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唯独只有她希望我保留独立的人格。
她在很早很早以后,早在我还在她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告诉了我。
她说:我的孩子,你要怀疑世界上的一切,包括我本身和我的这一句说话。
但眼下的我虽然可以怀疑一切,可除了自己的思想,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需要再一次看见那白色的夜晚。
然而她就是因为那容不下半点罪恶的白光而消逝于我的眼前──
她们告诉我,我是无罪的孩子,所以她们放过了我,只杀死了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神呀,那是多么慈悲的神呀,衪拯救了我,让所有的罪恶只留在我的回忆。
真是令人恶心不已!光明神!自然女神!
「这一次!我要经由自己解放自己,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一个无知的女孩!」
「过去已经是过去,而现在……我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对!我有自己的未来!」
父权的镰刀是那么的锋利,神权的咒语是那么的强横,可即便不断受到伤害,逐渐走向灭亡的悬崖,我的未来终究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她轻屑地笑著,那是因为她永远怀疑著这世界的一切,所以她永远怀抱有希望,她怀疑,所以她相信,相信绝境一定有著某个转机。
可是……
她的怀疑似乎只是薄弱的一个空想。
吸血鬼的镰刀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颈项,在紧接下来的下一刻就要刺破她的动脉。
但愚蠢的事情没有如我想像那般发生,在最后的一秒钟,我的右足踏入了一个地洞。
我因此而失去了平衡,高等精灵们错失了杀死白夜的机会。
「来吧!杀了我吧!」
「然后……白夜,由你来代替我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使命吧!」
失误的一瞬间,那被世界所忌惮的女孩对我扣下了板机──
魔弹瞬间射入了我的琵琶骨,在我体内不断钻动,然后产生了一阵強力的电流。
只可惜,这种程度的攻击尚不足以让一名巫妖的身体机能完全停止运作,这枚魔弹甚至不能为她们多争取一秒钟的时间,我径直就拔出了失陷的右足,而我的未来则向我送来了一根尖锐而寒冷的冰矛!太弱小了,这攻击太弱小了!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徒手就接住了这冰矛,把它掐得了粉碎。
“想要杀掉我的话,你们可得要更加努力,明白吗?”
我愤怒地吼叫了出声,继续发动猛烈的攻击,这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大堂的一根石柱后面躲藏了一只胆小的虫子,刚才那无端出现的地穴就是他搞出来的好事,我由衷感激和欣赏这老人的机智,但马上他便要遇上麻烦了!他已经被盯上了!
出乎战术上的考虑,「我」认为有必要先一步把碍事的他解决掉。
他是这场战斗中的巨大变数!
我转眼间就滑步去到老人的面前,我依稀记得这个老人的名字,他给我一种不差不坏的感觉,是少数不我讨厌的人,可曾经是一个强者,但他现在似乎十分虚弱,光是施展一次地穴术就已经令他的气息十分紊乱,但他卻十分勇敢,并没有因为我的逼近而逃走。
他冷静地向我说道:“不回头看看自己的背后吗?”
我没有理会他的言辞,只挥下手中的镰刀。
也幸好我没有回头去看,否则我就要成功夺去老人的性命。
有一个肉团由远方砸中了我的后背,那肉团不是别的,就是我融合尸体缝合重生和恶魔召唤仪式所创造的一个亡灵生物,这个生物则有强大的不死性,只需要少量魔力就可以不断复生,而且还可以使用多种不同的强力法术,是非常好用的一种召唤生物。
但现在它似乎已经寿终正寝,用尽了所有魔力,只余下一个丑陋的空壳。
被肉团砸到的那一刻,那使用大地魔法的老人随即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由四周围的魔力痕迹看来,他大概是运用了遁地术之类的移动魔法逃命,而与此同时,成功打败了那肉园的圣骑士小姐则是开始朝往蒂耶鲁他们那边的战场移动──
这时候,叫作艾哈德的騎士少女已经在与蒂耶鲁近身搏斗,虽然骑士少女她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了意料之外的战斗力,可终归还是被亡灵化了的蒂耶鲁占据了上风,当然我把注意到投放到她们那一边时,蒂耶鲁也正在吟唱可以终结这场对战的最后一个魔法。
而相对地,此时的骑士少女已经被蒂耶鲁用藤蔓束缚在原地。
骑士少女根本无法由自己来阻止蒂耶鲁的吟唱,再加上有我一直在旁牵制,白夜她们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支援,但幸运的是,她们的圣骑士刚刚成功打败了我的召唤物,而两个战场的地理位置又恰好就在彼此附近……
「蒂耶鲁的魔法会被打断。」
我如此作出判断,正准备前去援助蒂耶鲁,但接下来又发生了教人傻眼的一幕。
全身装备着重甲的圣骑士大步流星地略过了蒂耶鲁,径直去到了被藤蔓封锁住行动的艾哈德身旁,而她的到来却不是为了要给骑士少女带来自由,圣骑士她只是振臂挥动手中的木柱残骸,把它重重击打在少女的肚皮子上,将她远远击飞到空中,撞破墙壁,掉落屋外。
在打伤自己的同伴以后,她才緩緩把空洞的目光挪移到蒂耶鲁身上。
「疯了……」
「她使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失控了……」
我遗憾地作出如此的假设,再度由那端的战场抽回目光,看向那手持火器的蓝农姑娘。
她向我扣动了板机,露出一抹挑衅的浅笑。
真是一个怪胎……
真是一个危险得不能忽视的暗潮旋涡……
就是因为她这副姿态,我才会认为她是自然之怒最大的变数。
……
……
81. 天狼星之死(莉拉)
(莉拉-德古拉)
「天狼星……」
在巫妖漫长的视觉世界中,那魔弹徐徐向我飞来,火药燃烧的光明点亮了我的回忆,我忆起了一部分我的未来,我看见了白夜后的更遥远的明天,我终于明白到为何我会这么执着于这么一个弱小的公会看板娘,就是因为那天狼星的祝福与咀咒──
那简直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灾祸,所以高等精灵才想要早一步把它毁灭。
它让女孩得到了不死不灭的永生。
那永生是命运上的安排,尽管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剑也伤不了她的生命,因为命运会为她安排一面最坚实的盾牌,即使只身失足掉落了火山,火山也会为她而熄灭,每当她愈接近死亡的边缘,命运就会为她改变世界更多,她仿佛成了比神明更为崇高的存在。
而我现在所做的就是要去弑杀这么一个超然的存在。
我要杀死一个根本不会死的人。
若然逻辑仍然是我所认识的逻辑,那我必将得到失败的未来,但另一方面,为了自然之怒的稳定性,我又必须尝试把她杀死……
曾听说过有人声称幸运与不幸是相对存在的事物,有幸运的人出现,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像是这么一个不会死的女孩,我实在难以认定她是一个不幸的人,反过来说,她绝对就是世界上最幸运那群人的其中之一。
她的幸福会招至不幸。
她的不幸会降临到其他人身上。
假若她没有被天狼星附身,她的同伴如今便没有理由命悬一线,那两名高等精灵也未必会死得这么惨烈,一切都是因为命运要维持不幸与幸运的天平,既然有人得到了安全,那就要有其他来承受危险,而这命运的运作方式,白夜她明显是十分清楚的。
可即使她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她还是全心全意地保护着这位看板娘,也透过各种形式为她召集了大量的守护者,老实说,我真的十分好奇她这么维护这位蓝农姑娘的意图,是因为她被蓝农姑娘用灵魂契约控制了吗?还是说暗地里还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原因?
真可惜,被高等精灵控制了的我已经无法问出内心的疑惑。
不过,瞧那名小看板娘的傻样,白夜她该是没有将天狼星的一切全数告诉她本人,那背后的理由恐怕是不想让女孩受到天狼星附身的影响,以女孩她那圣母般的性情,一旦让她发现自己会为她人招致不幸,那她便非常有可能会把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只要她一直让自己留在安全的地方,不到处乱跑的话,那她就不会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危险,既然没有危险,那其他人就不会因为她而受伤,甚至是牺牲丧命。
而令白夜最担心的是寄生于人类内心深处的罪疚感。
如果让女孩知道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由于她自身的幸福而变得不幸的话……
她的心灵能够承受得住吗?
我不敢肯定,白夜她也不敢肯定。
我们的这个世界是一个黑色荒诞的童话,在命运的安排之下,前一刻的幸福日子只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变成无穷无尽的炼狱,我自身也经历过炼狱,我出生于炼狱,在被神明拯救以后,在渡过了那白天的夜晚以后,我便发现这世界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我唯有发疯,成为了如今的我,也造就出未来的我。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相信,我这有形与无形的存在只余下那么一个执念。
我想要让她复生,如果连这个愿望也被剥夺掉,我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那么,我们的蓝农小姐是一个疯子吗?
她有足够的意志去承受一切吗?
疯子……
在这一个冒险者大堂,我闻到了许多疯子的气息。
维吉妮亚一直都是一个疯子,几乎所有高等精灵都是要命的疯子。
蒂耶鲁也是一个疯子,他刚刚由一个疯子成为了另一个疯子。
我的未来是一个疯子,是一个自以为是疯子的疯子。
圣骑士小姐曾经也是一个疯子,但刚刚她好像变得有那么正常了那么一点。
至于那被打倒的艾哈德,她是十足的疯子,具有攻击性的疯子,就算是被关入神殿那严加监管,她也会想尽辨法去攻击其他人,她是最可悲的那一种疯子。
没错!大家都是疯子!哈哈!所有人都是疯子!
混血人型蜥蜴……
光头绿色怪物……
动物系变态怪人……
狐女小丑……
他们一个二个全部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其实……
我并没有发疯,因为由始至终我都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不可能变得更疯。
在这一个混浊而荒谬的世界,尽管是地面上一块平常无奇的小石子都仿佛被染上了疯狂的血液,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所以我们可以随意相信,因为一旦不去寻找一个立足点,那我们就一直往下堕落,堕落到那一个甚至连疯狂也做不到的深渊。
那深渊究竟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只曾经远远地凝视深渊,那里没有信仰,没有任何价值,那里什么都没有,活像是所有成功到达那儿的事物都已经被摔得支离破碎到虚无,哎呀!那才不是虚无呢!那深渊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深渊是什么呢?那深渊到底是什么呢?
我唯一晓得有关于它的,那就是它不是一个想要到达就能到达到的地方。
或者它由始至于就不存在,可我们就是能够远远凝视它的存在。
或者……
或者只要能够到达那儿,我们就可以脱离这疯狂的一切。
那么……
我们的蓝农小姐她有抵达深渊的意志吗?
女孩向我扣下板机,她向我笑了,她仿佛是来自于第二个世界的存在。
兴许她就是来自于深渊……
兴许她是因为接触到我们这一片罪恶的土地才变得如斯疯狂……
「原來如此!」
我忽然明白了!明白到我的未来为何会对她这么关切。
那是由于这女孩与我们同样接近深渊──
那是由于我们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一个疯子而想要变得正常。
正正因为想要变得正常而无法变得正常,因此我们才会把目光与希望寄予他人身上。
“亲爱的蓝农小姐,原来你是我们的实验品呀!”
纵然是自然女神的咒文也无法压抑得住我这由衷的喜悦,我用了一个简易的风系魔法改变了魔弹的轨迹,紧握手中的镰刀猛地飞行到黑发女孩的面前──
在这么的一个刹那,我高兴得忘记了自己的执著!
我变得真正想要杀死这一个女孩了!
“一个不会死的人要是死了,那衪能够回到深渊的本身吗?”
“真有趣!真有趣!蓝农小姐,让我们来试试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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