡事都能做，行于水上。”
“魔法？”我问道。
“自然是魔法呗！不然你以为真的是神迹？”
听见我的疑问，科维纳阿姨娇笑了起来，口中的语气讲得好像这个世界并没有神明似的，但抵达彼岸的我己经无暇顾及这么，因为那湖中心的蓝叶大树己经牢牢锁住了我的视线，那一片片的蓝叶并非是真的叶片，而是一只只冰清玉洁的蓝蝴蝶！是大自然美丽的伪装！
于赞叹中，我也有困惑。
“冬天也有蝴蝶？”我问道。
科维纳阿姨抱著双臂，一边打量树上那些静若标本的蝴蝶，解释道：“虽然不多，但世界上还是有些蝴蝶是有一年以上的寿命，湛蓝叶蝴蝶就是其中一种，牠们会在冬季时集体寻找适合的枯树安身，佯装成枯木的树叶，然后一起进入冬眠状态，等待春天的来临。”
美景当前，我们也无须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欣赏著这一场奇妙的偶然，也难怪科维纳阿姨不让我把这个地方告诉孟儿姐她们，其中不只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神圣，也是因为这批冬眠的蓝蝴蝶确是容不得少女们的吵闹，倘使在冬天醒来，也不知道牠们能否再度入眠。
良久……
在满足地欣赏了以后，我向身边的她问道：“为什么阿姨你要特别带我来到这里？”
闻言，科维纳阿姨轻抚过我的脸颊，整理了一下那些被风吹乱的发丝，脸上生出一阵缅怀的幽静，说道：“因为伯兰妮你和这里很像，像这一棵古木，也像这洁净的蝴蝶，也像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古法洛林人，似公主般高贵，却幸福地不用承受一位公主的命运。”
仔细品味了一下科维纳阿姨的话语，再联想到她的年纪以及坟墓主人的辞世的年份，我禁不住被这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真相一下子戳破了许久不曾卸下的冰山脸，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你你……你的意思是……你见过那一位大人？！”
殊不料，科维纳阿姨却是耍赖似地向我投来了一个疑惑的微笑，反问我：“什么？什么叫作那一位大人？阮只是感觉伯兰妮你长大了很漂亮而已，可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带你来这里也仅仅只是想让你见见这些蝴蝶，也让这些蝴蝶见见相似的你，如此而已。”
语至此处，我要是还听不懂科维纳阿姨的意思，那可真是白瞎了伊莎贝拉老师这几个月来的教诲，便马上收起惊讶的表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投放在其他地方。
“阿姨，你刚才说我像古法洛林人，那应该只是说笑的吧？”
“阮以前替你的义父义母调查你的身世，可以肯定的是，你并没有法洛林血统。”
听见这一个说法，我当即松了一口气，若然我真有古法洛林人的血统，那我便会忍不住把自己的身世和那位大人方面联想过去，根据过去历史的记载，那位与我同样都是沉默寡言的人，而且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也从来没有任何表情，诗人们常常会把她描写成一个美丽的人偶娃娃。
然而，以那位大人如斯的尊贵身份，她的坟墓又为何会在这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即便科维纳阿姨是她的后裔，那她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遗体安葬在这一个随时会被高等精灵攻陷的边塞，而是应该妥时地保管在光明联盟的首都，并且日夜安排重兵把守才对！
虽然明知道不该深入其中，可我仍是忍不住多去了解一点。
“阿姨，为什么这些蝴蝶会特别挑选这一棵树？我在其他地方，可看不见这样的景色。”
“对湛蓝叶蝴蝶来说，这个幽谷具有著一种特别的意义，也只要在这个没有风的幽谷，牠们才挂得在这棵树上，也唯有把生命寄放在这森树上，牠们才能够生生不息地一直繁衍下去，可假若有一天这棵树不幸倒了下去，那这些蓝蝴蝶的命运便恐怕将会流离失所，甚至整群灭绝。”
说到这里，我已明白了这座坟墓的意义。
大半生都在与高等精灵对抗的她，即便在身亡之后，也毅然把自己死后的所有全部皆赌注在这一场冒险的成败里头，由地理位置看来，我们这一座莫波里斯城是边关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倘使本城陷落，那对自然之怒的一切抗争成果便将会在一个月内化为乌有。
也无怪乎绝大部分的历史学家都对古法洛林的王者赞誉有嘉，一名王者即便是面对死亡的当下也要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而负责，那受她们管治的百姓又是多么的有福？
像是这般才德兼备的一名王者，我区区一介平民，即使真如科维纳所说那般，我们两者确是貌有相似，但她与我之间依旧仍是云泥之别──
我永远只会是石头屋的伯兰妮－艾哈德。
而她则是古法洛林人历史中最伟大的女王──君士坦蒂娜－凯撒。
……
……
55. 拒绝（安妮）
（安妮－普林斯顿）
漆黑的晚间，在七个人的房间内，疲惫的我闭上眼睛。
也才刚闭上眼睛，心里便油然生出一阵后悔。
「真糟糕。」
「一不小心，又过于接近了……」
虽然说和孟儿她们的关系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可一直缔造美好回忆仍是十分可怕，那就像是不断往著一个火药桶内填充燃料，而这个火药桶最后则必定会引爆，并且把我自己炸伤。
还好，每年只有一天的亡国日。
到了明天早上，日子便将会回复平静，不会有更多的众会。
可是，今天下午多莉丝她的那句预言又是什么意思？
『在黑夜降临的寒冬，有顽皮的小狗出现，她会为她的主人带来惊喜，她会为她的主人带来麻烦，但总的来说，无论结果如何，那都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看多莉丝当时作出预言的模样，预言的结果估计也不会是什么严重而严肃的事情，而既然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态并不恶劣，那么，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睡觉！睡觉！明天早起还要回去石头屋工作！」
「嗯？等等，我好像是开晚班的来著，可以一直睡到中午十二点？」
「不行不行！就算情况许可，早睡早起的习惯还是不能改！」
只可惜，很可能是今天早上真的玩得太过高兴了，搞得大脑有点儿不太适应，闭著眼睛东想西想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没有成功入睡……
而与我的失眠恰好相反，只是关灯了十分钟罢了，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小家伙们却是已经传来了此起彼落的绵长呼吸声，其中最为容易辨认的就是小蓝她的鼻鼾声，每当她太累了的时候，这可爱姑娘晚上就会发出这不雅的声响。
咚……咚……咚……
忽地，漆黑中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的主人有尝试降低声量，但终究仍是没成功逃过我这一双半精灵的耳朵。
会是谁呢？
孟儿？还是伯兰妮？
脚步的声音源缓缓朝著我的方向接近，我暗自由空间戒指内变换了一柄护身匕首。
虽然说蛇屋的保安应该十分严密，但凡事都总有例外。
但我很快就把匕首收了回去。
自夜黑中，我看见了一个一米三左右的阴影。
在这间七人房内，除了小蓝以外，就只有古山和怜儿她们拥有这个萝莉高度。
「她想要做什么？梦游吗？」
我佯装熟睡，半眯著眼睛，等待她的下一步。
沙啦……
「她想干什么？」
诧异间，小丫头她竟然大胆钻入了我的被窝，一路由我的下半身窜到了我的上半身，然后与我四目交投，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小丫头的眼神明显慌乱了起来。
“古山，你怎么了？”我小声问道。
“汪！”
她的眼睛一转，轻轻地像小狗般吠了一声，然后伏在我胸部上面猛蹭了起来。
被小丫头乱蹭得发痒的我忙不迭地把她用力捉住。
“怎么了吗？”我的语气略为多了一丝责备的意思。
“抱歉，前辈。”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我的语气，古山她的声调竟是有点消沉：“前阵子，我和小蓝打赌输了，作为惩罚，她让我今天晚上扮成小狗来给前辈你暖床。不过呢，安妮前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先不要赶我走，今晚，我想和前辈你单独两个人好好谈一下。”
「小蓝让古山来帮我暖床？」
「为什么她会定下这样子的要求？」
「这可不像是她的作风，她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这种低俗的玩笑。」
暗自为小蓝的要求感到纳闷，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默许了古山的请求，即使我以往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太过接近古山，但经过一整天的假期，眼下我已经无法再把古山当成是外人看待，若然这时候我仍然硬要和她拒诸于千里之外，那便肯定会伤到了我们彼此的心。
在我的怀里找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后，她沉著地低声问道：“安妮前辈，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在刻意躲避我和朔方她们，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们大家保持距离？”
没料到，古山她竟然往我投来了这么一个直球。
我一时之间也不懂得应该怎样和她解释。
隔了老半天，我只挤出了这么一句：“我不怎么喜欢交识太多人类朋友。”
“为什么？”她以不解的语气向我问道。
我疲累地叹了口气：“因为你们都会比我早死，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我的回答，古山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窗外有呼呼的风声吹过──
有夜莺在低吟──
直等到我快以为她己经睡著的时候，床被里才重新冒出了她的声音：“所以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前辈你会一个人类朋友也不去结交吗？”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下来。
在细思之后，我回以肯定的答覆：“没错，可以的话，我已经不想再感受到那样的痛苦。”
她靠了靠我的肩头，耳语道：“安妮前辈，你这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嗯。”我为她盖好绵被的边角，承认道：“我想……我应该是病了。”
这时，古山忽地扭身坐上了我的肚子：“安妮前辈！请容许我帮你治病！”
“嘘！你的声音太大了！当心伯兰妮她爬起床来把我们狠揍一顿！”
为了生命安危著想，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倒过来把她压倒在床上。
“唔唔唔！唔唔唔！”
她使劲挣札，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我更想让她听听我的。
“我的情况我自己会处理好，半精灵的心理状况和你们人类是不一样的，我希望古山你不要刻意为我做任何事情，不要去做任何多馀的事情，你只要对我维持与平日相同的态度，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而剩下来的，就交给时间和我自己努力吧。”
或者是我的重话伤到了她的心。
在这一番话之后，即使我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小女孩她也没有言语，仅是流露出一个遗憾与悲伤的表情，接著便埋首于我的胸前，既一动不动，亦无言无语，但我此刻却分明感觉到了一阵违和──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古山，她真的会这么乾脆就放弃对我的关心？
而且，仔细想来……
让古山不要去做任何多馀的事情……
以及
让古山对我维持与平日相同的态度……
这两点其实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
古山的话，绝对无法像孟儿她们对这样子的我视而不见──
正如同我记忆中的那一个印象，古山虽然因为我的重话而沉默了许久许久，但一等到她的小脑袋整理好思缙后，她便坚定地向无眠的我抬起了目光。
「晚安，前辈。」
在一声晚安之后，小女孩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我的被窝，偷走了我这儿的温度，回到自己的床上，即使身处于黑暗当中，她的脚步声也仍然铿锵有力，是有目标的，是有方向的，是即使只有短暂的生命亦会在有限的旅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使命。
是的，这一个年幼的人类已经准备好给我带来麻烦了。
「真是一个任性的小孩。」
黑暗中，我叹了第二口长气，在整夜的失眠中，又想到了昔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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